于是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莫淮天与林一澜也不再提及此事。
“如今想来,诀儿当初算盘打得倒是好,尽给我跟他爹下套。”林一澜现在回想过去,不由得摇头轻笑,“诀儿在临近高考的关节点上跟我们坦白,就是看准了我跟他爹顾及他要备考,不会采取过于强硬的手段,告诉我们你还不认识他,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让我跟他爹想去找你都不知用什么理由,等到他高考完距离他坦白那天也有三个多月了,那三个月是他给我和他爹的冷静期,过了那段时间,理智回来了,想得也透彻些,虽然依旧反对,但是态度也是缓和了。嗨!诀儿这孩子心眼太多了。”
花肆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笑着,从林一澜的话里不难听出她对莫诀的疼爱关心。
林一澜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也逐渐抿回一条直线,仿若陷入了回忆,语气似是叹息,林一澜缓缓跟花肆说起后续的事情。
事情的转折点是在莫诀高考以后。
顺利高考完的莫诀在某一天中午回家之后,脸色及其难看的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任谁叫都不出来。这种事情前所未有,莫淮天夫妇顿时心急火燎但却毫无办法。
一天一夜之后,莫诀走出房门,而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脸色惨白得让看的人心里都不由得一颤。林一澜至今都还清楚记得当年的场景。那时候的莫诀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痛苦,开口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莫诀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的对莫淮天夫妇说道:“他走了,我找不到他。爸,妈,我找不到他。”最后几个字语气近乎绝望,让莫淮天夫妇震撼之余满是痛心。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莫淮天夫妇才开始深刻意识到,莫诀把他心里的那个人看得有多么重要。
尔后接下来的三年时间,莫淮天夫妇亲眼见证了莫诀的蜕变,同时也更清楚明白的知道,莫诀对花肆的感情并非年少时的一时冲动,并且随着时间拉长不断沉淀,成了莫诀心里永难跨越的沟壑。
莫淮天夫妇当年得知花肆的存在时,虽然没有去交涉过,但二人终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与担忧,去川德一中了解过。成绩拔尖,相貌出众,家境富裕,性格冷淡却谦虚有礼,极受追捧。这是当初还未爆发王欣琴事件以前大部分人对花肆的评价。说不清是什么心态,当年莫淮天夫妇了解到花肆是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少年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好歹自己儿子眼光还不错?而当后来花肆被逼退学的事件发生时,莫淮天夫妇毕竟不是毛头小子,不会舆论说什么便信什么,自己着人调查得知事情原委未必是舆论那般不堪,甚至花肆多半是遭人嫉恨时,莫淮天夫妇发现,自己心疼花肆的情绪竟多于莫诀得以远离花肆的喜悦。毕竟花肆只是个孩子,而且原是那般优秀乖巧的孩子。
如果莫诀跟花肆在一起才能脱离悲伤,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要一味的反对呢?
这种心态上的转变,让他们强烈反对的立场动摇了。他们被莫诀触动,也心疼花肆的遭遇,在后来那三年里眼见莫诀越来越优秀,但是除了学习比赛便是把自己关在房内一遍又一遍的描绘花肆画像时,最终彻底妥协。演变到最后甚至想着,若是这俩孩子真能走到一块,那也是好的。归根结底,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见到自己的孩子那样痛苦,孩子幸福,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花肆安静的听着林一澜用温和柔美的声音说着莫诀曾经的年月,胸腔泛起疼痛。
虽然知道莫诀喜欢自己,也从如今的生活点滴中深刻体会到,但此时从林一澜口中得知莫诀曾经因为自己那么痛苦哀伤时,心里万分感触之际较之平时又多了对莫诀的疼惜,他似乎还能看见当初莫诀得知自己退学且不知所踪时慌张失措的模样,似乎还能感知到莫诀眼见人海茫茫恐再难相遇的绝望。
有些人的感情会因为时间消逝而慢慢淡化,曾经疼痛难忍的伤口也会随之慢慢痊愈,但莫诀却一言不发的停驻于时光里,胸中滚烫的感情无法冷却那么便由之沸腾,撕扯出的伤口无法愈合那便由它溃烂化脓,就算那段爱恋仅是场独角戏,所有悲伤苦痛都只有他一个观众,血肉模糊的伤口也只能由他自己舔舐,他也毫无怨言。
竟情深至此。
“这是诀儿高三那年写的日记,他一直放在抽屉里,前阵子打扫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你看看吧。”林一澜将手中的本子轻轻放在花肆手上,却像带着千斤重量,“花儿啊,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太介怀。诀儿是个傻孩子,待你如何相信你也心里有数,见过诀儿那样痛苦的时候,作为父母的,又怎么忍心再去反对呢,伯父伯母只希望你们好好走下去,别在意外界眼光。这段感情来之不易,诀儿会好好珍惜你,也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诀儿。”
眼眶一热,手里捏的日记本也因力度而微微扭曲变形,花肆喉咙紧涩,说出口的话语带着万分郑重,近乎承诺,“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跟他好好走下去。”
林一澜眼角沁出泪,笑容带着欣慰。
42、你是我的全世界
莫大神对于亲妈跟媳妇儿的对话一无所知,花呆萌对此也绝口不提,但这不是莫大神关注的重点。莫大神关注的重点是!自从见完家长之后,媳妇儿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媳妇一整天嘴巴都咧到太阳穴上去笑成傻逼?!
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媳妇那么温柔贤惠地又给捏肩膀又给端茶水?!
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媳妇笑成傻逼那么温柔贤惠的给自己又捏肩膀又端茶水??!!
这简直惊悚!!!
经过多日惊悚洗礼,尚处于惊吓阶段的莫大神默默将这类惊悚事件划分到花呆萌灵异事件簿的行列中。
镜头切回灵异现场——
此时,莫大神正闲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旁边放着一杯徐徐冒着热气的清茶,背后搁着一个花呆萌。
花呆萌殷勤:“需要捏肩膀吗?”
莫大神点头:“好的。”
花呆萌殷勤:“需要来点水果还是小吃吗?”
莫大神点头:“小吃。”
花呆萌狗腿:“好嘞!”
于是莫大神挑眉看着花呆萌屁颠屁颠的跑去拉开冰箱拿材料,撩起袖子打开炉灶。
莫诀一笑,将杂志合上起身向花肆走去,从背后长手一伸环住花肆的脖子,又稍微用力,让两人的身体贴紧,另一只手巴拉在花肆腰上。花肆动作一顿,尔后身体放松的靠着莫诀,嘴角向上。
莫诀侧头贴着花肆,嘴唇时不时擦过花肆的耳朵,引起花肆一阵酥麻,“待会儿陪我看书吧。”花肆笑着把头一歪,远离莫诀,“别闹,我还没弄好呢。”
莫诀抬眼,视线一晃眼便定格在花肆的脸上,此时阳光正好,柔和的光线投射在花肆精致的眉眼上,映射出满溢的甜蜜笑意,轻颤的长睫毛虚投一片阴影,白皙紧致的脸颊毛孔都不见一个,在光下仿若透明更衬得嘴唇血色如玫 ,整个人都美好得不像话。
—— 这个人,是我的。
莫诀笑着凑近,偷了一个吻。
……
时间犹如戏耍的小孩儿,蹦蹦跳跳伴着玲珑笑声向前跑去,带来一路欢欣愉悦,所有的悲伤都戛然而止,遗留满地阳光璀璨。
花肆从没想过,原来幸福这么让人着迷,连时光都陷了进去。曾经缓步不前的时间笑着加快了脚步,俯仰之间,斑驳之隙,同莫诀在不知不觉中已走过这么漫长的一段路。
莫诀的体温,莫诀的温柔,莫诀的笑容…… 莫诀的一切都慢慢渗入血液,喜怒哀乐都融为一体,拥有相同的情绪,相同的时光,相同的朋友还有相同的亲人。
当另一个人成为你一体的血肉,他的呼吸频率你都会默背,举手投足都心领神会,连一秒钟的争吵都觉得浪费时间,像不知疲倦的小兽,互相汲取甜蜜当作养分,无时无刻都能感知对方,就像感知另一个自己。
所以,每次看到莫诀因为自己而开心,才会那样感到满足幸福吧?花肆想着,好一点,对他,还要再好一点,连带着对莫诀的父母,都要更好一点。
而林一澜跟莫淮天在花肆长年累月的体贴关心下,对花肆的疼爱与赞赏与日俱增,如今更是已然将其当成另一个儿子。除却节日的问候送礼,花肆一有时间就会去莫淮天夫妇家里陪二老唠嗑、做饭,即使没空,百忙之中花肆也会挑时间打电话过去跟二老聊聊。
莫诀正处于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经常在公司忙到半夜才能回家,到更忙的时候,甚至连干几个通宵连休息时间都少得可怜。很多时候花肆看到的莫诀都是眼眶底下发着青黑却还在不停的埋头工作。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尽管莫诀已经尽力照顾到父母的情绪,到底还是没能经常过去看望,而花肆心疼莫诀之余二话不说的便承担起照顾二老的责任,莫诀没能做到的,全由花肆补全。
某次林一澜突发生病住院时恰逢莫诀出国商谈业务,林一澜不愿打扰莫诀工作,花肆便随侍左右,在其住院期间全程陪在身旁,削水果,扶着上卫生间,与医生谈论病情等等,几乎一手包办,却从没喊过辛苦,莫淮天想要帮忙守夜却让花肆劝了回家。回国之后的莫诀从父亲那里了解情况之后连忙开车前往医院,看着花肆因多日操劳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心疼的不住抚摸,花肆握着莫诀的手笑笑,彼此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无言拥抱。
尽管身边所有人都觉得花肆这“儿媳”做得好得不能再好,花肆却依然觉得不够。
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因为爱,因为理解而得以成全,做再多事情回报也都是应该的吧?花肆这样想着,更是将人妻贤惠好儿媳的属性发挥到极致。
生活里每一个片段都有对方,也因为对方,生活剪切成无数个美好的片段。一次牵手,一个拥抱,一番亲吻,都能带来无上的欢愉,甚至只是静静待在一起,工作或看书,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也依旧觉得时光静谧,岁月温柔,连阳光下的尘埃都染上文艺色彩。这样的时间缓慢又迅速地漫过脚踝,花肆只觉得躺下床再睁开眼,自己就要大学毕业了。
身旁的人还在熟睡,阳光穿过百叶窗只留下温和的存在,花肆嘴角带笑的伸手在虚空中描摹着莫诀的眉眼,良久才缓缓起身,披上睡衣站在窗前,伸手拨弄一下百叶窗,让阳光流泻进屋,而一个脑袋伴随着腰上陡然出现的双手搁置在花肆的肩膀上,花肆微侧过头,对方便落下一个吻,看着对方,彼此都笑弯了眼。
……
花肆毕业了,也就在这天,莫诀得到了他这辈子最难忘也最珍贵的礼物。
莫诀抬手,时间显示为北京时间早上七点零五分。
因为要参加花肆的毕业典礼,莫诀将原定十天的出国工作行程硬是压缩成六天,这六天之忙碌,直让莫诀两个助手都快提前进入更年期,助手们表示,大神的精力果然不是凡人能比的,两个凡人也不行!一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来回奔波跟进情况,助手还算好的,因为洽谈的是大客户,莫诀每天都得亲自上阵周旋,耗费的精力实在很多。但是这些在莫诀眼里不算什么,跟参加花肆的毕业典礼相比,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毕业典礼是下午两点钟开始,订的机票是上午七点三十分,大概六个小时的航程,还好,应该还来得及。莫诀让助手收拾完行李之后便直奔飞机场,直到上了飞机,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刚捏了捏眉头缓了一下,便见其中一个助手闪亮着大眼睛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boss,这是老板娘前几天寄过来的,顾忌到你工作忙,老板娘让我等你工作完了再给你。”
莫诀有些诧异,书?伸手接过书,瞥到书名的时候手顿了一下。
《肆界》作者:花肆(化聿)
助手还想说什么,便见自家boss已经把她无视了静静的翻起书来,但这丝毫无法浇灭助手姑娘的兴奋激情!老板娘的新书内容简直卧槽啊!!!
其实不止助手姑娘,全国上百万的民众已经通过各种方式表示了自己的卧槽之情。
《肆界》在莫诀出国后的第三天全国发行,此前甚至都没有宣传期,跟之前花肆预发新书各大网站就争相宣传简直形成鲜明对比。花肆仅在发行前的一天在微博上更新了一句:《肆界》,这是我的世界,可以说是自传但更像是……情书(微笑),嗯写给你。
而原本一些还摸不着头脑的书迷们买回家看完全本之后,心里只剩满满粉红色的卧槽,卧槽完之后便是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激动万分的讨论,也有很多人表示第一次看别人开挂秀恩爱还能把自己看哭也是醉了。
什么鬼的自传?!什么像情书?!完完全全是情书好吗!24k纯金的情书!!!
《肆界》全文三十万字,不多不少,花肆将自己的过去几乎可以说一笔带过,仅写了两万字,跟后面近二十八万字描写跟莫诀的生活点滴相比,那两万字简直像序言。
书里面除了莫诀也提到了很多人,肖团、狂暴学姐、莫琳、大神爹妈、H校F校的校友们……
莫诀在机舱里一言不发的翻着手里的书,六个小时的航程便看了六个小时,逐字逐句,反反复复的翻看。助手们起先两个小时还在旁边张望着自家老板,却不见莫诀脸上有什么表情,蔫蔫的带上眼罩,助手们叹息着抓紧时间补觉,于是睡着了的他们没有发现,向来镇定的莫大神攥着书本的手,青筋都快暴起。
刚下飞机,莫诀就完全把两个助手甩在身后,速度之快让助手们脸上只来得及呈现呆滞状便再也看不着人影。
莫诀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F校。
莫诀喘着气抬手看表,已经两点了。此时F校的毕业典礼上已经人山人海,大多数身着学士服。莫诀刚到前排便想掏出手机给花肆打电话,却见不远处一个人缓步踏上舞台,一身学士服,还戴着一顶学士帽,容貌精致,气质清冷。
莫诀放下手机眼里只有台上的那个人,目光之灼热,让花肆似有所感,四目交接之际,花肆缓缓展开了一个笑脸,而后拿起了话筒。
“很荣幸我能成为这届毕业典礼上第一个上台发言的人,我是花肆。很高兴也很伤感的迎来毕业,各位校友这些年来对我的支持以及关心,我一直记在心里,包括很多已经毕业不在校内的学长学姐们。我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甚至可以说是社会异类,但你们没有排挤我,相反地,一直以来你们给予我的是理解与帮助,因为有你们,大学这四年对我来说,永生难忘。”
花肆出列郑重的鞠了个躬,台下出奇的一片安静,很多人默默湿了眼眶。
“F校对我的意义非比寻常。四年前的国庆晚会,我第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那是我第一次站在大家面前,也是我第一次与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相见。”
莫诀心脏跳得很快,自从三年前花肆走出了阴影,整个人都焕发出炫目的光彩,在这几年里更是慢慢褪去青涩,变得自信、成熟。又因为这份自信,给花肆增添了更多魅力。
“太优秀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脑海里自动浮现的。如果不是他,现在的我可能依旧害怕曾经,害怕人群,所以他是我最感激的一个人。这辈子我都会铭记这个舞台、这个学校,因为是这里,带给我新的生活,带来了他。他是你们的大神,同样也是我的神。”花肆的目光定在莫诀身上,眼眸流转,相视的眼里爱意缠绵,顿了顿,响亮干脆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了全场,“而我,愿做他一世信徒。”
莫诀的眼眶陡然酸胀,全场的欢呼尖叫声让情绪被感染得更加激烈。
花肆就站在那里,不再害怕别人对他的眼光,不再畏惧那些所谓的舆论,坦然淡定、毫不掩饰的对着所有人说自己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