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农业县城,会在末世后短短五年内发展成可以跻身华国二十强的基地。
倒不是因为淮琼县人多,而是基地实力够强,异能者比例大。
林安上辈子在首京曾经听说过那里,粮食不愁,对幸存者的接收也不太严格——管你是不是异能者,只要肯踏踏实实干活给基地做贡献,都能有口饭吃。
那里被当地驻军把持着,颇有些藩王割据,世外桃源的意味。
当然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是相比较水深事多的首京基地而言的,在末世,哪有什么真正的安宁。
如今林安就是看上了这个淮琼县。
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心眼有一点,离真正的聪明人还差远了。普通人偏偏觉醒了空间系这样的稀罕异能,真要去首京那样水深大佬多的地方,早晚被算计得团团转。
惹不起躲得起,淮琼县地方是小点,可能后期的基地建设,生活条件也比不过首京,好在简单。
军队把持的基地好处就是纪律严明,简单事少,不起坏心思,老实做好自己的本分,不会成天有人来算计找茬。
林安要的就是这份简单。
至于首京来的军队,虽然没想过去首京,顺路跟着走一段路程也不是不可以,有军队开道总比自己走安全。
隔壁的房间卧室,霍城结束了最后一个俯卧撑,坐在地板上拿毛巾了擦汗,顺手关掉从原主床头上翻出来的收音机。男人脸上没显出多大喜悦,仿佛救援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有和没有都一样。
他抬起头,隔着墙壁看了隔壁一眼——这堵墙应该正对林安的卧室……
二楼六室,李瑞艳兴冲冲打包好自己的几件珠宝首饰,又将家里剩下不多的现金缝进衣服的内衬里。
她推推身旁里抱着布娃娃的妞妞,难得塞给她一块糖,笑着说:“宝贝闺女,过两天就有解放军叔叔来救咱们了,你现在快去楼上,多要点吃的,咱们娘儿俩留着路上吃。”
“妈妈,我不愿意去……”小姑娘含着糖果,一脸委屈:“楼上的钱奶奶会打妞妞,好疼。”
李瑞艳冷笑一声:“不怕,那老太婆早躺床上爬不起来了。”
她原本以为那一跤真把钱老太太摔死了,在家躲了好几天,就怕她儿子钱军找上门,幸好,听说就是磕了一下。
妞妞还是不愿意,犯了牛脾气,站在原地撅着嘴不动弹。
李瑞艳见状,脸唰地就板下来了,用手狠狠戳着妞妞的额头:“你不愿意去?你不愿意去咱们吃什么!天天就知道吃饭,我养你做什么,赶快去!”
妞妞心中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自从爸爸不见后,妈妈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妈妈了,会吼她,也会打她,还让她饿肚子。
“妈妈……”小姑娘抹着眼泪叫了一声,脸上脏乎乎的有点干瘦,再不见从前的白嫩。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这么不听话,养你做什么!”
李瑞艳捯捯发油的头发,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行了别哭了,别去四楼那钱老太婆家,她指不定心里记恨着我等着报复呢,去三楼要要,要不就四楼的高叔叔家里,总之离钱家远点。”
李瑞艳想想那天流的一地血,到底心虚,怕钱家人憋着坏,不敢让闺女再靠近。
妞妞还是去了楼上,敲敲三层的两户人家门,只得了半块方便面便被赶出来了。
“……快滚,每天都来敲门烦不烦,饿了让你妈管你!”
谁家粮食都不富裕,更不乐意天天接济别人。
“呸!用着我们家的车怎么不说!”李瑞艳匆匆上楼夺过闺女手中的半块方便面,又往上推她:“去楼上你高叔叔家,要来东西就回家,妈妈给你开门。”说完,她就放轻脚步下楼去了。
人家会可怜个孩子,问烦了顶底是把门摔上,对她这个大人就没那么客气了。李瑞艳心里明白自己邻里关系处的一直不好。
妞妞怕被妈妈骂,不敢跟下去,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上了四楼。
小姑娘站在高家门口刚要敲门,一旁的门突然打开了,钱军手里拿着一颗糖果,笑眯眯叫她:“妞妞,来,进来,叔叔给你糖吃。”
妞妞摇头:“妈妈不让我进去。”
钱军说:“没关系,你偷偷进来,不让你妈妈知道,叔叔家有好多糖,你进来了叔叔就给你装一整兜。”
仿佛尝到了糖果的香甜,嘴巴里唾液分泌。妞妞含着手指,犹豫了两秒钟后,走了过去。
钱军关上门,将手里的糖块递给她,问:“妞妞,你乖,叔叔问你个问题,你答对了,叔叔家里的糖就全给你。”
妞妞迅速剥了糖纸,将水果糖塞进嘴巴里,“叔叔你问吧。”
钱军说:“好,叔叔问你,那天你妈妈带你来叔叔家,你看见奶奶是怎么摔倒的了吗?”
妞妞摇头:“妞妞不知道,妈妈不让说,说了要打。”
钱军:“好孩子,你偷偷告诉叔叔一个人,妈妈又不会知道,叔叔家还有巧克力,你爱吃巧克力吗?”
妞妞舔舔嘴唇:“爱吃。”
钱军:“那好,告诉叔叔实话,就给你巧克力。”
妞妞低着头犹豫再三,嗫喏道:“……是妈妈……”
李瑞艳等在家里肚子咕咕叫,实在忍不住啃了两口手里的方便面,正嚼着,就听窗外一声尖叫,随后是砰地一声落地声。
声音那么熟悉。
女人愣了愣,手上一顿,突然脸色发白飞似的跑到了阳台窗子——
“妞妞!!”
六楼前的水泥空地上,小女孩的尸体扭曲地摔在那里,脆弱的脖颈歪在左肩膀,脑浆崩碎,鲜血缓缓蔓延出来,沿着身体流的满地都是……
不远处,几只闻声,准确说是闻味儿来的丧尸,正兴奋地嗬嗬着朝这边走来。
林安站在厨房,握着水杯的手指一紧,眉头紧皱,透过阳台的窗户看向外面。
两三只丧尸被鲜血的气味吸引过来,正伏在地上舔食着小女孩残缺的肉体。惨白流脓的烂肉和涎水从它们的口腔滴落,紧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毫无意识,充斥着原始进食的渴望。
楼上是女人绝望的哭嚎声,声音尖锐撕裂不似人声,楼下是丧尸嗬嗬的嚎叫,飘荡着血腥味的咀嚼。
孩子的母亲哭喊之后,到底没敢下来从丧尸嘴里夺回女儿的身体,其余邻居大门紧闭,到了晚上,再从窗户向外看时,地上除了一滩发黑的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没了食物,丧尸们摇摇晃晃,再次开始漫无目的的逛荡。
体制崩塌,道德沦丧,新世界的秩序用最残忍鲜活的方式,向人们伸出了它的獠牙,是要吞并其中大部分不能去适应它的。
十二月二十人,一队军用卡车载着实枪荷弹,装备完善的士兵,驶入锦市的高速公路。
成排机关枪的扫射下,公路上游荡的丧尸群被击中头颅,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紧挨着倒下,有一些被击中了身体其它部位,腐烂的身躯短暂停顿后,又摇摇晃晃朝着驶离的卡车追去。
厚重的轱辘碾过这些腐烂的尸体,两辆一队分散开,驶向锦市市区内的小区,居民楼,同样也包括绝望中的鲤鱼塘小区。
一个小队两辆卡车,总共十来个兵,进入鲤鱼塘小区后训练有素的在小区路口设置隔离栅栏,扫荡游离在楼前楼后的丧尸,驱车绕着整个小区进行广播。
时隔一个多月,这里终于短暂恢复了安全。
“……鲤鱼塘小区居民注意,我们是来自首京基地第六军团的救援队伍,从现在开始,将组织大家有序撤离……大人每人上缴二百斤粮食,一米以下的儿童一百斤……你们只有两天的时间,听完广播,请迅速带着粮食到居委会门口的空地上等级……”
端着枪的小兵板着脸站在车前,确保声音能随着大喇叭传遍整个小区。
鲤鱼塘小区的居民纷纷慌了神。
“同志啊,你们不是人民军队吗,咋跟我们要粮食呢,我们现在哪有粮食,给钱行不行……”
“对,我们可以给钱……”
“……黄金每一百克可折价五十斤粮食,其余货币一概不收……”
“抢劫啊,怎么能要这么多,一百克金子都好几万块钱了,二百斤粮食才几个钱!”
“你们这是乱要价,你们领导呢,我要见你们领导!”
“小同志,通融通融,咱们穷老百姓哪儿有这么多金子。”
这帮端着枪,穿着不知哪个队伍制服的大头兵丝毫不为之所动,冷冷地重复着上面的命令。
第24章
谩骂的,说情的,讨价还价的,原本空荡荡的小区居委会门前空地上聚集越来越多的人,躲在家里整整一个多月的鲤鱼塘小区居民顶着油头污面全都出来了。
颤巍巍的老人也好,嗷嗷待哺地孩童也好,这些人仍端着枪,态度强硬,一句废话不多说。
旁边就是负责登记收粮食的大兵,一句话,交够东西就上车,今天就能把人拉倒临时安置点。
可谁家能有这么多粮食,都躲在家里消耗一个多月,没饿死就算不错的,二百斤一个人,这不要人的亲命吗!
有脾气大的捏着大拳头冲上去理论:
“老子纳了那么多税养着你们,到现在反过来管我们要东西?!什么玩意儿,老子要去上面告你们!”
也有泼妇使出当街撒泼的手段,躺在车前赖着不走。
“政府不让人活了,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命啊,人民解放军逼死人了,你们不让我上车,我就死在车前,大家谁都好不了!”
可惜这群穿着制服端着枪的,可不是什么人民解放军。
有头脑清醒的稍微回想一下广播内容就能察觉出异样——首京基地第六军团,根本就不是末世前人们熟悉的编织。
为首配着少尉弦的年轻兵一摆手,身边的小兵立刻端枪朝躺在车前撒泼打滚的女人身边开了一枪,子弹溅起地上的砂石,在地上冲击出个小坑。
那女人立刻浑身吓僵了,一咕噜爬起啦连滚带爬跑开,裤腿儿滴滴答答淋了一地水: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这一枪震慑住了在场所有居民,再没人敢起事闹喊,这些端着枪的是可一点情面都不讲!
有些头脑灵光的就想趁着小区丧尸被清扫过的空档摸去附近超市,小卖店。
打着同样心思的人却又不少,到了超市却惊愕地发现大多数食物货架空的空,没得没,不由破口大骂:
“呸,钱军那群王八蛋,一趟一趟往超市跑,东西都让他们搬走了!”
“走,走,去后面的仓库,老子就不信那姓钱的事属耗子的,能有本事把这么大个超市全倒腾家去!”
钱军一行人说实话也是冤枉,他们弄了不少东西不假,却远不到将超市搬空的地步。鬼知道,他们去超市的时候,货架上能吃的早已经空了七七八八,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东西一点都没留。
有胆子大的冒着危险跑到超市外的后身仓库,不说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没能从丧尸嘴里逃出来,多少人受了伤,至少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有一些人攒够了粮食,拖家带口去军队那边登记。
这些人脸上俱是喜气,看在另一部分没弄到足够粮食的人眼里,可就不那么让人开心了。
恶意的目光时刻逡巡着有粮食的人家,嫉妒,凶狠,贪婪,道道视线不再掩饰。
有些人感受到周围的恶意,赶紧凑到军车附近冲着大兵道:
“小同志,我家有粮食,你们现在就跟我去搬,搬完能不能让我先上车?”
“可以,只要交够粮食,我们就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一直到首京基地,车上都有你的位置。”言下之意这些粮食交得不亏,不但是跟着军队走的座位费,还能算个保护费。
这要交够规定的粮食,这些大兵还是好说话的。
问的人听了彻底放下心,欢天喜地引着人去搬粮食。
有军队保护着去安全区,交多少东西都值,这年头啥能有命值钱啊!
李瑞艳躲在人群里,头发脏污,原本精心打理,常年化妆的脸也这些日子的接连变故下折磨得蜡黄,眼神闪烁,皮肤泛着油腻的光。
她紧张的左右看看,正巧看见钱军为首,曾和丈夫一起找过物资的几个人最先上缴粮食,拿到了军队车上的座位牌。
女人脸上闪过怨毒,嘴角挂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缩在人群中一直等着钱军一行人走了,她才小心翼翼凑过去,说:“同志,我家,我家也有粮食,能不能派个人跟我去搬?”
一直徘徊在在居委会空地前的人见李瑞艳一个女人家里竟然有这么多粮食,周围又没有男人跟着,打量在她身上的视线立刻就有些不加掩饰了。
李瑞艳缩了一下,神色十分不安。
那少尉见了,警告地环视了一眼周围,示意一个小兵跟她去搬。
一个端着枪,看上去还一派年轻稚气的小兵立刻上前一步,安慰说:
“大姐,你不用担心,交了粮食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带我去搬东西吧。”
“谢谢,谢谢。”
李瑞艳连连道谢,这才松了口气,带着小兵往自家走。她路上几次偷瞄小兵手里端的枪,眉眼瑟缩,哪儿还见曾经的神气骄傲?
到了六楼的二层六室,这女人果然在卧室的床底下藏了不少粮食——一整箱瓶装矿泉水,零零碎碎一包糖果果冻,几包饼干,方便面,还有有三包还未拆封的大米,都是五十斤装的。
这些是李伟死前有一次扛回来的,到底念过书,男人有些见识远见,之前总念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恢复水电,家里放点粮食有备无妨。
眼前闪过丈夫生前种种,活着的时候嫌弃男人窝囊,嫌弃他身板弱没担当不像个男人,可到了最后,却是这样一个并不完美的丈夫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女人眨眨眼,眼中几度闪过水光。
小兵人还年轻,心也比较软,见了还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家。
他帮着李瑞艳搬了大米和水后,好心说:“大姐,别难过了,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回来。零碎东西你自己带在身上吧,现在粮食紧缺,路上的饭也不一定能管饱,我拿走大米和矿泉水就够了。”
李瑞艳听了,眼神闪动,低声道了谢。
待粮食搬完之后,小兵刚要说咱们下去登记吧,就见李瑞艳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自己身前。
小兵哪儿经过这些,顿时手忙脚乱,连声说:
“唉呀,大姐你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先起来!”
李瑞艳又怎么会起,趴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头,拉着小兵的裤腿痛哭道:
“小同志,你是好心人,求你帮帮大姐吧,我老公和闺女都被人害死了,我心里苦啊,你帮帮我吧!”
女人这两下头在地上磕得用力,已经见了血,此刻她半跪半趴在地上,满脸泪水,声音凄厉悲痛,路人见了都觉得可怜。
饶是小兵知道这种时候不能乱心软,仍忍不住说:
“唉,大姐,你先起来,先起来说,能帮的我尽量帮你……”
好说歹说,才把李瑞艳拽起来。
“你刚才说,你女儿和丈夫怎么了……别着急,先别哭先别哭,慢慢说。”
女人想起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的妞妞,越发哭不出声,声音断断续续说:
“我女儿她,她被钱军那个畜生活活摔死了!!你们帮帮我,那个畜生杀人了,他不是人,他就是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