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照无比庆幸光线昏暗,蒋忻没有回头。
穿过走廊,上了三楼,他们来到了城堡一角。
打开房门,格里芬男爵大概是说了一句请进,几人走进了这间房间。
房间很大,楼间距也很高,这边的窗户因为朝向正好,房间里边倒是挺亮。不过格里芬还是打开了房间里边的点灯开关,确保屋内的照明充足,没有阴暗的角落。
这间收藏室是专门用来摆放历代男爵们的藏品的,房间里边的陈列设施很多,只不过现在架子上边的陈列品稀稀拉拉,看得出来格里芬是极力想要把每个架子占满。
不过,他为什么不搬出去一些架子,或者是换一个房间呢?
徐久照没有办法理解格里芬极力维护的骄傲,三个人在谈话,徐久照的目光在房屋里边扫了一下。然后他在陈列中国瓷的架子上看见了此行的目标。
一眼望去,只觉得一碧如洗,满目青翠。
徐久照脚下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吴淼当初只说是疑似封窑,因为他只能判断出是唐代风格,特征十分的明显。其余的就说它的釉色了,吴淼回国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那只被摆放在博古轩的封窑四方瓶,这俩的釉色太相像了。他才见过没有多久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弄错。
为什么说它是唐代风格,因为俗称的柴窑其实就是后周柴世宗命令建造的,存世时间及其的短暂,也有人说这个窑口是杜撰并不存在。那个时期因为没有稳定的环境,瓷器风格从唐代延续下来,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
唐代时期大兴佛寺,瓷器当中就有很多与佛教相关的器型。
徐久照眼前的这一个也是如此。
这是一对花觚。花觚最初是盛酒的青铜器皿,汉唐时期,开始流行用陶瓷仿造青铜器。
这对花觚就有显着的青铜器特征。它口为四方、撇口、长颈,平底。通体是淡雅幽翠的天蓝釉色。整体一看,这花觚显得挺拔大方,显得古韵十足又很富贵。
后唐佛教盛行,花觚就属于供奉在佛前供人祭祀用的供器。
如果说别的徐久照还能够认错,这对花觚他是绝对不会认错,因为这正是他按照那太监陶金弄来了真品仿制而成的瓷器!
而且,跟那些被锦衣卫封掉窑场,放在库房里又被人偷走的不一样,这对花觚徐久照记得很清楚,它们被陶金派人取走了。
徐久照一时激动,抬手就向摆放在架子上的花觚摸去。
然而他伸出的手被人挡住了,等徐久照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蒋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把他的手按住了。
徐久照激动的忘我了,蒋忻当然不可能看徐久照失态。
他用英文跟格里芬说了几句话,格里芬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抬手请他们自便。
蒋忻这才亲手捧起一直花觚:“现在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啦。”
徐久照失笑了一下,刚才被蒋忻打断他的动作,他倒是冷静了下来。
徐久照伸手握住另外一只,一股温暖的暖意顺着触摸的地方穿到了他的掌心。
徐久照惊讶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窗户正对着这里,所以也不是阳光照射。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徐久照凝视着这自己亲手创造的瓷器,他还记得当初拿到瓷片的时候感受到的似有若无的暖流,还有在乡下村庄李姓人家里初次接触到那只四方瓶的时候也有一股暖意。
那两次的感觉只是微弱,而这次他明显的感觉到了。
这是为何?因为这是我创造的?
徐久照心中不得其解,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朝代的古董瓷器,为何唯独他亲手创造的才会有这种古怪。
那暖流存在的时间及其短暂,而且只有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徐久照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说不定要以为是幻觉。
“怎么了?”蒋忻悄声的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对?”
徐久照收起心中的困惑,说:“没有不对,东西是封窑的没错,品相非常的好。”
这对花觚跟那只被埋藏起来的四方瓶可不一样,要显得更加的莹润,瓷面上充满了朦胧宝光,这是传世的显着特征。
这是旁边的格里芬男爵说了几句话,蒋忻惊讶又喜悦。
徐久照很好奇,他问吴淼:“男爵说什么了?”
吴淼说:“他说这瓷瓶是他祖先跟舰队一起到东方去亲手带回来了,他那里还有当初带回来的物品清单,那上边甚至记录了日期。”吴淼翻译完了,发表自己的看法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这对花觚的价格还要上涨,对于有明确传续证明的古玩瓷器,要比那些没有传续的价值昂贵的多。”
徐久照急切的说道:“能不能问问他,把那张清单也让给咱们。”
蒋忻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徐久照有点慌乱的紧迫心思就被平息了下来。
他知道,阿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想到这个,徐久照不由的露出微笑。
最终蒋忻和男爵达成了交易,合计以9000万rmb买下了这一对花觚和格里芬先祖的清单。
“天哪,9000万。”尽管亲身经历,吴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蒋忻,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土豪!”
蒋忻白了他一眼:“没见识,博古轩里边摆着的那一只四方瓶早就有人叫价到1亿,我都没有卖。这还是一对,只有更贵。9000万买下来我还能赚很多呢。”
徐久照并没有收藏自己作品的爱好,蒋忻也是用博古轩的流动资金外加自己垫付一部分才购买了下来。
博古轩里只需要一只封窑镇店就可以,这对买回去也是要卖掉的。这对花觚有背景,有故事,又有传续证明。弄回国之后,往拍卖会上一送,轻轻松松的就能赚回来。
吴淼简直要眼红了,这家伙真是招人恨到要被套麻袋的地步。
蒋忻若无其事的说:“鉴于你恰好充当了中介人的角色,倒时候少不了你的佣金,国际惯例。”
吴淼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作为中介人,能抽成交价百分之五的佣金,其中卖家出五分之三,买家出五分之二。这么一算就有四百五十万进账,他再也不会看蒋忻不顺眼了。
蒋忻哼笑了一声:“这回你还觉得单独应酬这些富豪麻烦吗?”
吴淼摇头说:“什么话,我从来都不觉得麻烦过。”
蒋忻说:“那就好,以后继续努力,少不了你的辛苦费。你跟久照就是一荣共荣的关系,你为他多上点心,也是给自己挣钱。是吧?”
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吴淼抬下巴:“那当然。”
蒋忻心怀大慰的拍拍吴淼的肩膀,然后拉着徐久照的胳膊走了。
吴淼自己在那站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晚,格里芬男爵招待了三个人丰盛的晚餐,用晚餐男爵又给他们安排房间住下。
城堡里边就房间最多,当然不会让客人们连夜驱车回到市区去住酒店。
变卖了收藏品得来的钱足够维护城堡好长一段时间,一时压在格里芬男爵心头的重担不翼而飞。连听到蒋忻光明正大的跟他要求只要两个房间的时候,他都能露出一个意会的调侃眼神了。
第105章
一对花觚被封装好,因为还要过海关走手续等级等等,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启程返回国内。
等拿到了格里芬男爵的清单,蒋忻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份清单还单独给他收了一份钱。
原来这是一个日记本,而那清单就在上边写着。
“这里边都写了一些什么?”徐久照翻看着上边满是看不懂字句的日记本。
这日记本是牛皮的封面,里边的纸张也是羊皮纸,虽然久经岁月却仍然保存完好,字迹很清晰。
蒋忻伸头看了看,说:“我也不知道,看这字,应该是法语。”他扭头在徐久照的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想起要这个东西?”
徐久照合上日记本说:“我想,这上边的东西会不会对封窑的考古研究有帮助。”
蒋忻肯定的说:“肯定会有帮助的,至少知道这件瓷器流出国的时间之后,从那个时间往上追溯应该可以寻根究底,追查到从哪里流出的。”
徐久照握着笔记本:“那就好。”这对花觚当初被督陶官带走,应该是按照他们的安排进了宫的,只要进了宫那么很可能就会有记录。
蒋忻看着徐久照,觉得久照对这个封窑的研究这么在意,他要不要也赞助一笔资金,让研究进行的快一点呢?
把日记本放好,俩人洗漱之后睡下了。
明明白天进行了跋涉,睡眠习惯很好的徐久照应该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可是蒋忻都发出规律而绵长的呼吸声了,徐久照却仍然是精神的睡不着觉。
他躺了一会儿,又不敢翻来覆去的怕吵醒蒋忻,于是他干脆起来坐到一边的扶手椅上。
城堡地处郊区,外边没有一点点的灯光照耀,万籁俱静,很是安宁。
徐久照内心挺平静,不由的又想起那天在酒店窗户边上的塞纳河。
他的脑海里边白天和夜晚的景色交替,明与暗不停的跳跃。他歪着头,发觉思维更加的灵敏,之前只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在脑海里边变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徐久照感觉这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真的思维比之前更加的灵活。
徐久照歪歪头,原本在脑海当中的一副图案转瞬间变幻成为了四幅。
他有点不敢置信的用手撑着下巴,他垂下眼,视线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上盯着看。
他思索着:是瓷器上的暖流造成的?原本要花费好几天来思考的东西,转瞬间就完成了。
说到底思维再加快也是他自身的天赋,那暖流强化了他的头脑?
想了一会儿,徐久照抬头,他想起来了。
第一次拿到那瓷片之后,他脑袋上的伤口迅速的就恢复结痂,本来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也不疼了。他还曾经担心脑袋上有伤疤会影响头发的生长,可是除了留下一条细纹,并没有让脑袋上空缺一块。
徐久照一直留着头发不剪,也是因为这个伤疤的原因。如果像是板寸那样的短发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断裂缺少的层次。
直到后来蒋忻拉着他去剪发,他才发觉那疤痕的影响没有想像当中的那么大。几乎看不出来。
现在分析,如果说第一次治好了他头疼的后遗症,促进了伤口的恢复。那么第二次呢?
徐久照又仔细回想那次从山村里回来之后又什么特别的改变。
然后他恍然,从那次之后他开始再一次的生长,不仅仅是长高了,骨骼也变得更加的壮实。那个时候他十七快要十八,按照道理来讲已经过了长个长骨头的年龄。
原来两次的微弱暖流不知不知觉带给了他这么大的影响!这么说起来,他会借尸还阳,也是因为原身的鲜血渗入了废弃窑坑,而那下边,满是他所烧造的瓷器碎片。
徐久照明悟到,这似乎是一个因果循环,正是因为当初他创造了封瓷,几百年后他才会因为封瓷得以重返阳间!
老天爷对他真是太过厚待了。因他不过满腔怨气就给了他这么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还让他遇见了一个这么爱他的人。
徐久照凝视着床上睡的安慰的蒋忻,他走过去轻轻的亲吻他的额头。
蒋忻从睡梦当中醒过来,迷蒙的眨眼:“怎么了?”
徐久照躺到他的身边:“没事。”
蒋忻清醒了,半夜里徐久照可是很少会闹醒他:“出什么事情了?”
徐久照伸胳膊搂住蒋忻,蒋忻很自然的就靠过来挨着他。
“没事,就是去了个卫生间。睡吧。”徐久照声音柔和的说。
蒋忻只是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就这月光看了看确实没事的样子,就闭上眼。而徐久照弄清楚了这个一直以来的不解之谜,解开心事,很快的也陷入了睡梦当中。
第二天早上,蒋忻只隐约记得中间醒来过一次,看了看平静入场的徐久照,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
吴淼去办理徐久照回国的事情,蒋忻就陪着徐久照一起待在酒店里。
“真不用我陪你回去?”蒋忻蹙着眉头说道。
徐久照好笑的看他:“吴师兄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国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花觚安全的交给蒋老。”
上午的时候王朝臣打过来电话,说是他即将启程飞抵欧洲,让蒋忻暂缓回国,和他一起进行韵文的商务会谈。
王朝臣实在太能干了。
本来国外的生产线光是从生产到运抵国内最起码要花半年的时间。然而王朝臣跟打了鸡血一样超长发挥,从另外一个濒临倒闭的陶瓷企业拆回来了一套八成新的生产线。
这套生产线同样是这个生产商生产的,听说韵文特别着急,那边的高层管理人员不知道是谁给了王朝臣这个消息。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这个订单不会取消,而是正常交易。
特拉泽尼这边仍然还记得蒋忻的人情,在欧洲市场这边多次提起过韵文这个还没有完全投入生产的高档陶瓷生产厂商。只不过因为知道设计师是徐久照,这些人就十分感兴趣的下了订单。
为了及时完成这些价值不菲的订单,王朝臣这才想到了去别的企业拆回来一套生产线。
生产线二月份抵达,经过调试之后正式开始生产。因为人手不足,王朝臣又让猎头公司从国内其他的陶瓷生产厂挖了好多墙角回来。
而那些生产厂发觉过了年之后,有好大一部分高级技工没回来上班,也只能自认倒霉。
因为王朝臣的超级能干,3月份的时候,韵文高档瓷器就生产出来了第一批瓷器。他还没满足,要打铁趁热的趁着徐久照在这边收藏圈子里边正火热,寻找更多的客户。
蒋忻比他先来这边,也参加了之前的宴会,跟很多富商有了一面之缘,有的甚至还相谈甚欢。
韵文是他和徐久照共同的事业,蒋忻实在不能像对待吴淼那样扔下不管。王朝臣跟吴淼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来这边两眼一抹黑,蒋忻真不管那也太不称职。
蒋忻不甘愿的点点头:“那行,我已经跟吴久利打过电话了,他到时候会到机场去接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千万要跟他一起行动。”
徐久照抬眉:“郑凯龙应该不会再耍什么手段了吧?”
蒋忻冷笑一下:“这有什么准。我让私人侦探一直在收集他的黑料,为了抢到项目,他什么无耻的手段都干过。只不过现在那两个通缉犯的原因,司法部门暗中盯着他呢,他不敢再用什么阴招。接下来我就要收网弄他了,以防万一,不能大意。”
徐久照想了想说:“我知道了,我会跟久利哥一起行动,也不会到处乱走。”
徐久照这么配合听话,让蒋忻内心十分满足。
谈完了正事,蒋忻就抱住徐久照腻腻歪歪的说:“我真不想跟你分开,那么远的距离!”
这时徐久照站着,蒋忻坐着,刚好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的腹部。
徐久照这次倒是没有教训他,说他太过儿女情长,因为这次他的感觉也是一样的。这次一别,可是俩人从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分开。
也难怪粘人的阿忻会觉得不舍,就连他自己也……
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软弱,不习惯如此柔情满怀的徐久照赶忙把那心思驱赶出自己的心扉。
“你跟王朝臣在这边忙碌也好,就算是一起,回去之后我估计也得冷落你。”徐久照低头,手在蒋忻的脑袋上揉了揉。
蒋忻不解的抬头,仰视着看徐久照。那原本锐气逼人的英俊面容,此时偏偏露出一个不敢置信、惊讶错愕,孩子气到不行的表情:“为神马?!”他做错什么了要被冷落?
那可爱到让人平然心动的神情,特别想让徐久照去亲亲他的眉眼。
徐久照莞尔一笑:“多谢你这次特别安排的探寻之旅,我很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