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耀辰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跟她们说清楚了,要说可怜的话,她们也早就可怜过了。”
“哎,你这家伙,真是的,我还真为以后和你交往的人担忧,可别被你的嚣张气跑了。”
康耀辰挑眉,看着罗雪松,信心十足地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和我交往的话,我绝对会把对方宠上天的。”
“你还真有信心啊,说这种大话。”
虽然这么说,但罗雪松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调侃的意味。
“不过,也是呢,对我都这么好了,要真是当你的恋人,你还真有可能会把对方宠到无法无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罗雪松眼温温润润,嘴角的微笑浅浅的,全身都在告诉康耀辰,他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
就因为知道罗雪松是真心说出这句话,明白他是在肯定自己,所以,康耀辰失控了。
他吻了那个微笑的人。
20
天气变冷之后,夜更早降临了。而今晚,夜比平时更加漆黑,天空上黑沉沉的,压到人喘不过气来。
可是,对于这些,康耀辰都没有反应,他躺在床上,任由狂妄的黑暗占据自己的房间。
搞砸了。
明明决定要一步一步来的,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够等待?
当自己吻住那个人的微笑的时候,美到让自己晃神的微笑就消失不见了,错愕、惊慌,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情绪,满满地占据了那个人的脸,最后,他跑掉了。
搞砸了,全部都搞砸了!
那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顾自己的阻扰和惊慌的解释,甚至连妹妹都顾不上,直接走掉了,头也不回的。
然后,当新的一周来临,自己去图书馆找他时,他不在;到教室找人,得到的只是他冷淡如陌生人的漠视;哪怕在路上迎面撞见,他也是目不斜视地直直往前走。
在这整整的一个星期内,一向无话不谈的两人一句话都没有交谈到,甚至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康耀辰,你真是一个蠢到扔山里还嫌占地方的废物!看你做的好事!
被这股无法和罗雪松交谈的寂寞折磨到快发疯的康耀辰无数次地谴责自己,但就算咒骂了自己千百回,那道视线,还是一直不肯为他停留。
电话,信息,到底拨出去了多少,连康耀辰自己都算不清了,可都是石沉大海;冒着寒冷的天气守候在旧楼的楼梯口,熟悉的身影也没出现,这更加增添了康耀辰内心的懊悔。
雪松,你连道歉的机会也不给我了吗?
如果,如果连和你接触的时间都没有了,我宁愿我没发现我喜欢上你这件事……不,我宁愿我没喜欢你,所以,求你了,别再这么对我了,吼我也行,揍我也行,甚至唾弃我也可以,出现吧,和我说话吧。
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蜷缩着的康耀辰悔恨到想狠狠揍自己一拳,要是能够回到那一天的话,他绝对不会亲吻雪松,不,是绝对不会出门。
雪松,理我吧,什么都行,不要无视我了。
“叮叮叮”,寂静的房间里,一段悦耳的钢琴声响起,但康耀辰一动不动地躺着,他现在不想理会任何人,哪怕手机就在床头,他也不想伸手去拿。
大概体谅电话主人的不情愿,铃声响了几下之后,停了。可是,隔了大概十分钟之后,琴声又响起来,这一次,铃声持续的时间比较长,好似一定要得到主人的回应。
被吵到烦了,恼火的康耀辰“噌”的一下爬起来,粗鲁地拿过手机,看也不看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大吼道:“喂!”
电话那头的人被吓到了,一个明显的、小小声的、单音的“啊”,通过看不见的电流,传入了康耀辰的耳里。
而这个平时细小到没人察觉到的单字,却让康耀辰一瞬间,从愤怒的暴君变成了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这个声音是……
电话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应,但正是这个没有回应,让康耀辰更加紧张。
“是雪松吗?对不……”
“嘟——”
电话被挂断了,急促的忙音让康耀辰霎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把电话拿离耳边,一划,解开屏保,点开来电显示,醒目的“雪松”两个字,大刺刺地映入康耀辰的眼里。
真的是他……
狂喜、不敢置信、紧张,种种复杂的情绪充满了康耀辰的身体,使得他在回拨的时候,手无法控制地颤抖个不停。
真的是他,他打电话过来,是他原谅我了吗?
激动地在黑暗的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康耀辰暗自祈祷,可别因为刚刚自己的粗莽,让这难得的和好机会溜走。
“嘟——嘟——”的忙音响了又响,久到康耀辰渐渐从兴奋变得沮丧。
雪松,接电话,拜托 ,接电话。
慢慢地,随着单调的忙音越来越长,康耀辰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蹲下,懊恼地乱抓头发。
该死,我这个白痴,刚才怎么不好好接电话!
雪松,雪松,求你了,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我快受不了了。
可是,当甜美却冷淡的客服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时,康耀辰失望了。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啊,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真的只是喜欢你而已啊!
如果,如果你再也不理我了,我真的会死的。
一个人蹲坐在阴暗的房间正中央,一直一帆风顺、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康耀辰,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追悔莫及的痛苦了,这是一种连呼吸也困难的心痛。
我真的要就这样……失去你了吗?
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一股莫名汹涌的惊慌牢牢地攫住康耀辰的心脏,随着血,这心慌传遍全身,令人难受万分。
不,我不要!
我绝对不要失去你!
在心中呐喊着,下定决心的康耀辰眼中迸发出坚定的神采,捡起刚被扔到地上的手机,再一次拨打那个号码。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反正……反正是你先打电话过来的,我一定要和你说话。
“嘟——嘟——嘟……”
已有打长久战的准备了,康耀辰这边还在构想计划和组织语言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嘟——”音却突然断了。因为太突然了,以至于康耀辰顿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电话接通了。
“……”
电话那边没人说话,电话这边的康耀辰也没说话,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刚刚打算说什么。
可是,听着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声,慌张的康耀辰慢慢平静下来了。
“雪松。”
声音低沉透彻,呼唤的语调之温柔,连康耀辰自己也吓了一跳。
然而,当这句呼唤说出口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从康耀辰的身体深处释放出来,让他露出了这一个星期来的第一个微笑。
“雪松。”
我喜欢你。
“雪松。”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很喜欢你。
“雪松。”
谢谢你,谢谢你接这个电话。
我喜欢你。
21
“雪松?”
接通电话的喜悦渐渐平息之后,康耀辰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为什么雪松一直不说话?
“雪松?”
一开始让康耀辰觉得平静的呼吸声,此时也变得愈来愈急促了。
“雪松,你怎么了?”
顾不上细细体味罗雪松终于肯理会自己的高兴了,康耀辰可以清晰感受到电话那边的人的害怕,这认知让他整个人紧张起来了。
“雪松,你到底怎么了?回……”
“耀……辰……”
破碎、虚弱的声音,透过手机,缓缓流入康耀辰的耳朵里,直直刺进康耀辰的心脏。
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声音,充满了恐慌感,好似泡沫一般,在空气中,“啪”的一下,全部消失了。
而这种令人揪心到好想抱住某人、狠狠疼惜怜爱声音主人的声音,康耀辰觉得自己曾经听过。
难道……
康耀辰“噌”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边,“唰”的一下拉开窗帘。
此时,窗外正雨点乱飞。
果然!
罗雪松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依稀间似乎还夹杂着哭音。
“耀……辰……”
比第一句更有力了,可也让康耀辰更加清晰地听清罗雪松声音里的惶恐和不知所措,掩不住的哭腔把一向狂傲面对所有事的康耀辰逼得手忙脚乱。
“雪松,乖,没事的,我……”
安慰的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罗雪松已经哭出来了。这哭声,就如同决堤前的最后一股浪潮,将康耀辰这道本不坚固的防线彻底冲垮,撕扯着他紧缩的心。
听着耳边的哭声,回忆起留宿那天夜晚脆弱的罗雪松,康耀辰已经心疼到无法说出那些苍白的、空洞的安慰的话了。
“……”
可能是怕吵到家里的人,罗雪松拼命地吞回所有的声音。但是,那些从压抑的嘴里不经意泄露出来的可怜的声音,更加刺激到康耀辰的神经,使得他多想就这样冲到罗雪松的身边,紧紧抱住他,就像那一晚一样……
那一晚?
蓦地,康耀辰象是想起了什么,他冲出房间,急急地跑到走廊另一边的房间。黑暗中,康耀辰摸索着找到了灯光的控制器,一按,顿时,柔和的光亮洒满了整个房间,同时,也照亮了房间正中央的那架白色钢琴。
“雪松,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害怕雨的声音的话,那听不见,你就不会害怕了吧?
“我想要弹琴,你当我的听众好不好?”
雨声什么的,你就把它挡在窗外吧。
“现在开始,你要仔细听我的琴声,我所有的曲子,都是为你弹的。”
我要用这些琴声,填满你的耳朵,让你再也装不下任何除了我弹奏的声音之外的东西。
“雪松,听好了啊,我开始弹琴了。”
叮嘱了又叮嘱,直到听到一个细不可闻的“嗯”的回答后,康耀辰才把手机放在钢琴的一边上,接着,手轻轻触摸琴键。
忘掉那些令你害怕的东西吧,我会陪着你,直到你睡着。
灵动的手指开始跳跃了,温柔的钢琴回以一个又一个悦耳的音符,用看不见的线,将这些单调的音符串联成令人安心的曲。
全身心地演奏着,康耀辰期盼,这微不足道的琴声能够安抚罗雪松不安的心,一如那晚。
少了直接的观察,康耀辰不知道罗雪松是否已放松、已入睡,但手机显示尚在通话中,还有那一晚,琴声停了之后,罗雪松脸上又缀满了惊慌,所以,一曲终了,康耀辰手指一转,新曲又起。
睡吧,睡醒之后,你担心害怕的东西会全消失的。
把所有的疼惜、对他的关心与喜欢,全都寄予在这送过去的琴声里,不断奏响的钢琴,变成了康耀辰倾诉的工具。
雪松,不用害怕,我在这里。
一直没和你说话,我好想你。
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雪松……
我喜欢你。
曲突然停了,因为通话中断了。
微喘着气,康耀辰拿起手机,解开屏保,再次拨打那个号码。
“对不起,您当前的账户余额为0元,请……”
可恶!
生气地想把手里的手机扔出去,但是,想到这是和罗雪松和好的第一步的证明,康耀辰又把扬起的手收了回来。
你,没事了吧?
此时,在沉浸于安抚与被安抚氛围里的两人没注意的时候,窗外早已无雨,一丝丝金色的光线正努力冲破厚积的云,明目张胆地照进各个角落。
雨停了,新的一周又来临了。
22
一夜无眠的结果是,康耀辰直接睡了一个早上,直到徐哲强看到他午休还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才喊他起床吃饭。
看着明明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却还呆在教室里的康耀辰,徐哲强说:“喂,耀辰,我最近怎么看你都没和罗雪松在一块了?怎么,难道上个星期你们吵架之后一直没和好?”
苦笑,才从桌子上爬起来的康耀辰哪里敢说出真正的理由,只好任由徐哲强误会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和好,但罗雪松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昨晚,罗雪松因为害怕,打电话过来,让康耀辰高兴到差点飞起来,所以今天一大清早,康耀辰连稍微睡一会都省了,直接在罗雪松上学必经路上等着,想要趁热打铁,和罗雪松和好。
但是,康耀辰得到的还是罗雪松的视若无睹,那毫不掩饰的冷漠神情把康耀辰的热情撕得七零八落,让他连一句简单的“早”也说不出口。
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的。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人不要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部的武器防备所有人?
见康耀辰脸上露出那么复杂的神色,徐哲强不由得心里暗自称奇,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话说回来,罗雪松以前是不是跟我们同校过?”
“没有,他是城东那边的。怎么了?”
“城东?那就奇怪了,我总觉得罗雪松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如果不是同校过的话,那我会在哪见过他啊?”突然,徐哲强象是发现了真相一样,右手握拳,一把捶在左手摊开的掌心中,兴奋地说,“啊,难道我曾经见过的是他的妹妹雪梅?毕竟他们两个长得还蛮像的。”
白了损友一眼,康耀辰提醒道:“阿哲,你可是将来要当医生的人,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猥琐?”
“什么叫猥琐啊?兄弟,你的眼力真不行。”把白眼换回去,徐哲强昂首挺胸,大气地说,“还有,虽然我爸是院长,但不代表我一定要去当医生。你要记住,我是个有理想的人!”
“……我不懂,收苍O空当禁脔是哪门子理想?”
放学,康耀辰习惯性地往旧楼走去,不顾来往的人好奇的眼神,默默地坐在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口,出神地等着那个久久没出现的身影。
既然你都愿意打电话给我了,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呢?
我——就那么让你失望吗?
一直得不到回应,让人很痛苦,可是,在得到了一次回应、以为有希望之后,却被再次打入冰冷的失望境地,这比一直得不到回应还要痛苦。
然而,就算是这样,康耀辰还是很感激,感激罗雪松在那个时刻,打电话过来。
无论怎么说,至少,在罗雪松的眼里,当他害怕的时候,自己还是他的一个依靠。
只是,既然这样,你就多听听我说话吧,不然我听你说也行,我快受不了这种寂寞了。
倚靠在越来越冷的扶手上,康耀辰愣愣地看着从楼下走上来的陌生人,又看着从楼上走下去的不认识的人,看着看着,最后,已经再没有人从这条路上经过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康耀辰知道,自己今天又是白等了,或者该说,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等不到那个人的,因为那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很倔强的人。
站起身,虽然现在还未到图书馆关门的时间,但等了这么久却一直等不到人,康耀辰有些心灰意冷,再加上今天早上的事,康耀辰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这种等待了。
不过,世界上的事总是有些奇妙,在你放弃的前一刻,似乎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推动着你,让你舍不得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