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答。”阿三进屋就打开风扇,拉开书桌的配套椅坐下。
“好!”希立马搬了个小板凳往他爸跟前一坐,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你刚刚说莫莫还不知道?”
“恩……大概吧,他估计以为我小时候说笑的呢。”
“那就建立在莫莫不知道的基础上来吧,”希爸无视他儿子失望的表情,继续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梦,梦见什么啊?我我我也不知道啊……不都是那样的嘛……那样……”
阿三见希跟个黑皮西红柿一样黑里透着浓重的红,顿时来了兴趣,倾上前去问,“跟爸爸说说,看过岛国小电影了没?”
这下希彻底炸了,全身上下都红透了,埋着头磕磕巴巴地垂死争辩着,“什,什么岛国小电影啊?才没兴趣呢!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怎么会,会去看啊?!”
“真的没看过?”阿三显然不信,也不看看他比他多吃了多少袋盐了,这恼羞成怒的小表情能看错?
果不其然,那小子立马把头蒙在膝盖里,边冒着热气边支支吾吾地说:“看,是看了点……就那么几眼而已!我是觉得他们没莫莫好看的,总共就那么几眼!”
“那你是什么感觉啊?”
“能有什么感觉啊?要是有的话,我怕到来请教你么?”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怕到来请教我’?这语气像是在贬低我哦,小心我不继续给你做心理辅导了,我可是你人生的导师!放尊重点。”
“那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还要什么什么尊重的?你去问问看哪有人问自己儿子……那个,看那个有没有感觉的,还,还问有没有举、举,举不举得起来之类的……”说到后面就剩一点蚊子大小的声音在喉底,要不是坐得近他还听不到呢。
“那好吧来解决实际问题,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你,”他顿了一下,“你对别的男人没兴趣吧?”
“哈?没有啊。”希感觉有点不妥,继续解释道,“我之前有上网查的了,有些专家说,就是我们人类呢有80%的是双性恋的,只有20%是绝对的异性恋或者同性恋。嗯……这要怪就怪我第一个有感觉是莫莫咯……”
“恩,功课做的不错,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别担心,照着您这模样我对上一辈子都不会有感觉的,更别说要让我误入歧途了。”
“……”很没面子,嗯,真的很没面子,“既然这样的话,咳,就说,你那点小癖好我是觉得没关系的。听说啊,我是听说的,那个啥的,都很滥交来着,还会得那什么HIV的。你可给我小心了,别去找什么心灵安慰,让你妈白发人送你黑发人了。对了,别让你妈知道这事,我怕她受不了。嗯……我想想还有什么……”
希仰着脸看着父亲其实很刚毅很有男人味的脸,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当年的自己总高昂着头颅,把父亲当做最想成为的伟大英雄去模仿。如今的他已经跟昔日的英雄一般高了,不用再费劲地去仰起头了。英雄却因长期的苦力劳作佝偻了昔日笔直的背脊,斑驳了发鬓,风化了眼角,却还依然用他为数不多的纲常礼教引导着他一步一步地踏上自己的路。从没发觉的感动却在此时泛滥成灾,看着父亲已风华不再的脸泪湿双目。
“你……你哭什么啊……我又没打你吧!”阿三见儿子哭了有些手无足措,这也不怪他,这孩子从小就没哭过几回,作为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哭得样子是什么样子的。如今看来,有点……凄凉?
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哭了起来,忙把头再次埋进膝盖间,闷声地道着谢,“爸爸爸爸爸,真的真的超级感谢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就是好谢谢你居然没有不要我……网上的人说他们都被很变态地对待,他们都劝我不要说出来,不然会闹翻的。但是我受不了,我天天想着,想着我怎么会对莫莫抱那么恶心的想法,想的我快疯了。我真的好想好想跟你说,就像小时候偷偷弄脏妈妈的最喜欢最不舍得穿的裙子然后偷偷跟你讲那样子,就我们两个人知道,最后我们都被妈妈打骂那样子,所以我说了,我说了,说了……”
阿三来回揉着儿子那颗满是扎手的板寸头,轻声叙说着,“爸我啊,不比那些人,爸从小没人跟我说这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有它们的存在。你是我跟你妈妈的第一个结晶,别说别的,不要你这种事你妈首先是不会答应的。我们两人的教训方针一直是让你们随性发展,只要不要学坏,我们都接受,就算是性取向我们也一样。”
说完靠在椅靠背上,深叹口气后续道,“我知道爱上一个人容易,守着一个人时不容易,更别说是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了。基本的欲望大家都有,你爸我当年也那啥你妈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就行,这事你就尽量放宽了心去。不过还是不能沉溺的,平时多运动什么的,晚上就能睡得好。啊……大概就这些了吧……做男人的,那啥,经验?”
希爸说完后俩人都噤了声,房里安安静静的,就剩呼啦呼啦地呼吸声,还有希抽鼻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希妈在外头吼了声,“嘿!你们两个!出来吃饭了!嘛呢!”
希这才哗啦地猛然站起,一脸郑重地对他爸说,“爸,莫莫不知道我这事,我也不会跟他讲。我小时候说过要保护他,我只想做他的哥哥守护他一辈子。所以……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些事。”
阿三看着儿子稚嫩脸上满是倔强之色,放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气冲冲地说着“我要保护你!”的自己,天真又可爱,却因此渐渐有了男人该有的责任感。忍不住露出个他从来就不愿露出的沧桑而又慈爱的笑容,柔声说道:“好,爸支持你。”
希反应过来了,开始有点害羞了,扭扭捏捏地说,“那,那我们去吃饭了吧。”
看他小心放好板凳的身影,玩性又起来了,慈父不见了,痞子又回来了,上前勾住希的脖子邪气地商量着,“儿子,你跟我说说莫莫在你梦里什么样子的呗,等我有空了好好欣赏欣赏。哎,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恋童大叔。”
“才不要跟你讲!只有我能看!还有我才14,莫莫才比我小三岁,我不是恋童!”
“啊……这么不能商量啊……那算我求求你了,快快恢复过来,明晚去做饭吧。我受不了你妈那奇异的手艺了。”
“好……”
还没说完,老妈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谩骂开来了,“好啊!你个李三说我什么来着!你今晚别吃了!滚去面壁!”
“不是的老婆大人你听我说呀!是儿子说你手艺不行,我什么都没说!”
“你当我眼瞎还是耳聋?你刚刚那句说的什么来着?”
“不是他要我附和他的……”
……
希微笑着看着父母亲每日都能上演的打闹剧,不禁联想到,自己以后可能也会跟莫莫这样子,就算变成老邹邹的老人了也会打打闹闹的。就算,会多了个碍眼的女人,也无所谓……
11.
同父亲聊过后,希觉得神清气爽,既解决了“切身”需求,最重要的是心理上很大程度地得到了救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他想、做的事。但是升学压力下浴血奋战那是少不了的,终于在他拼了老命的情况下,以六百出头的分数险险压着分数线直升本校高中部。
而莫莫不负众望,以296分的高分直升金剥中学,也就希那所学校。
其实呢,就算你考个零分也能直升,为什么呢?他村不是有个顶有钱的人么?他要报答家乡教育事业啊。
本来以为他跟莫莫事别三年之久又同校了,应该是你侬我侬的。但事实告诉他,他是多么的天真可笑。高中沉重又乏味难懂的教科书他实在是琢磨不懂也看不下去,到了高二分了文理班这才完全醒悟过来自己是完全不行的那种,最后别说是3A了连个B都捡不到。
与其在这无谓的教科书上浪费青春,还不如去好好干上一场!
希是个想到就行动的行动派,还没想完全就找他爸商量退学一事了。之后的一次彻夜长谈后决定要去他爸朋友的一家餐馆做学徒,而且就在金中附近,没准两年后他的莫莫就是这件学校的学子了。啧啧,正合他意。
想好一整套的路径后就立即着手准备,退学手续,连带一些证件都在一星期里办理完成后揣着他妈给的三百块独自踏上开往汕头的车。
这一切对于莫来说实在发生的太快了,他在完全理不清事情经过的时候,希跑来找他了,说他今晚就走,十二点的车。
莫莫一下子懵了,走?去哪啊?去干吗啊?不读书了么?他走了那他怎么办啊?
希没注意到发蒙的莫莫,一个劲地说着所有他不放心地事项,不能跟那些小混混发生冲突啊,不要跟女同学走得太近啊,也不可以跟男同学走得太近,不要早恋啊,要好好学习啊,他在金中校门口等着他什么的没完没了地说了将近大半个钟后,车来了。司机死命的催他上车,希就匆忙道了句别就跳上车走了。
余下一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莫莫站在门口看着那橙红色的尾灯渐行渐远,一个拐角,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莫形影单只地在昏暗的街灯下站了许久后才回过味来,希这是要辍学去工作了?然后那人一个字都没跟他说,大概也是要走了才发觉还有他没有道别才匆忙来说明一下自己的去向好在良心上过得去。呵,什么啊,当他是什么了?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不许早恋?抱歉他早就恋上了。要考金中?这是什么东西?对他莫大学霸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就算是小菜,也是皇帝老儿那盘绝世仅有的小菜,难度可想而知。于是,他每天除了在各种题海中遨游外,就是吃饭运动长身体。他可不想被压!
“莫!”有个小巧的身影坐入他前头的位置,凑近来了压低声音问,“最近不开心?”
莫闻言,抬了下眼皮瞥了她一眼,继续他的几何题。
“你别掩饰了!你那小哥哥最近都没来找你!你们吵架了?”那人不服气地昂起头颅顶嘴。
这下看清了,是个很清爽的……假小子。短的可以算是寸头的发型,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那一笑就要咧到耳朵上去耳朵嘴,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神采飞扬的秀气眉眼跟这小身板,几乎没人能立刻认出是个女孩子。虽然是个看着不温柔的家伙,但却散发着干净清新而让人极想挨近的气息,很像他。
眼界高如莫都觉得她挺不错的了,这是他进初中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认识地深入的人,是能跟他谈天说地的好哥们。
“他辍学了,我们没吵架。”
“啊……辍学啊……家里经济很困难?”她生在一个非常看重教育的家庭,从小培育的价值观里,半路退学不读,除了被开除,就是因为家里经济困难才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么想她就有点同情那只每次见她都要把她瞪出俩眼洞的熊。
“不,你想多了。他只是觉得他读书没前途,先去打拼几年,多攒钱……多攒钱好养活他妹。”
女孩见他粉红的脸颊来了劲,凑上去小声问,“是不是跟你说要养活你了啊?嘿嘿嘿……”
莫见她阴笑觉得无奈,无奈自己竟一时冲动就把珍藏多年的秘密告诉了这么一个家伙。
“看你这小脸红的,肯定有戏哦呵呵呵呵呵呵……”
她有把柄,难道他就没有么?
“闭嘴,做题去,你不追着你那小哥哥去了?”
“唔……去你的!”再man的女子也有害羞的时候的嘛。
这头莫正一脸大便地遨游题海,那头希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这次过来并不仅仅关乎他自己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带过去的那几个。
在他跟他爸谈事之前,他跟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联系了一下。得知他们混的并不怎样,已经准备回家搬砖了。希一把阻止了他们这个念头,一个大老爷们无牵无挂的,不先多闯荡个几年,年纪轻轻就跑回家搬砖那叫什么事?
他们是无所谓,从小就是希发号施令,他们跟在他屁股后头执行。希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也只能跟着希耗着。
最后其中一个叫阿锦的哥们,就是前头希帮他泡学姐那个小子,他挑起了话题,问他们知不知道女仆店?
就在他们想歪之际,阿锦继续说,“女仆店哦,一大群穿着超短女仆装,白丝袜,扎了个双马尾的萌妹子,入门就喊主人您回来啦~啊啊啊啊足足把你的心给萌化!”
这几个人显然通过这番话想歪了,直嚷嚷着阿锦不要脸,去那种店,他们的心是他们女朋友的,才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之类的。
阿锦不乐意了,搞得好像他是那种负心汉一样,忙道,“你们洗洗你们脑子里那些黄料好么?那只是单纯一间类似于咖啡店的主题店而已!可是却比普通的店要好赚的许多,一杯外头最多卖三四块的速溶咖啡都可以卖到十几块,想想这里面的利润就好了!当然我没背叛我那喜欢买塑料小人的女票!是她缠着我带她去的我才跟她去的那店!可把我荷包掏得不像人样了。”
希这一看,主意就来了。说他知道他爸有个朋友是做餐饮的,做得还特别大,看能不能通过他爸去那里学学功力,再把他们都捎上。他们学好后再办个自己的招牌,好好开几家连锁店,钱不就来了?
兄弟几个一致认为,希哥你来办,我们放心。然后全部扔给了希。
他爸也挺够本事的,一通电话就搞定了。不过回头跟他说,手续得他自己办,车票自己订,路子人情自己走,兄弟是他的也得他自己带上。
于是,他匆忙搞定自己的事情后就连夜赶去汕头,几个在深圳广州的已经辞职到了那了,关键是他们那几个钱根本撑不住七个大男人,就盼着希能快点来给他们一餐饱饭。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盼来的不是一餐饱饭,而是把他们的钱掏空了去给陌生大叔,额,是老板买礼品的希。没办法谁让他们没出息呢?只好跟着希上那大老板家,门外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怨夫样,进门立刻换起了喜气洋洋的笑脸一张,用上社会上所学的人情世故为自己谋条生路。
因为餐馆老板是希的爸爸玩得挺不错的一哥们,所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老板是个爽快人,没什么架子。见希能在来登门拜访他,立马搂过希的肩膀像多年没见的老哥儿俩似的,说小时候没白疼他,小小年纪会做人啊,不错不错,有将来。接着老板就跟他们讲学徒是包吃包住还管九百块的零花钱的,要选择哪块学习,一会给他的一个经理打电话就成,他只管赚了多少钱不管这些杂碎的。不过要希陪他打完一场电玩他才能给电话号码。
那群小子在后头听了可高兴坏了!包吃包住学他技术还有管零用钱的!这下女朋友就好哄了。
可没想到钱还没到他们手里就被希收了七百块,美其名曰,要积累原始经济资本。
12.
做学徒的日子特别难熬,就算他们是学的甜品,但也要掺合刀工的事,既然掺合了就得练。于是他们漕着三四斤的大刀一整天切这切那的切上了将近十个钟。不仅如此,后厨有什么重物都得他们来搬,有什么杂活脏活也是他们的,听说这还是因为托老板进来的特殊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