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爸爸 下——忧杳然去

作者:忧杳然去  录入:11-16

琴声悠扬,柔光笼罩,他慢慢靠过去,像一个孩子般依恋地伏在他膝上。

清明的心跳一下一下大力敲击着胸腔,汹涌海水漫上淹没他的呼吸。承受不来的深情,他开始觉得不对。虽知道他一贯肆无忌惮,但这样舍生忘死的深情,在他们分手之后,还在众人面前掏心挖肺,不觉透露着垂死的哀伤。

他不该来的,不该答应他。

也许来自母亲父亲的影响都是借口,他是不会爱人。以往他都拿他当孩子看,这许多年更是自持分寸有余,从未有过这样滚烫的情意灼烧自己的心。长久冷静自持的人,一旦触碰到火,本能便抵触。他自信可以做好一位好哥哥,一位长辈,却毫不擅长做一个爱人。

他怕伤害他,更怕再像母亲那样失去一次。

所以只要远远的亲近长久的做个亲人好了。

于是他克制着掩盖着,他却不停点火引诱,一点都不顾及,直钻到他心里去。有许多次他都要控制不住点头了,在那个桃花源二人世界,被他逼到极致,实在承受不住答应了,但回到现实,他冷静下来,还是对自己持有怀疑。

他真的爱他吗?

他真的能做到一生相守永不分离?还是一时冲动。

母亲的真相、父亲的悔意、吴瑶的伤害,爱情的嫩芽还没成长,就衰落在了冰天雪地中。他却不管不顾一味前进,在人生的天平上,要他二选一。

连最后那点亲情都毁掉了。

连亲人都做不成,这小子又决绝得很,要人命。来到他面前扔决绝书、上天台、送祝福还给他自由,让他操碎了心。刻意穿了大红嫁衣,在那样的夜晚引诱他。

是,他在他面前,格外没有意志力。

他抵触这样的自己。

从来他都是成熟懂事的,母亲死的一夜之间忽然成长。他懂得不去依靠任何人,而唯有自立坚强。他也是这样教孩子的,小孩和他类似的处境,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忍不住就去接近。生活一直要他接受,从未想过给于。他习惯了,即使偶尔有人撕开那道温柔表面的口子,他也能慢慢自愈掩盖好。

到后来,他都不觉得还有什么能打破这种能力。

直到陆天琪撕开他这道口子,淌出里面滚烫的血液、热情、爱欲,他自己都吓到,再难愈合。

面对这般危险处境,他选择放弃。

随着两人这大半年越来越远,他在暗处跟着他,看着他成长,看着他独立,看着他登上巅峰。他欣慰之余又感怀,也许没有自己,他照样活得好好的。

他总给他伤痛,让他难过。脱离了家长的孩子,才是真正长大自由。

他终于像他一直认为的,找到一个喜欢的人,脱离自己怀抱去飞翔。

意识转回,玫瑰花笼已经绕场一周,丝质白衣贴身上露出他清瘦的肩胛骨,他或伏他膝上或坐他旁边或紧抱着自己舞动,最后伸手折了一只玫瑰别在了清明怀中,对他笑了一笑。

清明低头去看他,两人一低头一仰脸,那样天真无忧的时光,脉脉含情。

清明忽然心里崩掉一根弦,感觉危险。

今晚不对劲,好像他真的要化掉散去。

陆天琪从笼中翻身下来,不再看他。

他往前走的身影瘦削单薄,几乎要化进那片白光中。

清明抓都抓不住,他的背影决然不再回头,凭着最后一丝倔强越走越远。

清明心一凉,焦急地就要喊出声——

一切还来不及,天琪立在光中淡淡地说:“谢谢大家来我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个人演唱会,今晚之后,我将告别演艺圈出国留学。这是公司以及我个人的决定,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谢谢,谢谢你们了!”

全场哗然惊涛骇浪!

清明当头一喝全身冰冷,怔怔站在原地,舞群将他往后冲。

天琪渐渐蚕食于白光中,最终融化消失,再抓不住。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要走!

他将所有联系斩断都归于陌路,竟然狠到如此!

清明失了魂往后台走,没看到台阶一下跪在地上,眼角湿润。

阿萱哭了,她拼命和大家大喊:“不要走!不要走!”

“Angel!Angel!Angel!”

她们大声喊他的名字,举起手中横幅,成千上万的“挚爱ANGEL”汇集成一片火红的海洋,震天动地的惊哭呐喊掀翻这座城市。

陆天琪在升降台下眼含泪光,全身被一种窒息的哀伤淹没,音乐响起,他妩媚一笑坐在红色高跟鞋升上台面。

那是仿真一人多高的粉红高跟鞋,他身着一身流离闪光衬衣,底下银裤长靴,头戴翎羽黑帽,腰后缀着一条玫红长羽。

《夜曲》深情副歌提到前面,变奏为一首魅惑迷离舞曲。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喊中,音响的旋律撞击在场馆发出震天的回响,他身倚红色高跟鞋跳起舞步,丝毫没有被方才情绪影响,亦不会羞怯生涩,拉着男舞者的领带一步步带入场中,贴身热舞,场面火辣。

全场一片魅惑粉红,露着胸膛的舞者身上汗津淋漓,他大胆牵着那人上身唯一布料带过来,舞者跪伏在他身下,他高贵优雅的俯身,迷离望着那人微微一笑,惊艳之美。

人魔共舞,情欲横生,撞开了欲望的大门!

由爱的引诱进入爱的激情四射,致敬张国荣哥哥的《红》奏响。

幽暗光影晃动,如妖魔鬼窟,如人间地狱,他推开舞者,扯住一面火红大幡疾风而扬,红浪翻滚铺泻一地,人蒲团上他缓缓爬过。

人人想捉住他的脚,抚摸他的身体,他眼睛微眯,或躲或撞或逃,滚开那些诱惑。地狱挣扎间,舞者们猛地撕开他的衣服,红浪翻过,现出一身火红睡袍。

他黑色眼瞳,加深的眼线蜿蜒妩媚,双唇一点朱红如血。衣袍晃动间可现出半掩春光。

“红,像蔷薇任性的结局。红,像唇上滴血般怨毒。在晦暗里漆黑中那个美梦——”

他柔软的腰随舞步轻轻扭动,手指从唇、脖颈、到胸膛一路划过,紧紧抱着自己摇晃。嘴角一抹冷笑,转身,给镜头一个背影。舞群涌上,他轻柔漫步,抚脸舞动,闭眼沉沦于火热欲海,极尽美艳性感之态。

对面舞群将怔愣出神的清明推到他面前,他眼角眉梢流露的情意,将他细细密密罩住,他与他擦身而过,对峙旋转。这时他该来扯动自己衣袍了,那人却僵硬着不愿碰他,陆天琪唯有咬了咬唇,改变策略自己去引诱。

歌迷们来不及哭,在接连不断的惊叹中紧盯着大荧幕。

他缓缓逼近清明,火花迸溅,嘴角带笑仿佛寻到唯一挚爱。

他柔软地伏身在他怀里,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带动他跳起火热探戈。

“抱我。”他轻声提醒。

他们私下练熟的舞步,并未多加彩排伸手一碰便触发了身体的本能。清明一身黑衣夹杂着火红睡袍,一抚腰一走步一旋转一搭腿,头抵着头,呼吸相闻眼神厮缠。两人身体相偕律动,一起一伏中感受着同步的震颤,在这几万人眼里放肆地爱得火热!

天琪朱红的唇几乎要吻上他,清明不知躲闪神思恍惚,他趁空咬他耳朵:“专心点!”

清明眼望着他,神情哀伤:“你要走?”

陆天琪不在乎地转身,要他从后抱着自己舞动:“你不要我,我当然走。”

清明脱口而出:“你别……”

陆天琪回身厌烦地撞开他:“已经晚了。”

享受过火热的挚爱,他将爱人一把推开,重新堕入欲海地狱。他偷情、他私会、他背叛,他邪魅一笑,颠倒众生。他在无数个健壮裸体的男舞者之间徘徊,互相抚摸身体、被他们押着醉酒、在人蒲团上翻滚,纵情红尘,醉生梦死。

红浪彻底浸染成黑色,他翻滚放纵,懒懒伸腰仰脸躺倒在黑绸带上。

一张沉迷的脸倒悬代入镜头。

清明伸手想去拉他,被他一巴掌反手扇在脸上。

清明震惊的后退,那张脸怨毒至深,如血殷红。

这半真半假的一巴掌令他心痛,这极致的背叛和恨意,即使在舞台也不稍减半分。

恨,捆绑的困兽之斗,他被举高五花大绑,扔进牢狱。紧紧的银带箍着他的身体现出美妙的轮廓,他怨恨、抗争、战斗,歇斯底里,无望挣扎。

来自地狱阴森幽怨的低唱,一声声刺激着耳膜。浓黑蔓延,侵蚀自己的脚边。唯有一束看也看不见底的幽光照着无限深暗的大洞,黑黢黢,阴冷冷。

他最恶心恐惧这种黑洞,他猛烈厮打挣脱,在笼中发疯撞击成一团,将那舞台也震得摇晃,而敌人不为所动。

尝遍刑罚屈辱,受尽惊骇恐惧,他扒着缝隙望向镜头,那目光阴沉冰冷,怨毒如斯,令四周舞者都溃散。

黄耀明的《爱比死还冷》上场!

恨过,唯剩彼岸花浮华一梦。

心死,爱比死还冷。

极爱过到最后剩一身的冰涷

为爱你我最后剩不堪的心痛

比死更冷我在湖中更冰凉

极爱过到最后剩一身的冰涷

为爱你我最后剩不堪的心痛

比死更冷我在湖边美丽的叹息

被你舔去血汗剩一身的冰涷

热血过变冷汗望不羁的天空

心灰意冷困在无边记忆

彻骨的冷意像钻进人的四肢百骸,天琪在牢中仰脸凄冷的唱着这首歌。

清明感觉心被烧起来,从风光旖旎到黑暗地狱,不过转瞬三首歌的时间。而他的心跟着他起伏动荡,忽喜忽悲,演唱会更是濒临结尾,想到今晚之后此生不复相见,便剜心如绞。

清明冲上台去,解他身上的绳索,手指哆嗦,泪凝于睫,激动得身体都在颤动。

这时灯光已暗,天琪低头稳住他的手,捉住。

“你做什么?”

“带你走。”

天琪抬眼看他,猛地推开他。

“你开玩笑吧?”

“我……我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

陆天琪冷漠地转过脸,“你的要不是爱,只是施舍微末温情。”

“不是!”

“不是什么,我太了解你了,不爱还舍不得,你想要怎么样?杀了我?”

他转身换装而出,清明急喊:“宝贝!”

天琪停都没停,转眼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一切战戈息止,世界还原最初的纯真,他以最简单的白衣黑裤坐在高脚椅上。世界唯剩这一束光芒,也唯有这最终的告白。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阴雨天,方才狂风骤雨如今销声匿迹,他低头在光影里独唱这首歌,与当初酒吧心境判若云泥。无尽哀伤失意,深深攫住了清明的心,他为他跳动,为他伤怀,为他悲伤为他痛。

他要折磨死他了!

“送给妈妈,送给爱人,送给你们。”

他微微笑着:“永别。”

灯光湮灭,全场惊慌霎时一片安可。

清明睁大了眼睛,在舞台下的身影往前趔趄一步,像要抓住他,但不能!

心中支撑岿然崩塌,一脸湿意。

“安可!安可!安可!”

“Angel,你别走!!”

“陆天琪!陆天琪!陆天琪!”

“陆天琪,我爱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激动澎湃的人群像发了疯,一波一波的安可震耳欲聋,甚至有人哭了起来。

吵嚷声、叫喊声、哭声,以及一波波的声援,闹成一片。

天空忽然下起茫茫烟花雪片,鹅毛大雪顷刻间覆盖了全场,还原世界最初的纯白。震人心魄的盛音响起,大荧幕上出现绵延大雪、天空、城市,舞台现出一处高耸入云的高台,极力望不到天顶。

陆天琪身着黑羽披风,与那千羽衣正是交相辉映。天使终于沦为魔鬼,幻化成神。

披风翻飞在风中,纷纷掉落凌空黑羽,和雪、和大地融在一起。

高空坠下一道绳梯,一片盛乐中,陆天琪坚毅无畏往前走。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当一旦选择

一句一句一句一句

当一旦回答

舞群在他两侧纷纷散开,披风曳地拖出长长痕迹,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响。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也是这样踩在冬天的夜里,走进锦绣山庄的大门,从而开始宿命的一生。

命运交叠

情节纠缠

迂回曲折

不还原

他抓住绳梯,往上攀登,人人屏息仰望。

风雪交加,寂静无声,唯有呜咽回风,他固执地一步步往上攀登,风雪无阻。

高空翻飞的披风像扯断了的旗帜猎猎生风,不停纷落的黑羽空旋而下,落入清明手中。

他紧紧望着他,那人在镜头高楼的辉映下那样渺小,又坚强。

似是他永远挣扎在泥沼争战的半生。

和母亲战,和清明战,和世人战,他苦心孤诣。

圆了月圆了愿

美丽的结局

月不圆愿难圆

命运的错误

我荡过去

跟你不相遇

他越爬越高,高空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孤独。

他攀上高顶,激扬高唱。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战。

镜头特写的那张俯视苍穹的侧脸,一切命不由天定,不过一句不甘心。

不甘心被轻视、不甘心被抛弃、不甘心爱别离,不甘心求不得。

这所有的不甘心成就他一生支撑的力量。

却也错了。

清明看他登上高台立刻跟着悬心,他怕极了他这样,一次天台便已吓掉他半条命,他挤着往台上去,却被疯狂躁动的歌迷困住动弹不得,只能眼望着他站在台上边缘,呼吸都吓停止了。

他知道他怕高,怕黑,他心疼。

忘了吧忘了吧

当初的选择

放了吧放了吧

悠长的挣扎

肖蒙站对面望着他和声,天琪闭上眼享受这凌风的冰冷。

纠缠交叠迂回曲折(忘了忘不了)

命运要你死心塌地(走了走不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将披风拆下随风一扬,纷纷黑羽散落半空,带动那道离弦的旗帜,飞落进寒风霜雪。

留下这个爱情故事(执着太易后悔太迟)

回头太难前进不易(忘了吧忘了吧)

他高空吟唱,低头再望他最后一眼,将这脉脉深情都斩杀于倾城大雪中!

旋律骤然惊险激昂,清明惊呼出声。

陆天琪手抓凌空荡来的吊杆蓄势待发,字字铿锵,满怀激愤,以雷霆万钧之势,做最后告别!

没有选择权利的角色

就站在这个位置

悬崖上吸一口气

我不是你的自由

白云青天向我招手

我愿为你接受这命运

他荡过去,极力去抓肖蒙的手,翻滚回荡,触摸不及。这样毕生不可得的遥远,似近非近,似远还非远,宿命纠缠中逃脱不去。肖蒙觉得他不对劲,彩排的时候切忌用力,他却是拼命架势让人惊心。两人各自回荡,做着舞蹈动作。肖蒙荡开去,天琪一个翻滚,终于触到他的手。百转千回,得偿所愿!

两人在高空对接,千钧一发,惊险万分。清明的心紧得都要绞出血了!肖蒙带他一个空旋,天琪微笑示意,肖蒙一用力,将他抛回绸杆。

大雪纷纷扬扬,天空透着一股庞大的死寂,弦乐在风中撕扯铮鸣,风起云涌,山雨欲来。天琪坐秋千上俯视台下,万千人影都化作一颗颗黑点,那样渺小。他一生所不可得,一生惊惧害怕,一生颠沛流离,爱与恨,欢乐与悲伤,苦苦争战,到头来又有何益处?

层层叠叠的风雪往上翻涌铺垫,弦音愈扯愈高,终于到达极致高朝之处,肖蒙一个荡去,天琪疾转回旋,肖蒙刻不容缓猛地去拉他,天琪这一刻心中无比平静,他觉得可以放手了,于是他松开手闭上眼,如同一只陨落的大鸟,急坠而下,轰然落地!

我终于找到了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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