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雪松,乖,抬一下脚,前面是楼梯,小心点……嗯,对,乖。”
因为房间在二楼,康耀辰自知自己并没有什么公主抱的强悍力量,只好一边哄着罗雪松,一边带他上楼。
但是,就在刚上二楼的时候,原本还好好听话的罗雪松突然不肯移动了。
“怎么了,雪松?乖,走多几步而已了,房间就在前面。”
轻轻拍了拍罗雪松缠绕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康耀辰往前挪了一步,想把他也往前带。可是,罗雪松硬是不肯往前走。
“雪松?乖,走过去吧,走过去之后就……”
罗雪松忽的抱住康耀辰的脖子,整个人赖在他的怀里,带着哭腔说:“我不要,那里有声音,好可怕。”
声音?
转头一看,康耀辰这才想起,二楼走廊的一边墙上有好几个大窗户。虽然现在屋外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但透明的玻璃窗上布满了小水滴,一些承载不了重量的小水滴往下流,滴到窗户台上,发出“滴答”的响声。
难道他是……
朦朦胧胧中,康耀辰好像抓住了罗雪松害怕的焦点,可是现在的他没有心思去捉摸这些,他关心的是,怎么让怀里的人不要再发抖了。
抱住他,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背,柔声地安慰他:“乖,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迷迷糊糊的罗雪松似乎失去了全部的伪装,象是小孩子一样,径直耍赖撒娇。
“我不要,我不要过去,好可怕,呜……”
说着说着,罗雪松居然哭出来了,吓坏了康耀辰。
“好好好,我们不过去不过去,不过去了,乖,雪松,乖。”
越是哄,康耀辰心里越是难受,他怎么也想不到,罗雪松所说的“不喜欢”居然是这么严重的情况。看着罗雪松委屈的哭泣模样,康耀辰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来,只要能让罗雪松重新像平时那样安安静静地微笑,要他做什么都行。
蓦地,康耀辰瞥见了靠近楼梯的一扇门,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我不要,我不要……”
“来,雪松,乖,我们不过去,不过去了,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吧,好吗?”
听到“离开”两个字,罗雪松终于抬起头来了,总是温柔微笑的脸上沾满了委屈的泪水,眼睛红红的,看得康耀辰心发疼。
“要……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离开。”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康耀辰悄悄地往旁边挪,说,“所以,过来这边吧,我们不过去了。”
看了看康耀辰,仔细地端详了会儿之后,罗雪松又抱住了他。
“嗯。”带着哭腔的声音脆弱到几乎听不见,但,只是几乎。
“那乖,”康耀辰轻声地哄着他,“脚抬起来,对,往这边走,对,乖,做得好。”
慢慢走到门边,打开门,又开了灯,一瞬间,柔美的灯光充满了整间房间,照亮了房间里那架漂亮的白色钢琴和旁边的沙发。
把人带到沙发旁,让罗雪松躺在沙发上,顺手拉过一旁的薄被子盖在他身上,连带的,康耀辰发现罗雪松还是没有停止颤抖。
“雪松,想不想听我弹琴?”
“弹琴?”
“对,弹琴。”帮他拉好被子,康耀辰轻声说,“我弹琴给你听,你只会听到琴声,好不好?”
如果那么害怕听到雨声的话,那要是听不到,不就不会害怕了。
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康耀辰轻手轻脚地走到钢琴旁,坐下,深吸了口气,手指放在了键盘上,再看了看尚有些不安的罗雪松后,缓缓按下了琴键。
放心地睡吧,在你睡觉的时间里,我会让你听不到一点点的雨声的。
16
打开冰箱,塞满了整个冷藏箱的一个个盒子呈现在康耀辰和罗雪松眼前,里面全是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
“哇塞,居然有这么多东西,我看看,手撕鸡,烧鸭,烤鱼,炒青菜,水煮白菜,青椒肉丝,鱼豆腐,凉拌青瓜……”康耀辰一边把从冰箱门上撕下来的写着“东西都放在冰箱里,想吃什么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了”并署名“妈妈”的纸条放在一旁,一边清点着冰箱里妈妈所准备的好料,“……荷兰豆炒猪肉片,玉米排骨汤……居然还有布丁和巧克力蛋糕?该不会是饭后甜点吧?我亲爱的妈妈,你这是要出门几天啊?我一顿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康耀辰的妈妈是一个爱操心的人,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人人称赞的聪明机灵的人,但她还是觉得,康耀辰是一个需要别人盯着看的小孩子,每次出门,她几乎都会照这规模给他准备好所有东西,这早已经变成和康耀辰交好的人的笑料了。只是康耀辰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还对那些笑话他长不大的人说是他们内心嫉妒。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被罗雪松看到了这一幕后,康耀辰觉得很是羞愧,不由得在嘴上抱怨了几句。然而,话刚出口,康耀辰就后悔了,因为他想起罗雪松曾说过,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那自己现在说的话,不就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了吗?
怕自己的话伤到罗雪松,康耀辰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雪松,你想吃什么?”
看着康耀辰脸上的尴尬,罗雪松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而这种认知,让罗雪松从刚刚起就骚乱不已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那就……”手搭在康耀辰肩上,罗雪松不客气地说,“烤鱼和青椒肉丝好了,要是你帮忙吃的话,就再拿份手撕鸡。”
罗雪松那一如既往平静的说话方式让康耀辰明白,他并没有恼怒,同时也提醒自己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
收到讯号,康耀辰慢慢放下心来,说话也放开了。
“哎,雪松,你怎么全点的是肉?”回头看了看罗雪松,康耀辰挑着眉,说,“看你这模样,我还以为你属吃草的呢。”
罗雪松当即给康耀辰额头上赏了一巴掌,当然,这巴掌开玩笑的成份居多。
“拜托,好歹我也是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吃肉才容易饱,蔬菜有什么好吃的。”
“太不可思议了,你怎么看都不像吃肉的啊。”康耀辰边嘟囔,边把不想吃的东西塞回冰箱里,只留下罗雪松点的菜和水煮白菜,“布丁和蛋糕,我们等会一人一个吧,反正明天周末,今晚可以玩晚些。”
看着康耀辰放进微波炉里的菜,绕是刚刚是为了让他放心才那么不客气点菜的,罗雪松还是很不好意思。
“喂,耀辰,刚才我开玩笑的,你不用真留那么多菜,我们才两个人。”
“错了,应该说,是有两个人。”
靠在一边,康耀辰瞧着罗雪松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好了,吃不完就放回冰箱里呗,又不是多大的事。”
到现在,康耀辰才算是真正放心了,因为罗雪松终于变成往常的模样了。
在今天之前,康耀辰从没想过,那个感觉比衕龄人懂事很多、沉稳很多的罗雪松,会变得跟小孩一样耍赖、哭泣,那种无防备的样子让人心疼,也让人想付出所有,只要他再笑出来。
按照康耀辰对罗雪松的理解,他应该忘了刚才搂着自己流泪撒娇的事了,所以才有办法像现在这样照顾自己的感受,否则,脸红会是他唯一的表情。
这样也好,那种会让他难过事,忘记也好。
“行,东西热好了,走,我们端到客厅去吧,我记得昨天我爸他买了些影碟回来,我们边看边吃。”
康耀辰拿出一个托盘,把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在上面,让罗雪松端出去,自己找些喝的。
等到康耀辰一手一瓶饮料出来的时候,他刚好看到罗雪松挂掉电话,把手机放在一旁。
“怎么了?”
康耀辰把饮料放下,坐在罗雪松身边。
罗雪松只是说了句“打电话回去说不回家”,然后就转移了话题,摆明不想详谈。康耀辰察觉到罗雪松对讨论自己有种排斥感,也就没多问,他觉得,等到罗雪松准备好了,他会说的。
“对了,耀辰,之前我给你的那份情书,你还没给人家答案吧?”
情书?
罗雪松这个不经意的问话,让康耀辰记起,他这几天一直躲着罗雪松的事。
“啊……情书?嗯,嗯,是,嗯。”
哪里还记得这件事!这几天脑里记得的,可都是你!
罗雪松的声音,钻进康耀辰又开始乱糟糟的脑子里。
“喂,耀辰,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什么啊?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忙到不见人影,还以为你跟人家好上了。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但人家写情书给你也是鼓起很大勇气的,你还是早点给她一个答覆吧?”
“啊……嗯,知道了。”
如果不是罗雪松今天提起,康耀辰真的忘记情书的事了,或者说,他记得的,只有拿情书给自己的人,而不是写情书的人。
有人喜欢自己,那就是别人对自己的肯定,康耀辰毕竟年轻,遇到这种事,飘飘然是会有的,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人,要是不喜欢人家,礼貌拒绝他还是做得到。
可是,现在,康耀辰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风度,把一个女生干晾了一个多星期,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而这件事的原因,把自己搅和得乱七八糟的元凶,不就在自己身边吗?从出生到现在,又有哪一个人像现在这般让自己牵肠挂肚?
归根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自己吗?
“雪松。”
“嗯?”
五官不出彩,人也不出色引人注目,然而,这个人,平静得像湖水,尽力撩拨,见的是湖面的涟漪,深处的幽暗,吸引人潜进去,又怕被淹没。
这个人,这个人……
“耀辰?”
看着那双映着自己影子的眸,康耀辰终于正视埋在心底有好一段时间的那个答案。
我喜欢他。
17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问一千个人,一定会得到一千个答案。
但是,也有找不到答案的人。
“那个,我很感谢你找我出来。”
马尾辫,淡淡的妆让五官显得更小巧可爱,眼前的这个女生,虽然有些拘谨,但确实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小女生。
“我以为……咳,以为我会被你拒绝的,因为虽然我在信上有留号码,但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
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根本不知道有号码这件事,毕竟一直到昨天为止,信都没开封。
那封满满都是粉红色的信,被扔在没注意去看的角落里,如果不是那个人提起,哪里会记得,这里还有人等待一个答覆。
真是没礼貌啊,这么做。可是,控制不了啊。
有谁体验过吗,“呼啦、呼啦”的风,一直吹在耳边,笑的、怒的、平静的脸,一直在脑海里播放,回想着,就掉进去了。
等到察觉的时候,早已过去了大半时间。
“嗯——康耀辰?”
女生略微拔高的声音,把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人拉了回来。
康耀辰歉意地笑了笑,但不知从何开口。
为什么要约这个人出来?是因为觉得很抱歉?还是因为……昨天才意识的那件事?
女生不在意对面的人的走神,她认为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深吸一口气,女生鼓起勇气,脸红红地、小小声地说:“我喜欢你。”
对,就是喜欢,昨天,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一个——我从没想过会喜欢上的人。
他喜欢笑,但又不常笑,可是只要笑起来,他看起来就很像破晓时候偶然出现的月亮,带着点朦胧感觉,却又是那种令人安静舒服、不由得想要拥有的笑。
只是,就算他美好到让人不自觉想要追逐,我……
为什么会喜欢上呢?
他明明那么是那么放心接近我,把我当做是知心的人,靠近我,接纳我,容忍我。
我背叛了他,大概。
虽然没有为什么,可就是有那种感觉,他害怕男人,虽然他极力掩藏,但偶尔的偶尔,在我碰触他的时候,他的手会发抖,尤其是天暗或是下雨的时候更明显。
如果我的这种感情让他知道了,他会不会受伤?
要是他真的如我所想的害怕男人的话,我的喜欢,对他是最大的背叛吧?
呵呵,借口啊,我真会为自己找借口。
什么害怕,什么背叛,我在想什么。
真正害怕的,是我吧。
就因为在害怕,我才会翻出那封信,拨通那个号码。
我,真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
等好久都没有回音的女生忍耐不了了,她对对面的人说:“我喜欢你,我们……要不要交往。”
交往?
对啊,男的,女的,一个女的,又这么可爱,很明显,她真的喜欢我,倘若交往,估计我是幸运的那一个。
只要交往了,我的眼光会不会从他身上移开?
会的吧,毕竟人的能力有限,只要跟他说清楚,他会理解我跟他疏远的理由的。
“我……”
说了一个字,但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的嗓子好像堵住了声音,致使他无法说出想说的那句话。
女生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人,她的眼里有期待,也有害怕。可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专注,是属于恋爱中的人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的话,我有把握,能把这种眼神放在其他人身上吗?
女生还在等待,只是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了,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轮到另一个人深呼吸了,甩开那些沉重的思绪,下定决心的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具有风采。
“对不起,这么晚才回覆你,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的是这么晚才回覆;抱歉,抱歉的是不能回应你。
女生听懂了话里的含义,匆忙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后,狼狈离开了。
思前顾后什么的,根本不是我的作为,我既然任性惯了,就不需要在这时候才突然学会顾虑。
那个人,一开始就吸引了自己的目光。也许那时候还是不带有任何奇怪含义的关注,可是,在内心里,如果不是认定他会是自己可能喜欢上的人,自己又怎会这么注意他?
我是谁?喜欢就是喜欢,遮遮掩掩的,太不像我了。
被留下的人露出一个狂傲的表情,看着窗外的眼好似看着快要掉进陷阱的猎物。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既然被我认定了,那我就会用尽我能想到的方法,把你拿下。
虽然你不是我第一个交往的人,可是,你绝对是我第一个这么想得到的人,以后会不会有,我也不敢说。不过,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世界上要是有两个,那老天爷就太仁慈了。
18
天越来越冷,枝桠上的叶子虽然还是一样美丽,却渐渐地少了,飘荡而下的落叶随着风,刮起阵阵的颤抖,迫使大家正式换下夏装,穿起长袖和外套。
斜靠在花坛边,康耀辰等着那个不小心落下东西又返回去拿的人。
关于情书的事情,差不多知道全部过程的罗雪松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种事局外人还是不要太过掺和比较好,这让康耀辰松了口气,他就怕罗雪松会像他的那帮损友一样怂恿自己,但也因为罗雪松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才会这么贴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