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叔!不,师叔,你听我解释——!”
负责人还想追上前喊,却被跟着杜九的几名大汉压住了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青帮二十三代弟子,你们敢这么对我,你们……”剩下的话却已经传不到杜九耳里耳边清净了,杜九才感觉到满意
不过,这个陆仁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金陵船厂出了事,是他们隐蔽不对外报的那些个大人物知道也就算了,这区区一个教书匠许宁,究竟是从哪得来的消息,还能利用这消息反过来威胁他杜九?
不愧是段正歧身边的人杜九想,现在哑巴段生死不明,和这样一个人玩一玩,好像也不会无聊
他这么一想,便心情愉快地回了房
“青帮的消息?”
甄箬至没想到许宁匆匆把自己约来,竟然是问的这件事
“昨天早上你不是还说要我少参与这件事,怎么今天又感兴趣了?”
两人现在在一家西洋咖啡馆见面,约在这里是因为环境幽静,少了外人打扰许宁今天特地将甄箬至一个人约出来,也没知会梁琇君,就是想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什么?!青帮的人找上你了!”
“小声点”许宁连忙拉着人坐下,四处看了一眼,才道,“我是昨天遇上一个人,那人自称杜九,不知是青帮的什么人而且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我”
这句话其实半真半假,青帮为何而来,许宁大概是有些猜测的只是这猜测,却不能告诉甄箬至
“元谧,你总是要我不要招惹是非,可你惹祸的本领却比我还大”甄箬至说,“你问青帮的消息,除了昨天我告诉你的那些,我也不知道什么了要不,我回去再问一问我父亲?”
许宁想起甄箬至在银行当行长的父亲,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只是,当日你听到令尊与客人交谈,除了青帮和金陵船厂这两个词外,具体可还有听到其他消息?”
“我也只是路过,没有听清楚我还是直接帮你去问我父亲吧!”
“别去!你从来不操心这些事,去问了,令尊肯定要起疑心”许宁道,“这不是大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吧”
“这还不是大事!你都被青帮找上门来了,还有什么才叫大事?”甄箬至感叹道,“非要像是奉张夺了北平,段祺瑞被囚天津那样的,才叫大事么?”
许宁心下一惊:“段公被囚禁?他不是已经不问政事,隐居天津了么”
“从昨天北平被张作霖控制的消息传来,外面就有谣言说段祺瑞被奉系囚禁了”甄箬至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们哪知道但是你想想,元谧,奉张现在士气高涨,眼下容不得旁人作威冯玉祥是逃到外面去了,可不还有一个段小狗么?段小狗现在占据了江南大半势力,若是能拿下他,南边能与奉张作对的,就只剩下广州那边和孙传芳了”
所以,张作霖虽然不能明面对段祺瑞怎样,但也是握了一个把柄在手中,好叫段正歧不能轻易动手
“那……现在可有段正歧的消息?”
甄箬至摇了摇头:“奉张也在四处找人呢,可这段正歧跟凭空消失了似的,半点影子都没有不过事发前几天,有人看到北平郊外段府起火,说不定段正歧失踪和那有点关系”
许宁摇头段宅起火起因于他,他能不知道详情么?只是现在他很担心奉张得势后,段正歧得罪了张习文,又与奉系对立,难以安全脱身
而杜九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会不会也是为了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段正歧的消息?
许宁想起明日的邀约,只觉得千重山万重水齐齐压来,把自己压得几乎不能喘气他低头抿了一口杯中温热的液体,舌根都在发苦
“呸,呸”甄箬至同时吐道,“真不知道这洋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咖啡虽然不美味,可苦能醒人啊
许宁放下杯盏
“箬至”他郑重看向友人,“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一日后,鸿禧楼
许宁在傍晚时抵达酒楼,踏着余晖上了台阶,被人迎入包厢
“许先生”
杜九看见他,起身相迎
“恭候多时”
杜九唤来侍者
“不知先生口味如何,嗜甜还是咸?这家酒楼聘遍名厨,从江南小鲜到川渝辛辣,南疆陈酿到西国琼汁,无一不有,先生喜欢哪种?”
“不用麻烦了”
许宁道:“我既不好美食,也不好美酒”
被许宁打断,杜九却不以为杵,笑了笑道:“那美人呢?”
美人?许宁蓦然想起那个好美色的段狗剩,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年纪轻轻就到处鬼混,真是不晓得什么叫红粉骷髅
“我一个教书先生”许宁说,“又无需美人红袖添香,只要有贤妻白发相守,就足够了”
“许先生洁身自好,真是令我自惭形愧”杜九拍了拍手,让侍者和下属都退到了外面,“先生再三拒绝我,想来是想直接谈正事,那我也不多话了”
“你要问什么?”
杜九笑:“我问先生——”
他俯下身,凑近许宁,精明的眼睛盯着他
“那封信,你是真烧了吗?”
第23章 知
许宁曾自己试想过,人与麻烦,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究竟是因为有了人才存在麻烦,还是麻烦生来有之,即便不是人,是猫猫狗狗也总有自己的困扰?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但是却不妨碍他想明白,为何自己总是招来这许多的烦心事所以在今天出门找杜九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那封信,你是真烧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许宁并不惊讶,他对上杜九的眼睛,反问:“烧又如何,未烧又如何?相信对杜先生来说,这两者之间并无区别吧”
杜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声音从喉间震动发出,蛮是好听,但是许宁却更喜欢听段正歧的笑声
“许先生,真是不可小瞧你”杜九手撑着台面,自己在一边坐下,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听到回答后会怎么做?”
许宁说:“如果我说信没有烧,大概你会想一百种方法来要我交出信,威逼利诱,本就是你们青帮的拿手本事”
“那你要是说信已经烧了呢?”杜九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弄虚作假,也是青帮的一项长处”许宁道,“你大概会叫来什么人随便造一封信,然后把我供出去,让我对外宣称这封信才是真的”
“哦?那我图什么呢?”
“段正歧,张习文,还有他们属下,都曾亲眼看到我火烧遗书,但即便是亲眼所见,大概仍有不少人是不信的”许宁说,“既然他们心中有疑惑,那么这封假信冒出来,无论确不确定,他们肯定都不会轻易放过,于是造假的人就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
“许先生真是高才!”杜九啪啪鼓掌,“这就为我想出了不少好主意,真叫鄙人舍不得放你走”
许宁看他这假模假样,冷声道:“反正你本就没打算放我走”
“是了”杜九说,“你这样的人,太聪明,把我想说的想做的,都猜到了我要是放你安然走出这鸿禧楼,我心里不安吶这样,许先生要不在我府上稍作客几日,我必定会殷切招待”
对付这种表面上邀请做客,实质为软禁的招数,许宁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不理会杜九的威胁,转而道:“那么杜先生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烧那封信?”
“不想”
杜九笑道:“现在不需要什么信,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那封信”
他果然打得这个主意!许宁觉得,和杜九比起来,段正歧的手段甚至都有些不够瞧毕竟一个整日厮混沙场,一个却是在名利场里摸爬打滚,摸惯了刀的段小狗,究竟比不上这些卖嘴皮子的家伙会算计人心
“其实信真的已经烧了”
许宁站起身,在杜九紧盯的注视下,走到窗口,“不过就像孙先生已经仙逝,依然有人不会放过他一样对于你们来说,卖弄权谋的事物多一件总是不多的既如此,我又能如何呢?”他轻轻叹息一声
杜九以为他已经放弃,便说:“先生看开就好,既然这样,我安排人……”
“杜九”许宁突然开口,倚着窗子看向他,“你听到笛声了吗?”
“笛声?”
杜九一愣,仔细回想,刚才许宁进来的时候,好像是有笛声响起远远地,船笛低鸣不过他不明白,许宁此时说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在金陵时,一日总要听三回这种笛声第一次是早晨,工人们去船厂上工其余两次,则分别是午休与晚休时的笛声”
许宁道:“平日里听了不觉得什么,但是细细想来,对于船厂工人来说,这大概就是他们朝五晚九,每日所生活的世界”
听他提到船厂,杜九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他
“你想做什么?”
杜九皱眉,他隐隐约约听到,楼外渐渐传来不小的骚动,似是有不少人聚集在楼下
“我做什么?”许宁望着他,“反正杜九爷大概也是不在乎的”
“九爷!”
有大汉闯进包厢,急促道:“楼下聚集了许多船厂工人!不知道是谁放出消息说您在这,他们就都闹上门来了!”
杜九闻言,第一时间看向许宁
“是你!”
“是我啊”许宁道,“你还要请我回去作客么?”
“抓住他!”杜九喊
然而许宁没待大汉们扑到窗前,自己已经翻身一跃,跳出了窗子!
“不可能!”杜九扑到窗前,这可是三楼的高度,许宁不要命了吗?然而他跑到窗口,却看到楼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板车,许宁正好落到茅草堆里杜九探头去望的时候,他正从草堆里翻身起来
许宁抬头,对杜九挑衅地笑了笑,拍掉头上干草,转身悠哉走了
“九爷!怎么办?现在门口已经聚集了近百人,把我们的人都堵住了!”
“九爷,您先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九爷……”
属下的呼声杜九已经抛至脑后,他死死地盯着许宁的背影,直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好”
他眼中点着徐徐燃起的斗志,轻声道,“这个许宁,我是抓定了”
另一边,从鸿禧楼脱身的许宁,则刚刚和人汇合
“怎么样,你没事吧?”
“哪有什么事?”许宁笑道,“以前在北平读书的时候,天天翻校门,早就习惯了”
“那就好”甄箬至跑上来,又说,“对了,你叫我去船厂散布消息,你猜怎么着?我还另外打听到了内幕!”
“内幕?”
“对!你知道青帮为何来金陵么?”甄箬至兴奋道,“听说是之前船厂出了意外,死了好几名工人,但船厂一直没有给个说法,管理层似乎打算瞒下去工人们自然是不肯的,再加上平日里的积怨,好像是要出大事了这次青帮的人来,就是为了把事压制下去”
“压下去?”许宁失笑道,“那我今天这一出,算是彻底毁了他们如意算盘”
“可不!我估计人家要恨死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
“什么?”甄箬至一愣
“他知道是我干的”许宁说,“我当着杜九的面说了”
“你?!”甄箬至又惊又怒道,“元谧,你怎么这样啊!万一惹上麻烦——”
“已经有许多麻烦了”许宁说,“箬至,并不是我退避,麻烦就不会找上我,也不是我忍让,杜九这些人就会放过我我以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不够隐忍,才叫事情出了这么多差错”
他望着鸿禧楼门口聚集的工人们,眼神微沉
“然而现在我明白,对于这些人来说,服从,隐忍,只会挑起他们残忍的本性,让他们更进一步欺负到你头上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退缩?豺狼对我磨牙嚯嚯,就不许我拔刀宰了这畜生吗?”
甄箬至愕然地看着他,“元谧,你、你想怎么做?”
“我曾以为自己热血已干,以为世上已没有我可以做的事”许宁说,“然而现在突然明白,不怪这浮云蔽日,不怪豺狼闻腥而来,只怪我自己半途而废,忘却初心,才在这世暮沉沦,任人利用”
“我想做点什么,好叫他们——”许宁看着远处,“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许宁想,至少段正歧有一件事是正确的,要想不做待宰的绵羊,就要学会露出爪牙
四月中旬,金陵城内无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晓得城里出了一件大事城北船厂的工人们不满厂主的苛待,闹起罢工,甚至上街堵住鸿禧楼的大门,要幕后大佬出来才肯罢休
如今这局面,当官的不怕别的,最怕这些游行罢工这些人示威吧,你不管不行,管了又怕出事丢了自己的乌纱帽然后又有传闻,说船厂背后是青帮的人青帮是做什么的?最早就是一批脚夫卒子聚集在一块走水运的对付闹事的工人,他们早就有了不少血腥经验于是有人担心,这些工人出师未捷,就要被青帮的人下黑手解决了
这些担心还没有成为现实,新一周的金陵日报,便刊登了一篇新文章
题目叫《抢来主义与压榨手笔——我与土地公》
这是一篇诙谐的小文章讲述主人公,一个久试不地的秀才,回家种田年初敬土地爷时,因不懂得规矩,被这本地小仙计较了一年,一整年家里都没有好光景第二天再到祭日的时候,秀才特地准备好了贡品然而第二年还是连连倒霉
有一日秀才遇见一位道士,就去向他求教道士听了以后,摇头,说第二年就不该给土地增加供奉
为何?书生问
因为你那样做了,这小土地就认为自己压榨你有理像这等小神仙,没有改天换命的大本事,就擅长为难你们这些升斗小民你向他服了软,他便得了意,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过自己的日子,且不去供奉道士说
小小的霉运,人熬一熬就过去但一旦被土地拿捏在手心,以后可日日都要听他指使
你且看,究竟是小民离不开这无用土地公,还是这土地公,不得不仰仗百姓的供奉才能过日子
屁大点的神仙,真以为自己比天高,比海阔?
署名——许三不
“噗哈哈”
读完文章,甄箬至笑问:“写得好!但是元谧,你这笔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叫三不?”
“不去你家作客,不吃你请的饭,也不要约我谈谈”许宁说,“我想对看到这篇文章的某些人,都说这三个不”
第24章 暗
“哎”
杜九也放下报纸:“连文采也这么好,可叫我怎么办?”
“九爷”下属站在一旁,“写这文章的人分明是指桑卖槐,我们、我们就这样任由他骂?”
“你也知道是指桑卖槐”杜九道,“可你若站出去了,就等于对所有人说,没错,我就是那屁大点的没用土地,还要不要脸面了?”
“那就这么算了?”下面的人显然心有不甘
杜九笑意淡淡:“谁说,就这么算了?”
四月末的金陵,气温正随着月历,一点点攀升对于这座城内的居民来说,北面的战争和南边的动乱,都是很遥远的事,反而不如城内的一场工人罢工来得重要四月底,船厂罢工已经进入高潮
李默,则是这批罢工工人的带头人从月初船厂出事以来,就一直是他和几个伙伴负责调动大家的情绪,联系哥车间的工友事情走到这一步,李默认为他们的斗争已经有了希望或许正像《金陵日报》上那篇文章说的,刁蛮的土地老儿,终究不能一手遮天
推书 20234-09-30 :《《云卧长安(GL)》:搜索关键字:主角:张月鹿、景秀、闻人贞、谢良玉 ┃ 配角:张灵蕴、赵青君、景睿之 ┃ 其它: ☆、第 1 章赵夫人闺名青君,出自吴郡赵家,祖上做过太宗、仁宗两朝尚书令,到她父亲这代,蒙荫入仕,位至正四品京兆府尹。夫家是清河张家旁支,自江南而来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