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璟亭忽觉着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里。
第132章
一个赶他出王府,另一个说要成全他。兰璟亭道:“要是真的,他知道现在皇上在做什么,还认皇上这个哥哥?”
“血浓于水,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正泫的手按住他后脑,十分享受这段亲密关系带来的愉悦。
兰璟亭吻他耳垂,一路往下吻到正泫下巴尖:“就怕他不是这么想的。”
正泫手指穿在兰璟亭的长发里,打着圈玩耍:“你只需要告诉朕是或者不是。”
兰璟亭聪明绝顶,怎会不知他的意思,摇了头道:“不是。”
正泫眼里冷了冷:“还有谁?有文绚在身边,他竟然还看得上别人?”
兰璟亭心道他算得什么?有他在身边,正泫不也一样娶妻生子。把他当做监视岫昭的工具安插在王府里,还扣上一顶男宠的帽子。这些他非但不能说,也不能在正泫面前表露出任何不满。他能对岫昭使点小性子,是因为岫昭的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可正泫……正泫是不会容忍一个不听话的棋子的。
兰璟亭环着正泫的脖颈,枕在了他颈边:“皇上还需要臣回去么?”
“不用,就留在朕身边好了。”正泫总算没想再用兰璟亭去“以色侍主”,可更多的问题随之而来:“那他喜欢的是谁,文绚可知道?”
兰璟亭心中转了千回,他在正泫身旁服侍着,正泫也能问岫昭的事,是不是对亲弟弟的私事关心太过了?又或者是太后的意思……可太后不是觉着岫昭喜欢的是云滇公主安心宜?正泫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他脑中想着阗悯清俊消瘦的脸,口中却答:“臣不知。”
“问你这个是有点难为你。”正泫瞧着他神色,似是想看出什么端倪。“他不喜欢那公主,却又说着要娶她,朕就想他是不是还藏着谁?”
“王爷喜欢谁,皇上为什么那么关心?”兰璟亭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掌在正泫小腹上,“皇上既想知道,直接问王爷不就好了?”
正泫由兰璟亭带着摇晃,注意力渐渐回到他身上:“文绚不懂。”
“臣不需要懂别的。”
…………
连续三日,正泫坐卧都与兰璟亭一处,这位新晋的大学士,似乎是将皇帝吃以外的其他事全包了。刚过正午,正泫用完膳,便靠在龙椅上看兰璟亭批折子。兰璟亭知道他在看,强按着自己心思:“皇上这几日不放臣走,过几天可能臣就是一堆骨头了。”
正泫难得笑了起来:“怎么那么说?谁为难你了。”
“外边儿都在传,臣狐媚惑主,皇上连皇后那也不去了。”兰璟亭这些天大部分时间待在御书房替正泫处理折子,也听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传言。
“后宫没那么可怕,何况你本就不是后宫的人。”正泫抽走兰璟亭手里的笔,看了一眼他准备落笔的奏折,批了两个字:狗屁。
兰璟亭皱眉看他这“直言快语”,心道还好是正泫亲自动手,要不这纸上谈兵的折子他不允,说他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他虽想与正泫待在一起,却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臣知道了。皇上还是别守在这儿了,等会儿臣看过重要的,再送过去给皇上定夺。”
正泫瞧着他好一阵,又把笔交给了他:“文绚这些年在王府,的确是浪费了才能。以后不必与曦琰你来我往了,把心收回来给朕。”
兰璟亭只道他说这话无耻。正泫既做不到把心给他,又凭什么要求他把心放在他身上?
“皇上的怀里兜着多少颗心了,还不满足。”
正泫弯起嘴角:“吃醋了?”
兰璟亭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哪里敢醋,臣不想与人争。”
“文绚的琉璃心朕就是想要。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朕也不用烦了。”正泫难得说了一句真话,奈何兰璟亭压根没听进耳朵里。他头一次觉得正泫或许只有不在上位,才会懂得如何去爱人。这一点比起岫昭来,差了很多。
兰璟亭这辈子原本也有抱负和理想,可这一切在遇到正泫之后就化作了烟尘。他原以为正泫是一个值得追随的明君,可这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亲手把他送进了别人怀里。兰璟亭麻痹过自己,为了正泫,这个身子算什么,只要他得以实现他的野心,他做的都是有价值的。但得了皇位的正泫,他却感觉与他越来越远。
“臣不奢求什么,只求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兰璟亭默默将那苍生换做了正泫,他不想要他看轻。
·
兰璟亭的顾虑并不是无风起浪,正泫这日刚下早朝,便听得太后传召,细问之后才知皇后方才去请安。正泫甫一到太后寝殿,还未进去,就被太后的贴身侍女铃月拉住了。铃月跟随太后多年,与正泫差不多同龄,算得宫中最受宠的侍女,谁都得给几分薄面。
铃月冲正泫一拜,还未跪下便被正泫抬了起来:“怎么回事?”
铃月道:“皇上离宫大半个月,回来这些天也不去后宫,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问起我来了。”
正泫抬了抬眉:“朕出宫那么些日子,积压的折子不处理怎么行。”
铃月俯身低道:“皇上就别装了,谦徵阁夜里弄出那大动静,谁还不知道皇上在做什么。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了皇后娘娘那,也就到了太后这儿了。”
“这能当一回事?”正泫并未介意:“母后怎么说?”
“太后娘娘哪儿会管皇上这些,只说要提醒一下皇上,别太凉着后宫里的嫔妃。”铃月如实道。
“不对。”正泫眯起眼,“还有什么没说的?”
铃月叹道:“是有件事。皇后娘娘问我,皇上耳朵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怎么会问你这个?”
铃月回道:“或许是想着是兰大学士以前的杰作吧,皇上是不是没对人说过?”
正泫冷着脸道:“她问过,朕没说。”他自打小时候被岫昭咬过,就不喜欢人碰他耳朵,更不喜欢有人提起这桩事。与兰璟亭一起的时候他不会心生排斥,也独独算是个例外。
铃月道:“我没与她细说,只回了不清楚。那之后皇后娘娘又问…………”
“问什么?”
“问皇上随身的那个香囊里装着什么要紧东西?从未见过皇上离身。”铃月抬头便见着正泫脸上明显的怒色,心中发憷,不敢再说。
正泫忽然转身就走,连太后也不打算见了。
第133章
皇后寝殿篁明宫离正泫的桑雎宫不远,贝阙珠宫,红墙碧瓦,是后宫最华美的所在。皇后洛子芸是姚千霖的表妹,也是江南武学泰斗洛英的独女。洛英此人原本不愿让女儿入宫,可敌不过姚千霖的三寸不烂之舌天天游说。正泫与洛家联姻后,洛家所属的庆乐堂改名成为如今的清音阁。阁主依旧是洛子芸,这个原本飒爽的女子自打嫁给了正泫,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之后,对正泫的依恋与日俱增,尤胜当年初嫁的时候。
洛子芸手边搁着根短竹笛,在纸上写着曲谱,却走神得厉害。忽听着身后有声,眼前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朕不过几日没过来,你就开始调查朕的过往了?”正泫踏进篁明宫,就没打算与洛子芸好好说话。
洛子芸转身与他行礼:“皇上肯来了。臣妾不过是问一问从前的事,皇上为何恼怒?”
正泫只是冷眼看着她。
“皇上与臣妾夫妻多年,有什么不能与臣妾说?”
正泫只觉着耳根隐隐疼了起来,言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朕言尽于此,这半月不会再回来,子芸好好反省反省。”
“皇上是要去兰璟亭那儿?需要臣妾在安排他的住处么?”洛子芸见他要走,慌道。
正泫觉得好笑:“他哪儿用你安排,朕让他住桑雎宫。”
洛子芸听得捏紧了裙摆。桑雎宫连她也少去,原因无他:那是正泫最私人的地方,他不会召任何妃嫔过去。除了一干伺候的宫人,能随意进出桑雎宫的主子也仅有两人——太后和岫昭。正泫对血亲有着异于常人的宽容,与寻常人家大不相同,大约是太后从小教育之故。可现在他口口声声说还有一个兰璟亭,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洛子芸沉默着送走正泫,当即对随侍在身边的少女道:“去把人办了。”
“娘娘,那可是皇上刚封的——”这少女是清音阁最近提拔上来的新人,名叫傅筝。岳雪不在的时候,就由她常驻在篁明宫。
“手脚利落些,别让人看出来。我道是哪个贱人咬伤皇上,原来是他。”
傅筝听得眉心一动:“属下尽力而为。”
·
宫里的消息并未传到琰王府,岫昭在王府里忙活了一个上午,桌上整整齐齐平摆着六张薄纸:纸上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每一张都是他写给阗悯的情书。如果每三天送出一封,这里足足可以送半月的了。岫昭瞧了一阵,又挨个封进信封里,压上火漆,在面上写了四个俊秀的楷体:阗悯亲启。他一连写了三封,忽又觉得过于正经,不符合自己的风格,改写做小阗亲启,小悯亲启,悯儿亲启。
林宣正好打从宫里回,穿了几串回廊好容易找到岫昭,进门见着这一桌子信笺,愣是没说出话来。
岫昭搓搓手笑道:“怎样?本王给他回这么多,他总会记在心里了。”
林宣点点头:“王爷好兴致。”
“你觉着是三日一送好,还是一日一送的好?”
“怎么都成。”林宣觉着他实在没必要纠结在这些小事上,低声道:“王爷可知宫里出事了?”
岫昭把桌上的信收整齐,归在一个小盒子里,心里依旧在想阗悯,随口应道:“能有什么事?”
“皇后被皇上送去了桓圆宫。”
桓圆宫是一座冷宫,本朝上百年的时间里只进去过为数不多的几位嫔妃。岫昭听到桓圆宫一时愣了,问道:“为什么?”
“只听说皇后说错了话,至于说错了什么,属下去打听过,太监宫女们都说不知道。”林宣也是费解,百般想不明白正泫这么做是为什么?姚千霖现在势大,表妹洛子芸更贵为皇后,可一朝变天,转眼间就失宠,堪比昙花一现。江南洛家势力不小,在皇权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
岫昭道:“等我进宫问问母后去。”
林宣道:“要是姚洛倒了,我们…………”
岫昭摇摇头:“此事不会那么简单。阗悯没回来,只靠我们手底下这些人,翻不了天。”他将信盒子递给林宣,叮嘱道:“派人三日一送,务必送达。依我看,姚千霖不会这么坐以待毙。”
岫昭进宫时恰巧遇着了姚千霖,远远地看着他在宫门口下轿。姚千霖似乎也看见了他,遥遥向他的轿子行了一礼。要是落在往常,姚相是会装看不见的,岫昭百无聊赖地想着,手指敲在轿子的窗格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泫和洛子芸有没有同过林岫昭不知道,不过确是真真事实的夫妻。在他眼里,正泫的婚姻根本没有考量价值,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现在能砍了洛子芸这一臂,就是说他的人已经渗透进了清音阁,洛子芸的存在没那么重要罢了。
……要是阗悯呢,遇到事情会不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会不会为了他服毒?岫昭想了一阵觉得自己这样计较得失没意思,阗悯为了他差些没命。可恨的是与阗悯共度这些日子后,已经想跟他绑在一起了。
岫昭在宫门外停了许久,才迤然下了轿。姚千霖已走得没了影儿,他不想与姚千霖搭话,也因为洛子芸这桩事。但凡他想帮忙说话的,不用人求,他也会尽力。
岫昭心中有所想,走到太后寝殿的时候恍若未觉。此刻他的娘亲正在大厅中走来走去,不时把气撒在手中的捻珠上。太后见着他来,恨恨招手道:“来。”
岫昭规矩着刚坐下,就听一阵金玉撞地声,浑圆剔透的大玉珠碎成了几瓣。他心中啧啧一声,小声着道:“我这不过两日没来,母后这是气谁呢?”
太后端丽的脸看了一阵自己的小儿子,不悦道:“谁气你了,哀家在气你哥。”
岫昭露了个浅笑,起身环住自己亲娘:“娘别气,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的,皇兄是做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