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哲拿着路鸥然的相片把玩,小子长得不错,比不上自己手头上最嫩的炸子鸡年轻,也不算自己见过最漂亮的,但气质好得没话说,俊美挺拔,上位者的从容中隐约掩饰的野心,更让一张生动的五官明艳耀眼,确实好模样。
魏哲吞了吞口水,正准备拿相片看个清楚,被程扬禹三指一掐,放回文件袋中。
“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刚毅的唇角稍稍一扬。
魏哲好像撞见外星人,“有意思?”就为了有意思?
自打大学撞破这个人的性向后,就知道漂亮又骄傲的男孩一直是他偏好的目标,可犯得上为了一句有意思,就对一个男人全盘托出灏宇的年度投标?这听着,可不止有意思那么简单。
程扬禹淡淡地笑着,表情优雅闲适,“路鸥然是个有趣的人,生活在钢筋丛林下这么久都学不会掩饰自己作为兽的本性,居然没有人想过要逮住他。对付有趣的人,自然需要有趣的手段。如果不是孤注一掷,他就算饿死也不会来咬别人抛的饵。现在我有了一个困住他的机会,不妨陪他玩一玩,看看他只凭自己,能在这场游戏里走多远。”真是令人期待。
儒雅的温润,随着话语一点一滴剥离,邪气游弋在唇角,冷峻的气质由内而生。
认识多年的人,魏哲最熟悉的还是他这付表情。
“你爱玩我不拦着,别真上心就成。路鸥然这样的,指不定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最后肉没吃着,反而惹了一身腥。”
程扬禹按下秘书的分机:“ZOE,帮我电话朱小姐,约今晚8点的晚餐。”
口哨声山响,魏哲竖起大拇指:“行,有你的。”两头不耽误!
魏哲这下彻底安心了,没有人能改变他认识的程扬禹,再有趣的人,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可惜太多人醉在程扬禹手上,醒不过来。
路鸥然,自求多福吧,谁让你摊上程扬禹这样一个出色的,PLAYER。
07.锋芒
挂上电话,路鸥然随手打开电脑看了会儿股市和新闻,一抬头,窗外已是星灯盏盏。
时光荏苒,挂在墙上的钟,时针尽责地指向靠近8的位置。
路鸥然起身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拍拍脸颊走出办公室。
下楼走到市场部想找安靖吃顿饭,才发现这里的忙碌并没有随日落褪去。
“要走了吗?”安靖在一群加班的人里探出头。
想了想,有些意思也就作罢。
“啊,先回去了,大家辛苦了,今晚的宵夜算我的。”
欢呼声中,路鸥然步入电梯。
春天的S市,最大的变化就是天气,早上还风和日丽,到了夜里就起风了。
路鸥然坐进他专属的车里,在驾驶座上静静待了一会儿。
十几分钟后,车子汇入主道,隐没在川流不止的车海中。
白色的巨帆下船型的建筑物一半在陆地上,一半深深探入夜色下玄青色缀满光影的江面,灼灼其华,任水波拍打出荡漾涟漪。
风帆船坞餐厅外,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停下。
路灯静逸的光沿着还在发动的引擎盖照出一张俊美的脸,距离8点已过去40分钟。
听说这里的黑墨鱼汁香草意面非常出色,只采用当天西班牙空运的新鲜墨鱼汁作为材料,令很多挑剔的食评家都大加赞赏。
墨鱼是一种没有危机感,就不会喷出墨汁的被动生物。
即便你逮到它,无法令它在10分钟内受到惊吓而射出陈旧的墨汁的话,就根本无法取得口感最佳的汁液。
为了得到而不折手段地攫取,到是很符合人性的一道食物呢。
步入四面耸立白色罗马柱的主厅,以海神波塞冬之名设计的海洋之坞,深海般静逸的幽蓝光影交错,充满神秘感,很像那个人留给自己的感觉。
预约制的餐厅,路鸥然被十分客气地告知,今晚他无法吃到那道传说中的美味了。
当然,如果换一种方式,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
眼睛扫过开阔的白色大厅,在一群低声浅笑的食客中,很容易就找到那个人。
正对浦江最美夜景的绝佳风景位上临窗而坐的人,被烛光挑亮的侧面,轮廓贵雅分明,纵使身在一室华丽中,他依旧是最醒目的那个,好像个王,高高在上。
侍者引着高挑艳丽的女子经过:“对不起,借过。”
路鸥然礼貌地停下,后退两步。
女子冲他莞尔一笑,风情万种。
路鸥然点点头,回以礼貌的微笑。
浪漫的音乐中,女子曼妙的身姿,婀娜地走向一个他注视已久的位置,在那里,有人站起来,深邃的眼眸犹如黑夜中明亮的星。
氤氲的异香,海的味道,纯黑色的食物被侍者奉着端过路鸥然面前,恭敬地呈上。
他笑笑,转身。
这一夜,路鸥然睡得安然。
位于闹市地段的老式洋房是外公留下的遗产,多年来都没有回过家的路鸥然已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窝。
冰箱里的食物都是安靖购买的,要做上一顿简单的早饭并不困难。
没有人的时候,路鸥然的状态尤其自然、原生态,洗过的头发与枕头械斗一夜乱糟糟不加修饰,睡袍松散地系在身上,露出线条优美身躯和修长的腿,不壮硕却很吸引人,睡眼惺忪的眼神有一种尚未苏醒的慵懒,凌乱,但性感,迷人。
路卡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了,路鸥然为它的小碗里添了点猫粮,叼着面包翻看早上刚投入报箱还泛着墨香的报纸。
这个城市的信息高度发达,人与人之间的间距越发紧密,根本不存在什么私隐和秘密,只取决于你有多大可供挖掘的价值。
比如现在这则标题占了大半个版面的新闻:“商界奇才密会百花影后,单身贵族是否已成往事。”何时起,商业版为博眼球也做地这么狗血八卦了?照片拍得并不是很清晰,文章的内容也无新意,甚至连当事人的名字都含糊地一带而过,留下足够的联想空间发动人的窥视欲,果然好手。
路鸥然吞下面包,将报纸揉成一团,标准地三分球投篮。
“欧然,我们做到啦!”安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失去分寸地抱住路鸥然,他这样一个性格沉稳谨慎的男人,此刻也抑制不住激动。
但此刻没有人会去理会这换在平时略显突兀的举动,因为,那漂亮的三分球划过全场,携毅然决然的气势投入篮框,“嘭”,一击即中!
鼎盛集团以优秀的企划案和招标书在灏宇国际的招标大会结束后的一周内接到通知,当仁不让地入围前三,获得最后参与蟾宫折桂的机会。
鼎盛的主业是电子产品和软件开发,对于新发展的数据库业务来说只能算是初入门的新手,能在众多老资历的硬牌公司中脱颖而出,已经是一次不小的胜利。
消息传来,辛苦奋战在各个岗位的员工们疯狂了,不论你是谁,哪个部门,职位大小,拥抱,欢呼,快乐的气氛蔓延在鼎盛的每个角落,就连保洁阿姨都伸出手比了两个大大的二,潮红的脸仿佛一夜回到十八岁。
路鸥然在泼天的欢愉声中浮浮沉沉,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声浪被抽离,呆呆地站在一旁好奇地观望这场狂欢,应该高兴的,路鸥然对自己说,然后高兴的感觉却不如想象中来得爽彻。
“安靖。”路鸥然支起手肘推推他,“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安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在路鸥然的手臂上扶了扶,松开了他。
“今天下午放半天假,让所有人回去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准备应付后续的工作。”路鸥然深知,接下来,才是真正残酷的考验。
安靖心领神会,一个月的时间,路鸥然拼命三郎似的扑在这个项目上,如果俊美的外表让他在人群中闪耀,那么他在工作上出众的表现,则让他更多了一份商人的锐利和风采,磨砺出类似钻石般的华辉,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质疑他,他是值得信赖的领袖,一如当初自己的选择。
“欧然,正式的择选还有一段日子,具体事项我会同灏宇的工作人员再确认,乘这个机会,你好好休息下。哦,对了,路卡是不是又该换猫粮的牌子了?我订了一款新上市的新品让它试试,到了我给你送过去,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事无巨细,安靖的安排,总是面面俱到的。
“有时候,我真觉得有你就够了。”路鸥然看着镜片后喜怒无争的平淡目光,真心道。
“我亦希望如此。”安靖冲着他淡淡一笑。
“等项目进入正轨了,给你放三个月大假,去旅行或者谈个恋爱什么的,省得阿姨老觉得你找不到对象是我给耽误的。”
“难道不是吗?”安靖打趣。
“天哪,莫非要包生儿子?”
“那到不必勉强,赔我个娘子就成。”
“安靖,你真是个古怪的老头子,娘子?什么年代的说法,21世纪不兴包办婚姻,爱莫能助。”路鸥然一脸无辜地摊手。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熟悉的感觉,一瞬间溜回大学时青葱的美好。
秘书的出现并没有让路鸥然太意外。
“你看,又走不得了。”他冲安靖眨眨眼。
“董事长,临时通知,下午3点董事会议。”
像读书那会儿那样,路鸥然一把搂住安靖的肩膀:“走,陪我去去会会他们。”
说是董事会议,其实到场的人并不多,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鼎盛资历最老的成员,和外头的员工不同,他们的脸上,弥漫着一股凝重的色彩,整个会议的气压沉得人喘不过气。
“几位叔伯都来了。”路鸥然意气风发地走到首席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刚开过董事会不久,几位叔伯有事吗?这么急召开临时会议。”
空气在沉默中凝结,赘重得像暴雨将至前窒息的沉默。
终于,张航叹了口气,打破僵局:“小鸥,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鸥歌的股份,律师那边交接得怎么样了?”
“就为这个?”路鸥然微笑,“张叔,您是我的长辈,又是鼎盛的元老,有什么都可以直说,我乐意奉告。不过关于鸥歌的股份,我想都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几位叔叔伯伯可以放心了。”
灿烂的笑容洋溢在俊美的脸上,给人一种置身四月明媚阳光中的错觉。
漂亮到赏心悦目的表情,像根针扎进某些人眼里。
“放心?”首先发难的,是郑志海的旧部下,策划部老徐,“路董到底还是年轻啊,敢拼敢冲,有勇气,有魄力,不像我们这些个老头子,年纪大了,做事难免谨慎小心些,所以还是想请路董给我们解释解释,灏宇国际手上,什么时候起也有咱们鼎盛的股份了?”
路鸥然听得兴致勃勃,干脆支起手肘靠上会议桌:“灏宇国际还满有眼力的嘛,知道要入我们公司的股票。”
“敢作敢当,别说你不知道灏宇国际手上那3%的股份是怎么来的!”
针锋的质问,咄咄逼人,显然,郑志海的旧部是想咬紧这件事不放。安靖想替路鸥然解围,却发现他正用镇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示意他骚安勿躁。
“恩,我给的,我自然知道。”淡淡望了一眼对方,路鸥然大大方方承认。
“路鸥然!”有人再也耐不住了,“砰”的一下拍案而起,“你有什么权利不经过董事会的商议就转了路鸥然的股份!而且……而且还是送给一个与鼎盛无关的外人。”
“郑叔,注意你的措辞。”路鸥然提醒他,“请你记住,我姐姐的股份有部分已经转到我的名下,我愿意怎么处理,是卖,是转,还是白送给人,是我自己的事,根本不必向董事会汇报,更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允许。”
“胡闹!你这根本就是在拿鼎盛开玩笑。”
原来郑志海养的狗也不过如此,冷哼一声,俊美的人一改笑颜:“胡闹?你以为我们这大半月时间的努力都是胡闹?参与灏宇国际的招标是胡闹?成功进入最后的择选是胡闹?甚至有可能成为灏宇今后几年的合作方是胡闹?就因为你在乎的那么点本来就形同虚设的股票么?”
傲然扫视全场,路鸥然身上突现的强大气场让众人哑口无言,他们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属于他的父辈们才有的凌厉和威严。
“如果鼎盛不能在将来借由和灏宇的合作成功转型,不能开发新的数据业务,那你们手上的股票迟早也是一堆废纸。与其这样,不如乘还有价值的时候拿去搏个机会。决定是我做的,但为了鼎盛,我不认为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还是几位叔叔伯伯有更好的建议,不妨说出来大家探讨一下,我愿闻其详。”
不同方才的沉闷,静是突然而来的,随着路鸥然的话,像一阵昂扬的清风吹走压抑。又隐约捎来不甘的怨怼,仿佛时代之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绽放,愈加衬出自己的英雄垂暮。
张航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小鸥,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事先跟我们商量一下,对于鼎盛,我们的心思花得不比你少,只要是对鼎盛发展有利的事,我们怎么会阻止。”
众人面露和色,这话一说出口多少给了他们台阶,借着这股劲,张航继续表示:“不管怎么说,鼎盛的股份是老一辈的血汗,百分之三虽然不多,可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人心不齐,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张董说得对啊。”附和声四起。
“虽然你这么做是为了鼎盛,但未免太过草率了,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件事上,你的处理有欠妥当。”张航下了结论,一听是几个人早就商量好的台词。
“那么,张叔,你们希望怎么做?”就差撕开最后一层纸,路鸥然不想同他们再废话。
姓徐的阴测测地笑:“路董,对不住了,还是要请您给个说法。”
矛头再一次对向路鸥然,只有一件事,他改变不了,位列鼎盛最高的董事之席,任凭风雨呼啸,没有人与他并肩,同舟共济就像是种奢侈的空谈,他向来,孑然一身。
“我没什么要说的,如果各位有决定了,我接受。”
路鸥耸耸肩,对于不存在的盟友,他不会心存渴求。
郑志海的旧部愤愤不已,路鸥然妥协没有退让的成分,更像是对他们紧迫逼人的蔑视,这让他们很不舒服。
不过没关系,他们手上的股份加起来,整整高出路鸥然22个百分点,今天这事虽然不能拉他下马,但让他为自己的行为受点教训,告诫他别目中无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几个人悄悄交换了眼神,姓徐的知道时候到了:“董事会一致决定,暂停交接路鸥歌剩余部分的股份,转由董事会代为保管,路董,相信您不会有意见吧?!”
路鸥然笑笑:“没有。”
竟然这么轻松就点头了,少了点成就感,姓徐的不满地撇撇嘴,想开口再挤兑两句,低沉而富有魅力的声音从会议室外传来。
“我有。”
熟悉的语调,平静有力,步入会议室的人,身形高大俊挺,深邃的眼越过长长的会议桌落定在他脸上。
路鸥然眯起眼,再遇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08.比肩
来人的眸在路鸥然身上淡淡扫过,从容地踱到会议室另一头,挑了与他相对的位置坐下。
从这个角度,自己脸上任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然而他并不看他,含笑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温和而平静,却让与之相触及的人不敢造次,仿佛被一股庞大的迫力驱使着,臣服于他的目光之下。一切发生地行云流水,淡化他闯入的突兀,甚至让人错觉,来人才是这里的主人,对于他的迟来,静候是唯一明智的做法,就像现在,他不动、不出声,就没有人能动、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