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戚言堂—戚迹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听说后来被列为国家级保护区,里面的生态环境仍抱留着古时候淳朴的风貌,他现在无所事事,下学期开学也还早,他已经翘了大半个学期的课,他真的打算洗心革面在新学期重新做个好学生,他从不轻视知识的力量,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份尊敬更是已经深入骨髓,但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
霍陇在收到戚言堂的信息时本能的觉得他在说谎,白书涵是什么人物犯得着跟他这种玩意儿过不去。他一开始决定晾着他,或者是在等他接二连三的电话哭诉或者信息轰炸,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这年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玩得顺溜得很,他实在瞧不上眼,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拒绝他,叱骂他,把他撵的远远的,这一套他玩的也顺溜得很。
可等了半天戚言堂居然就没有下文了……戏子唱戏都该唱全套的,他戚言堂居然连这点敬业精神也没有!霍少不免有种被梗住的感觉,但他也不可能主动联系戚言堂,半信半疑的着人调查了白书涵最近的动态,事实上还遭受了不少阻力,等白书涵终于跟他承认他的确找过戚言堂麻烦的时候……他不禁有点尴尬,因为白书涵给的理由是为了教训那个辜负了他的混蛋……这当然是他骗他的,为了保持他在他心里的完美形象,自然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玩弄他人感情的花花公子,不过也就书函这样单纯善良的人才会相信他霍陇会被人负心……
这么一想他心里原本被他隐瞒的不快就全消失了……至于戚言堂,累他受这无妄之灾,大不了多拿点钱补偿一下罢了。
……
戚言堂在桃源村租了座民房,一住就是半个月。他每天早晨都要去后山练武,那地方还没被开发,只有一条村民才知道的小径,戚言堂当然也知道,这条小径年代之久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还是当初他们兄妹三人一起踩出来的。
后山有条小河连着桃源湖,树林里种满乔木,四季秀美宛如仙境。
这日他晨练回来,轻车熟路的踩着鲜为人知的小路,远远就听到路的尽头那闹哄哄的一片。戚言堂不由挑了下眉,桃源村因为景色古朴秀美也曾被一些电影电视挑作去外景的绝佳场所,前些日子听说又有剧组进村他也没多在意,只是没想到他们回来这么里面,毕竟以往的采景大多在景区里就完成了。
他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只是那堆人估计占了他出去的道。这条路之所以人迹罕至还有原因或许是因为路口不远处就是一个半坡崖,说不上陡峭,但摔下去也足够闹出人命。崖边长着一棵老榕树,看着粗实不已,实际上它的树心已被虫子蛀空,并且蛀空的范围仍在向外扩散。
戚言堂之前有向村民建议过要治一治这棵病树以免感染其他树,村民满口答应,但要真的有行动还是得冬天过去,大冷天的没多少人吃饱了没事跑去跟棵树过不去。所以戚言堂老远发现这群没长心的剧组工作人员把安全绳的那头系在那棵树上的时候,心里就一咯噔,下意识转眼看看被安全绳绑着的人是谁,却不经意撞进一片浓绿。
很少有人的眼睛能绿的这样清澈,就像浓缩了整个春天的生机,那人正在拍戏,或许是感情戏,那双翡翠一般的眼睛此时水润中闪着一丝金色。他怔了怔,等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他呆住……失声道:
大哥?!
第9章
那人站在一块极具欺骗性的石头上,那石头体型颇大,外表粗粝看着坚硬牢固,可实际上那只是一层风华过后的外衣,它与地表相接的部分已经脆化松动,要不是这里少有人来,否则景区管理局就该在这竖一块警戒标志。
看见他站在那,戚言堂眼球颤了颤,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一串碎石松落的咚咚声……
脚下突然一空,视线里的东西以音速划下一道虚影,安全绳和身体相扣的地方被猛烈压迫,勒的他眼前一阵金星。他下意识伸手抓紧绳索,却被突发其然的下坠所带来的晃荡猛的带到山壁上,右肩清晰响起一声“咵啦”,他翻了翻白眼,剧痛袭来的瞬间咬紧牙关,杜绝像娘们一样哇哇大叫的行为。
见鬼!他颤抖着平稳呼吸,抬眼却看见绳扣出现了崩裂的白纹,他离崖顶有段距离,右肩动不了,他尝试着用左手抓住一块山石,两脚也试着找着落脚点。不是成功的尝试,他虽然已经停止摇摆,但之间松动的石块让他紧张不已,下一秒,果然咔一声,勉强找的受力点断开,整个人又下坠了半米。胸骨被勒的喘不上气,钻心的剧痛让他的脸色阵阵惨白,抽了口气他仰起头……
老天今天一定给他走的背字运,见鬼的安全绳,他清楚的看见在与崖缘摩擦的地方翘起的糙皮,他咽了咽口水,这下真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离阙!”
“!”
“古离阙!”
悬崖上乱成一团,一堆人叫着他的名字用那种看见他突然摔下悬崖的声音,他抽了抽嘴角……他的确摔下来了,真他妈应景。
“你还好吗?”一个场务趴在崖边高声冲他喊着。
他咳嗽了一下,心惊肉跳的看着眼前的一圈白纹渐渐拉长,吼道:
“再不把我弄上去你们明年就能来我坟头烧纸了!”
“他还活着!”场务惊喜的转头朝身后的人喊着。
古离阙翻了翻白眼,谢天谢地他还活着,还用说嘛?他没活着这绳子不早蹦上去了?
“坚持一下,小余已经跑去拿备用绳了!”
上帝啊!他在心里哀嚎一声,他们绝对是吃错药了才会把备用绳索放在车上,要知道车子离这起码有一公里,小余又不是运动员,等他来了……他们估计真的得在崖下捞他的尸体了。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大声道:
“这该死的绳子是哪家公司的,我上去一定告到他们倒闭!”
绳子?场务愣了一下,随即惊骇的发现绷在悬崖口的那截绳子隐隐有了断裂的趋势,惊慌失措的高呼起来:
“来人,快来人,这绳子要断了!”
绳子系的那头早在最初那波冲击力的作用下就碎成块状,绑着的那根枝杈堪堪卡在两块石头宽阔的缝隙间,这才止住了他下落的趋势。
那人话音刚落,三五个男人连忙凑过来想拉住下面一截的绳子,他们刚碰到绳索,下面吊的人就开始摇晃,古离阙气急败坏的吼道:
“别动,我下面这里也快断了!”
上面的人白着脸停下动作,面面厮觑一时不知所措。
“!看看抓不抓得住这根杆子!”他的小助理抢过摄影棚那根最长的铁杆,小心的伸到悬崖下。
古离阙眨眨干涩的眼皮,铁杆离他还有点距离,但重要的是……
“我的右手不能动,咳……”他喘了口粗气,眼前有点发黑,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心底还是不住涌起一阵阵恐惧。
“他右手受伤了!”小助理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是啊,他右手受伤了,所以能赶紧把他弄上去么……他无奈的仰着天。
“,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们已经找人叫村民来帮忙了!”导演也跑过来,虽然他努力控制口气,但古离阙还是听出他声音里的恐慌。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皮,眼珠子瞪圆了盯着眼前渐渐细瘦下来的绳索,左手不由攒紧了上面那截,怎奈手心满是滑腻的冷汗,不安的感觉包围了每个毛孔。
“我觉得你们最好想别的办法……我这快断了。”他涩声道。
他说完,上面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恐怕来不及了……空气开始停止进入他的鼻腔,他窒息一般看着锁扣和绳子相连的部位最终分离成两个个体,下意识闭上眼张圆了嘴,由惊恐和剧痛带来的水意正要泛上眼眶……
腰间突然一暖,臆想中的失重感也没有传来,等他意识到他正被人牢牢禁锢在怀里的时候,他才恍恍惚惚睁开眼……
一张出乎意料年轻的脸,英俊而硬朗,可却有双对于这张脸来说太过成熟的眼睛,他笑起来,那双眼里原本深邃凝练的老辣幻觉一般消散,他声音压低带着清润和磁性:
“放松,我带你上去。”
有些难以置信的眨眨眼,他咽了咽口水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却手足无措的不知干什么好。
“没受伤的手环住我的脖子,脚……脚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搭上面一点,总之抓稳了就好。”
古离阙这才看清他手上抓着一把匕首,正深深地刺入崖壁,手腕上绕着几圈树藤,看着比他的安全绳还不靠谱。
他强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
“兄弟,你这刀子真是帅极了……”但它真能撑得住他们俩人?
戚言堂闷笑一声:
“放心,它可比你的绳子有用多了,我松手了。”他提醒道。
古离阙干笑一声不说话了,自觉的把手环着他的脖子,腿努力提高尽量不影响他下面的行动。
他们果然在向上移动,靠在那棵脆弱的树蔓还有一把匕首一只手,古离阙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比他刚刚拍摄的东西还玄幻,舔了舔上唇,他不自觉向下一瞄……
“别看下面。”戚言堂轻声道。
但他已经看到了,下面没有障碍物,摔下去不死也绝对终身残废……他白着脸把视线移回戚言堂脸上,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情绪,弯起唇露出白生生的小虎牙:
“兄弟,上去后我一定请你吃帝国饭店的全海鲜自助……”
戚言堂愣了愣,然后就听趴在身上这人开始自顾自絮絮叨叨开那的龙虾海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这人不是古安洛,别说一双绿眼睛不一样,他明显混着白色人种血统的五官轮廓要比一般南华人深邃许多,他早该知道,就算是轮回转世,古安洛也回不来了。
但……他不由勾了勾嘴角,轻声应道:
“好啊。”
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接近崖顶,一堆人咋呼呼的围在那一双双眼睛紧盯着他们,戚言堂没理他们只是偏头对那人道:
“我停在这,你先上去,顺着我的大腿和肩膀踩上去。”
古离阙愣了下就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他深深看了这年轻人一眼,点点头,咬着牙努力挪动自己手上的右手,尽量不给他增加太多负重,他一个大男人想也是不会轻到哪去。
脚下的躯体稳的像山岳一样,不知为何这个认知突然让他心头一暖,他咬了咬牙压下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多愁善感,这真太他妈娘了……心底暗骂一声。
被众人拉上来以后他没离开,反而立马转过身,跪伏在崖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来,我拉你上来!”
看见伸到眼前的手,戚言堂又愣了愣,他笑着握住那只手,另一只手抽出刀子,脚下一蹬轻巧的翻上崖顶。
“谢啦!”他冲他微笑。
“……不用谢……”古离阙呆了片刻下意识回道。他保证……他还没来得及使力,这人就这么飞上来了……
看着他呆滞了片刻的表情,戚言堂莫名的又有点想笑,摸了摸脸稳住表情,他把目光移到他无力垂着的右臂上。
他就算不是古安洛,戚言堂发现自己也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理所当然拨开一圈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的人,戚言堂绕到他的右侧,试探性的拿起他的右臂,摸了片刻皱了下眉道:
“右肩脱臼,还好骨头没什么大碍。”
面对身手诡异的救命恩人,古离阙本能的相信他的话,听他说自己的手是脱臼,那就绝不是骨折,于是他点头:
“是啊……”啊字刚说完,耳朵里又砸进咔的一声,他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等挨过这口气,他发现右手已经可以动弹,除了一些酸痛其他还好。抽着气他偏头看他,龇着牙苦笑道:
“兄弟,下手够快啊。”
戚言堂哼笑一声:
“不用谢。”
“你是专业的吗!学过医没有,这么随随便便这只手有多金贵你知道吗!?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一个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瞪着戚言堂,就像只蛋全被人摔碎的老母鸡。
她还没说完古离阙就黑了脸,他这只手精贵,没有戚言堂别说手了,他人都该见鬼去了。当即沉着脸道:
“那安全绳是你负责的?”
女人一听就哑了,支支吾吾每个下文,她是公司配给古离阙的两个助理中的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剧组里总是颐指气使的,表现出一副她和古离阙有什么的模样。
古离阙冷哼一声,却听戚言堂淡淡的声音:
“倒也是,我只是帮你正了下骨,待会儿还得上医院看看,照个片开点药什么的。”
“就是……”女人小声嘟囔附和着。
“咱一起去吧,毕竟我的确不是专业的,要是出什么差错也免得你们找不到负责的人。”戚言堂耸耸肩,说的一脸无所谓。
“出什么事也不用你负责!”古离阙好笑的反驳道。
导演很识趣,这模样再继续让古离阙拍下去也是不可能了。索性让几个剧组成员和他的小助理陪他去镇上的医院检查一下,这村子保存的太完好,甚至连医院也没建一所。
“帅哥,你刚刚咋下去的,我们都没发现!”那趾高气扬的女人被撵开,现在作为古离阙唯一的助理,陶小姑娘明显多了几分活泼。
听到小陶的问题,前面走着的几个大男人都竖起耳朵。
“爬下去的。”
小陶嘴角一僵,难不成还能上跳下去的?
前面的人也有些丧气,本来还打算听到更酷炫的回答呢……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古离阙叫了人家半天兄弟,虽然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了,但也不能一直不叫人名。
“戚言堂。”
古离阙突然停下脚步,诧异的回过身:
“你和古时候一个元帅同名同姓呢!”
戚言堂愣了半晌:
“……你是说戚迹?”他迟疑道。
古离阙眼里突然蹦出亮光,那双眼睛一时间绿的摄人,他笑起来:
“你居然也知道,知道戚迹本名叫戚言堂的人可没几个!”
第10章
戚迹本名戚言堂,知道的确实没多少人,除了一些戴着老花镜的史学家,没多少人会去深挖一个死了千八百年的元帅有多少名字。何况史学界更乐于把研究重点放在三百年前工业革命,或者一千年前那场结束帝制王朝的义军起义上去。而事实上,知道戚迹这个人存在过的人也不多。
戚言堂对此没有多少感觉,真的,起初他被骂的惨是时候也曾恨不得全天下没人认识他,但后来就习惯了,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奉承也罢辱骂也罢,他只做该做的事就好。
“那帮老书袋子,一天到晚扣着那几段被翻烂的历史,几乎隔几年就能弄出点新花样,却偏偏不知道给该给的人正正名。”也不是没人在做,只是比起数量庞大的主流军,那几个人是在微末不足道。
古离阙瘪着嘴低声骂道,他们在车上,过好的教养让他下意识敛声,却没敛住声音里的愤懑。
这话真新鲜,戚言堂无声笑了下,他摸摸下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