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少爷没死。还有快去把大夫请来。”管家吩咐完小厮,又对边上的小丫头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给少爷把衣服穿上,担心冻着少爷。”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最后老大夫看了之后,确认大少爷确实未死,只是需要好好调养。先前大少爷许是岔了气,所以才会突然没了气息,对此老大夫十分惭愧。话虽如此,可老大夫心中却十分诧异,之前明明是连脉搏都没了啊?难道是自己老了,脉搏微弱没把出来?
老大夫给张家看了这么多年的病,张老爷,张夫人并没有责怪他。对于张大少的‘死而复生’,张老爷夫妻也没太大情绪。
张家刚挂上的白纱,被摘了下来,一切恢复如初。
被关在柴房的温奇文再次被带到了这间卧房。
“这是你相公张梓瑞,张家大少爷,他现已无事,还需好生调养。你就留在这照顾他吧,这也是你应尽的本分。”带他来的人撂下这句话,就带着屋内的其他人像被鬼追一样走了。路过他身旁的人都会像避瘟疫一样避开他。
这一切的转变来的太突然,原本死了的人又活了,原本以为要殉葬,成了照顾病人,这一切都让温奇文有些措手不及。他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只见他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不过紧抿的薄唇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微弱,却十分平稳。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相公了,温奇文有些恍惚的看着张梓瑞。
不一会,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少夫人,这是大少爷的药。”小丫头说着慌慌张张地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跑了。大少爷这死了又活的,怎么都觉得邪乎。
温奇文无奈,起身走过去,端着药碗坐到床沿,舀起一小勺药汤,吹了吹,喂到张大少嘴边。
已经昏迷的张大少哪还会吞咽,一勺喂进去,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温奇文找来布巾将药汁轻柔的擦拭干净,然后将布巾垫在他颚下。强行掰开张大少的嘴,一勺一勺把药汁灌进去。就是流出来的多,喝下去的少。
喂完药,温奇文洗了洗已经被药汁打湿的布巾。他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发束,端着污水走了出去。木盆有些重,他也不知道把水倒哪,见四周无人,索性倒在回廊边的花圃里。
他想着在打盆热水,于是端着空盆四处寻找灶房。路上也遇到个把下人,只是别人见到他都绕着走。张家是镇上的大户,即便在县城里也是数得上号的。不过再怎么说也只能算是乡下土豪,宅院修得再好也不会大得离谱。一向在山里四处奔波的温奇文方向感极佳,没过多会就找到了灶房。
他刚想跨进灶房,听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他顿住脚步,侧耳倾听。
厨房内,一名年轻的小媳妇正做在灶前烧火,另外一个年纪大些的在收拾灶台。两人手上没闲着,嘴上同样也没闲着,编排起主人家的事来。
“白嫂子,听说大少爷死了又活,你说邪乎不邪乎?现在大家都不敢去大少爷那了,总觉得阴森森的。”
“瞎嚷嚷什么?大夫都说了那是岔了气,所以一时才没了呼吸。”
“反正我觉得邪乎。”
“咳~”温奇文咳嗽一声,打断她们的闲聊,这才走进去。
屋内两人有些吃惊的看向他。
“两位嫂子好,请问还有没有吃食,我还想打些热水。”温奇文客气的询问。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前不觉得,现在忙活完了,感觉饿得难受。
在灶台上忙活的媳妇停下手边的活。“吃食还剩点馒头,热水那边锅里有。”边说着,边从蒸笼里拿了两个馒头递给温奇文。
“谢谢,嫂子。”温奇文接过馒头,揣到怀里。打了一盆热水,端着走了。
“挺乖巧的孩子。”年轻媳妇看着离去的温奇文喃喃自语。
“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灶台边的妇人接话。
温奇文回到房里,就这冷茶把馒头吃了。他吃得十分香甜,这样的白面馒头,他吃过的次数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吃饱后,他洗了把脸,趴在张大少爷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此时的张梓瑞在做梦,他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一个梦,梦完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而这个人就是他这躯壳的主人,与他同名同姓的张家大少爷——张梓瑞。此时他总算明白,他的机缘在是什么。不过他这是夺舍重生?
第6章:病鬼废渣
张梓瑞,张家大少爷,幼时丧母,与父亲、继母感情淡薄。张老爷夫妻在吃穿用度上虽然不会短了他,但是对他也没多少感情。张大少从小身体不好,但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另眼相待,他一直努力读书。他天资聪颖,十六岁中了秀才。但也因过于劳累身体垮了下来,这一病就是两年,且越来越严重。最后卧床不起,大夫诊断已是油尽灯枯。
张老爷虽偏疼继室生的小儿子,但大儿子也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嫡长子。他也不忍看着这孩子孤单一生无人陪伴,于是想找个家世清白的农家女冲喜,给儿子殉葬。只要多给些钱,多得是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泥腿子愿意。
张夫人知道后撺掇着张老爷说不如找个八字好的双儿,一是双儿力气大些,也好照顾张梓瑞,肯定要比下人精心些。二是双儿体质要比女子好,冲喜更合适。三来双儿地位低,殉葬更安全。
张老爷对此事也不是多上心,又觉张夫人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张老爷就点头同意,并将此事交由张夫人办理。于是张夫人欢喜的去办了,最后找了温奇文。
亲事确定之后,一向嫌弃张大少晦气,很少踏足他屋内张夫人,兴高采烈的去探望了难得清醒的张大少。
“瑞儿,你身体一直不好,你爹给你定了一门亲事冲喜。你爹也是为了你好,给你定了个八字不错的双儿,以后有他照顾你,我和你爹也能放心不少。”张夫人语重心长的对半卧在床上的张子瑞说着,一副慈母的样子。
“母~母亲,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拖累别人。而且我好歹也是堂堂秀才老爷,如何能娶一个双儿。”张大少说完这番话已经是气喘连连。对于这事他不只没有任何惊喜,一身读书人的迂腐和傲骨,让他觉得屈辱。他是张家的长子嫡孙,也是有功名的秀才,如何能娶一个双儿。
这让他以后如何在张家立足,如何面对同窗。不行,他不能娶个双儿,遭人耻笑。
“这事你父亲已经定下来了,后日就给你们完婚。你爹也是为你好,你也别倔了。你好好休息,娘这就去给你准备婚礼。”张夫人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
张大少阻挡不及,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病情加重。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熬到成亲当日,一早仆从给他换了喜服,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恍惚间他听到下人窃窃私语,他已经到了大限,那双儿是要给他殉葬的。接着他听到了鞭炮声,张大少知道,那双儿已经进门,一时气急,本就已经不行的他,就这样撒手人寰。
张梓瑞如同旁观者,看完了张大少用生命演绎的一生。虽然感谢他这副身体让自己得以重生,但也嗤笑他的迂腐。不过那双儿也确实可怜,被家人卖到这样一个人家,给个厌恶自己的人殉葬。
张梓瑞感叹完,嗤笑一声。果然啊~有后娘就有后爹,那张夫人还真是好算计。张大少娶了双儿,死了那也没什么。不死,以后名声也不好听。不过这世界的双儿还真是一群奇异又可怜的人。
算了,既然他接收了这个身体,自是要接收他的一切。既然那双儿已经成了他的妻子,那以后好好养着,相敬如宾便是。
趴在床边的温奇文睡得不安稳,他在做噩梦。这一天他经历太多事,又是生离、又是惊吓、又是悲伤~情绪几番起起落落,于是夜里做起了噩梦。这也难怪,即便他再坚强、早慧,也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遇到这么多事,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梦里他的家人都不见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白茫茫一片。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无人应声。
“有人吗?阿父,阿武~”
“有人吗?”
他心里害怕极了,怎么也走不出这片迷雾。他喊着喊着,迷雾中出现一个隐约的轮廓,模糊间他可以十分确定那是他的家。他高兴的往家里跑去,但是不管他怎么跑都跑不到。
他就一直跑啊跑啊,终于他离家越来越近,就在他满脸喜悦,快要接近家门的时候,猛然间他的双臂被人钳住。
“你想到哪里去?你还得给大少爷陪葬呢。”
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扭住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温奇文被吓了一跳,然后死命挣扎。“不,我不要殉葬。放开我,放开我。”
恶鬼冷笑一声,狰狞的说:“这可由不得你。”
恶鬼拖着他往温家的反方向行去。
眼看离家越来越远,温奇文惊恐的喊着:“阿爹,阿父救我。”
此时他已经忘记,他的阿爹早已不在。可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逐渐消失的家。
两个恶鬼拖着他来到了一处坟地,一个挖好的坟坑内放着一副漆黑的棺材。棺材盖还没钉上,里面静静的躺着面色青白的张大少。
恶鬼拖着他往坟坑走去,要把他往下推。
“你~你们要干什么?不,不要。”温奇文知道他们想把自己推进棺材里,他惊恐极了。
恶鬼不理会他,将他推进棺材里,然后迅速盖上棺材。棺材外传来一阵阵钉棺材的声音,接着是铲土、埋土的声音。
温奇文觉得自己快疯了,身边触碰到的是冰冷僵硬的尸体,周围是黑漆漆一片,他使劲地拍打着棺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温奇文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睡梦中的张梓瑞听到声音,睁开双眼,循声看去,只见他床边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他身上那身红衣,应该是那冲喜的双儿。这人看起来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小孩趴在床边,一张带着稚气的小脸上全是惊恐的惧意。口中迷迷糊糊的喃喃着:“我不要殉葬,放我出去~”
这孩子被吓坏了吧?估计昨天张家大少断气的时候,就要让他殉葬。看着孩子面带菜色,手上布满裂痕和老茧,那瘦小的身体,一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吧。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昨天刚到一个地方,又要被人拿来殉葬,张梓瑞想着不禁有些同情。
他吃力的伸手推了推那孩子。“喂,醒醒,快醒醒。”
他推了半天,小孩没反应,见他脸色有些不对,伸手附上他的额头,只觉烫手。此时屋内没有别人,张梓瑞只能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快来人。”
张梓瑞的身体还很虚弱,喊了几声后就疲惫不已,就在他快没力气时,终于来了一名仆役。
“快去找大夫,并找个丫鬟过来。”
“是,大少爷。”
仆役应下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有个小丫鬟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这是张大少前不久新上任的贴身丫头巧儿。张大少生病之后,张夫人就把他身边的人全换了。
“大~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把少夫人搬到床上。”张梓瑞说着,努力往大床里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
“是。”
巧儿已经十五,看起来比温奇文还高些。而且温奇文很瘦,巧儿扶起他也不是很吃力。
等巧儿扶着温奇文躺下,张梓瑞让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给温奇文盖上。又吩咐巧儿去打水给发烧的温奇文冷敷,把小丫头指使的团团转。
等老大夫来了,给温奇文开了药。张梓瑞终于撑不住,吩咐小丫头照顾病人,自己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他感觉精神好了不少。温奇文还没醒,小丫头也还尽职的在一边守着。张梓瑞吃过午饭,喝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这才有心思查看自己的身体。
张家大少的身体,先天不足,后天缺乏调养,又因久病,基本就是废物。张大少不具备灵根,且经脉堵塞,长期服药,体内毒素沉积,尽管此处灵气浓郁,但是这样一副身躯,他即使再努力,估计也是与筑基无缘。
当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灵气浓郁时,还暗自高兴,也许这次能小有所成。谁知,大环境有了,自身硬件却不足。
张梓瑞苦笑,看来他是没那修仙的命,不过能强身健体自保也不错。为了能早日离开这张床榻,张梓瑞开始了修炼。最起码要先把经脉一点一点打通,把毒素排出,脱离病秧子的行列。
温奇文昏昏沉沉醒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张梓瑞苍白的容颜。他此时还没完全清醒,顿时与梦中的情景混淆,发出一声惊恐的惊呼。
刚修炼完小息一下的张梓瑞被惊醒,睁眼看着温奇文,只见他正惊恐的看着自己。
“巧儿,去把少夫人的药端来。”张梓瑞吩咐完外间一直候着的巧儿,才对温奇文说。“清醒了没有。”
温奇文定了定神,终于清醒多了。见自己躺在喜床上,又慌乱起来,见身上还是那身喜服,方才平静一些。
“我怎么会在床上”
“你病了,我让人把你扶上来的。”
“谢谢。”温奇文低声道歉。难怪他觉得头痛,浑身酸软。
张梓瑞挪了挪身子,侧身半卧在床上。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虽然对方已经是他的夫君,但是这样与一个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让温奇文觉得不自在。
“我叫温奇文,虚岁十四。”
果然还是个孩子,不过看起来顶多十一的样子。“你家里人叫你什么?”
“阿文。”
“那我就叫你阿文好了,你比我小,就叫我瑞哥吧。”张梓瑞顿了顿,又说:“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我的病已无碍,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你也不用担心其他事了。”
“知道了。”温奇文乖巧的应了一声。
虽然对方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声音也很沙哑,不过听了他的话,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许这个人并不难相处。
这对有些怪异的新婚夫夫,一起用了晚餐,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新婚生活’。而张家人在这一天都没有露面,也许是对张大少的死而复活有所忌讳。没见那原本健健康康的双儿,刚来就昏迷不醒请大夫了吗?
第7章:灭门危机
温奇文身体底子好,吃了几剂药就活蹦乱跳。身体好了之后,他就接手了照顾张梓瑞的活。通过这两天相处,他觉得自己这夫君挺温和的,不难相处。
而张大少的丫头巧儿和小厮福禄,被叫去帮忙了。说是张家的田庄出了问题,府上的男丁多数都被抽调走了。实情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张梓瑞看着精神奕奕,忙出忙进的小孩,对他的恢复力感到挺羡慕的。看看自己,他郁闷了,他一个大男人,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下地走两步就喘得不行,比林妹妹还柔弱,这叫什么事?
现在张家下人避他如蛇蝎,他与阿文就在这小院子里过自己的日子,这也没什么不好。张老爷夫妻不来,他们的日子过得更自在。就是这副破身体让他发愁,就目前的进度,完全恢复也要个三五年。
算了,他重生一回年青了十岁,花个五年时间恢复,他还赚了五年。
“瑞哥,今天天好,我弄了些热水给你洗洗头。”阿文进进出出,拎来一桶冷水,一桶热水。
张梓瑞看他那小小的身板,拎着一个笨重的大木桶,一副吃力的样子,突然有种虐待未成年的感觉。
“家里不是有下人吗?下次这样的重活让他们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