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仁微眯起眼,盯着她慨然允诺的坚定表情,他心中浮现淡淡的赞赏,但又觉得她太轻信于人,是个标准容易上当受骗的女人。
“那就谢谢你了。”他毫不吝啬的赏她一抹感激微笑。“我的房间在哪?”他今晚势必不能前往LionHeart了,得在屋内制造和女友过夜的情境。
金禧羞窘地收回呆滞的眼神,领着他走到隔壁房间内,并告知他浴室和厨房的位置。
“所有的家具、电器你都可以自由使用。”她毫不小家子气的对他说。“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避告诉我。”她是真的打从心底相信他,也同情他的境况。
“谢谢你。”靳仁站在房间门口,再度向她表达谢意。
“我去拿枕头跟被子。”金禧回到自己房间张罗寝具,再送到他房里。“没有新的,你将就一下…”她局促地道。
他瞟了女性化的枕套和薄被一眼,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沉默须臾,她道了声晚安,替他关上门后才走回自己的卧室。
这么如梦似幻、不切实际的发展,让金禧坐立难安,全然失去写稿的心情。
她竟然如此草率、让一个根本谈不上认识的男人住进来?!这么做是不是太夸张、太冲动了?
这一夜,她的心宛若在汪洋大海中迷航的小船,不停翻腾、荡漾着,片刻都静下下来。
至于隔壁…
靳仁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便无忧无虑的进入梦乡,睡得很甜。
☆
天亮了,早起的鸟儿在窗外吱吱喳喳,好像在相互交换情报,清脆的啼唱对刚要入睡的人非但不悦耳,还是一种嘈杂的噪音。金禧皱紧眉头,拉高棉被盖住头,杜绝恼人的干扰。
然而,多嘴的麻雀好像势力越来越庞大,此起彼落的较量着嗓门,偃然是每天早晨最天然的闹钟。
“吼”金禧陡然起身,发出极度烦躁的吼声。要是她手上有猎枪,绝对会赏它们一顿痛快!
昨晚她彻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稍有睡意,偏偏那吱喳作响的麻雀鸟鸣侵犯了她衰弱的脑神经,彻底啄食掉累积了一整夜的瞌睡虫。
金禧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双目无神直视前方,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想睡又睡不着的感觉真的是一项酷刑,整个晚上,她的思绪就像陀螺般转个不停,片刻不曾停歇。
好痛苦…金禧无奈揉着脸,抱着发胀的头颅连声呻吟。
只要她一闭上眼,那张俊美脸孔就会在她脑海浮沉,
神游了好一会,金禧勉强挪动僵硬疲惫的身子,拖着步伐到洗手间准备进行梳洗,完毕后又顶着一双眯眯熊猫眼步出房间。
就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她突然来个紧急煞车,缩回脚仓皇关上房门。
她陡然一惊,活像门外站着的是什么可怕的鬼怪。
“小禧?”一道优雅悦耳的男性嗓音穿透门板,朝她轻声唤道。
小禧?金禧嘴角抽搐,完全不晓得该不该理会他过于亲密的称呼。
“哈啰?”迟迟等不到回音,男人加重敲门的力道,提高的音量彰显出他不太足够的耐性。
她清清喉咙,调整怦然的心跳,只得故作镇定道:“什、什么事?”
“我饿了。”靳仁压低的声音,活像个向母亲撒娇的小男孩。
“ㄏㄚ?”金禧的五官皱成一团,先是错愕,然后对他孩子气的言行感到啼笑皆非。
突然间,她觉得他很高深莫测…既是意气风发、自信性感的男公关,一下子又成了背负家计的失意青年;有时是个调皮的大男孩,现在则又化身依赖性十足的小男生,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他多变的形象彻底混淆她的认知。
“小禧?”门外,靳仁蹙起飞扬有型的眉,叫得愈发自然。
“嗯,我马上出去。”她发现和他说话,总是比平常来得费劲,总得极力克制才能不让志忑无措的情绪泄漏出来。
匆忙打开衣柜,她随手抽了件T恤、牛仔裤换上,稍梢整理了下微乱的鬈发,毕竟家里多了一个房客,不能再胡乱穿件背心短裤出来走动了。
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往后的生活,一定不会太平静。至少,从昨晚开始,她的心跳就时时刻刻都处于不正常的失序状态。她真的很担心一旦狂飙过头,心脏马上给她宣告罢工。
这个世界的死法有千百万种,但有没有因为和帅哥同住一室、感到过分紧张及兴奋而一命呜呼的?
有吗?有吗?或许她该上图书馆查一下文献资料,搞不好这么罕见的死法会被列为金氏世界记录…
金禧深吸一口气,才毅然打开房门,那气魄与态势仿佛接下来要与恶龙搏斗,然而门外却是空无一人,她如释重负之余也难免失望。
金禧东张西望,搜寻他那颓长英挺的身影。“人咧?”
约莫三十坪的空间悄静无声,连恼人的麻雀也都不再欢唱。金禧呆立在门口,被遗弃的不堪一涌而上,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既然他可以自行解决,干嘛还多此一举特地向她报备,结果又不见人影?害自己像个傻瓜似的换衣服、整理仪容…
他充其量只是她的“房客”,又不是她的专属物,她没权利介意他来去自如的行动。
“谁管他!”金禧咬牙喃喃自语,先顾饱自己的肚子比较实在。
她已经好久没有吃上一顿正常的早餐了,通常早上八点多正是她熟睡的阶段,往往一醒来连午餐时间都错过了。
“吃什么好呢?”她藉由自言自语分散满腔闷气。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靳仁在等待的空档接了一通电话,刚下飞机的老妈对他夺命连环Call,要求宝贝儿子一起共进午餐。
可惜他向来就不是乖顺听话、唯命是从的乖宝宝,但他晓得一次的顺从可以为自己换取往后无数的自由,所以这个午餐邀约是非去不可。
由于急着离开,他也觉得毋须告诉这个跟他没关系的女人。虽然,她好心“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还大方地不加收任何费用。
不过为了避免解释太多而露出马脚,他还是决定不告而别,驾着心爱的跑车,充当“孝子”去也。
褪下男公关的身分,他恢复自己那有点漫不经心又有些散漫的本性,而且,他也不认为那女人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如他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一样。
九月第一个秋台后的周末,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阳光仿佛要将几日来未露脸的份量一次补足似的热力四射、灿烂得令人头昏。
清晨七点多的公路上,三辆厂牌不一的名贵房车忽而前后排成一列,忽而相互竞速,车上的乘客们也都精神抖擞的谈天说笑,年轻的脸庞丝毫没有早起的困倦,唯独一个人例外…
一张写满睡意的脸上架着太阳眼镜,镜片下的双眼浮肿、呵欠连连,和其它人呈现强烈对比。
车内充斥着悠扬的乡村歌曲和开心的谈笑声,这对只睡了两个多钟头、严重缺乏睡眠的脑袋而言,都成为难以承受的折磨。
金禧皱起眉,忍住想大叫的冲动。
外头的阳光超级耀眼,同车包含驾驶在内的四个人,更是让她干涩的双眼益发疼痛。
不是他们长得不堪入目、不忍卒睹,相反地,男的帅、女的美,出色的外型教人无法逼视,相形之下,她就像只误闯逃陟群的丑小鸭般格格不入。
现在这个时间,本是她呼呼大睡的时候,却被寄住的房客、也就是这台车的驾驶硬是拖下床,以她缺乏运动及晒太阳为由,强迫她参与今天的活动。
要她参加户外活动、让太阳晒成黑炭可以,但有必要挑一大早吗?那么早出门到海边烤肉?烤人肉还差不多。
再者,她真的不明白,那家伙为什么坚持要她同行不可…
不晓得是睡眠不足抑或中暑,她的头好痛,反胃想吐,纵使窗外景色宜人,她也无心欣赏。
幸好车子性能绝佳,即便车速再快依然平稳,否则她真的会痛苦到想跳车,以求解脱…
啊!她好想念她舒适的床和松软软的枕头。“唉…”金禧轻吐一口气,藉以纡解身体的不适感。
“你还OK吧?”负责驾驶的靳仁透过后照镜,不经意瞥见她坐立难安又唉声叹气的模样,遂开口关心道。
或许是身体不舒服使然,连带的让善感的她情感更加脆弱,他一句简单的关切竟惹得她一阵鼻酸。
这家伙…还敢问。要不是他的擅作主张,她现在哪需要这么难受?!埋怨的话她没说出口,仅是用力的瞪着他的后脑勺传达怨念,可心头却隐约漫着暖意。
她虚弱的呻吟引起同在后座、长相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年轻美眉注意。“金禧姐姐,你的嘴唇好苍白喔!”
甜腻的嗓音令人筋骨酥软,但也让她头痛加剧。她有气无力的勉强扯开嘴角,
气若游丝的喃喃低语。“因为我快死了…”
“不准胡说!”靳仁一反常态,严肃的低斥。
不只金禧感到错愕,同车的帅哥美女也被他正经的口气唬住而楞了下。
顿时,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活络的气氛笼罩一层薄霜。
“仁,你一早吃了炸药?小禧只是开玩笑的,那么认真干什么?”副驾驶座的俊美男子率先回过神,试图以轻松的口吻化解突如其来的尴尬。
靳仁抿唇不语,因为连他也被自己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听到金禧用那种坑谙气的声音说她快死了,当下一股不悦冲上脑门,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一向百无禁忌、嬉闹程度无人能及的调皮大王,却因一个女人的无心之言而动了气,实在太诡异了。
俊美男子睨着他紧绷的俊颜,双唇忽而弯成一抹戏谵的弧度,对他情绪背后所蕴含的意义相当有兴趣。
“仁,小禧死不死,对你很重要吗?”俊美男子抱着好奇的心态,不怀好意的试探。
靳仁英扬的剑眉微微拢起,没想到好友会有此一问,一时为之语塞。
无预警的被拿来当话题,金禧陡然一惊,苦着脸讪笑道:“呃…这问题…很无厘头耶。”
实际上,她的心夹杂着期待与不安,想知道他的答案,又怕他的回答太直接、太无情,伤及她的自尊。
“就是嘛!阿掣的问题真奇怪。”洋娃娃女孩偏着头说,水汪汪的超级大眼睛蓄满困惑。
“会吗?我倒觉得挺有趣的。”称作阿掣的俊美男子耸耸肩,显然乐在其中。“仁,难不成这问题难倒你了?”他轻缓的语调,充满浓浓的挑衅意味。
靳仁操控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稍稍握紧,撇撇唇,一贯轻佻的回击。“掣,你是热昏头,还是吃错药了?”
“就算都有吧!你的答案呢?”归掣笑得很灿烂,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穷追猛打,非要个清楚的答复不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也不错。
“无聊!”靳仁不客气的斥责。“她是死是活,又关你什么事?”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留给其它人无限的想象空间。
遍掣眯起眼打量好友,靳仁紧绷的脸部线条提供了他莫大的乐趣。
他神秘的笑容让靳仁感到十分刺眼,不发一语的狠狠反瞪对方一眼,表达他的愤怒。
他的反应越大,归掣的笑意便更甚,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金禧嘴角抽搐、满脸黑线。听别人讨论她死不死的,实在很奇怪,好像她现在患了重病,快挂了一样。
有两个大帅哥为她斗嘴是很虚荣啦,不过争论的话题,实在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欵,你们两个给我差不多一点噢…”
她发出抗议,因身体不适而软绵绵的腔调透着几分佣懒与柔弱,听起来仿佛在撒娇。
不经意流露的软哝与娇嗔,反而格外挑动男性的神经,靳仁的心口猛地一悸,有片刻恍神。
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她好可爱、惹人怜惜…
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多少对她有些了解。对她的唯一观感,就是好胜爱逞强;她从未开口主动要求帮忙,即使要搬重物、换灯管,也全都自己来,把在一旁的他当成透明人,跟他“现实生活”中所遇到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那些千金小姐连逛街买东西都有人随侍在侧,更别指望她们做家事、换灯泡。对于凡事不麻烦别人、不肯示弱的她,他竟然感到生气。她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写作,没有其它消遣,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忍受这样乏味无聊的日子?
他没看过她的作品,但他不认为一个生活单调的人,能写出什么扣人心弦、引起共鸣的文章。
为了“报答”她的收留,他决定扩展她的生活范围,拓展她的视野。
不过顾及他的“贫民”身分,安排的活动尽量以不花大钱为主,免得她起疑。
“怎么突然安静下来?在思索小禧对你的重要性?”归掣盯着好友若有所思的神情,故意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