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漆低低道:“我知道他恨郁策,我又何尝不恨谢迟。”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霍叶宁不是说让你想办法登上魔尊之位么,是不是很难,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由精卫坐上魔尊之位,总比谢迟那混账玩意坐上去要好得多了。
游隼似是轻轻冷笑了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杀了谢迟,提着他的人头回魔族,我不就是魔尊么?”
这小鸟同学说话……倒是很有一股大反派气质呢。
沈檀漆莫名这样想到。
幸好霍叶宁死前把精卫的主仆契约给了沈檀漆,不然精卫黑化后可能还真的很难对付。
霍叶宁在临死之前,将一切的路都为他们铺平了啊。
沈檀漆有点想他了,眼眶微热,他低下头,轻声道:“谢谢你,精卫,你是个好孩子。”
话音落下,鸟儿险些从枝头掉下去,游隼的声音依然淡淡,却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冰冷了。
“少恭维我,因为你是我的主人而已。”
沈檀漆:……
有这么跟主人说话的吗?
主人有点委屈。
见他抿唇不语,游隼有些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了,谢迟派了魔族埋伏在你们身边,一定小心,那魔族会易容。”
易容。
沈檀漆一刹那便想到那个总是顶着方问寻脸的可恨魔族——晏宁。
可是晏宁不是已经被郁策杀了吗,难不成还有晏宁二号?
这可是个重要消息,不然他们可能还真的着了谢迟的道。
沈檀漆分外真诚地再次感谢:“多谢你传信,你在魔族应该也很危险吧,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能跑直接跑,来找我。”
听到他的话,游隼微微顿了片刻,忽然陷入久久的沉默,没有再出声。
这些话,真像那人说的。
如果那人还活着……
罢了,活着还得费心思再动手杀他,麻烦。
死了好。
死了清净。
只有死人才不招人惦记。
他不会再让自己想起这人了。
游隼什么也没再说,转身飞离,连声道别也没有给沈檀漆留下。
沈檀漆怔怔地望着他飞远,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精卫一定很想念霍叶宁吧,他也是。
可是霍叶宁,再也回不来了。
但如果有一日,精卫见到沈檀梧,说不定……
他心头微动,霍叶宁和沈檀梧性格相似,说不定老哥能治愈小鸟同学呢。
但试无妨,回去后一定要告诉给哥!
*
裕冬城的剑术试炼台,擂台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一空,干净如新。
沈檀漆茫然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郁策的影子,却先看到了人群里朝他招手的方问寻。
一瞬间,沈檀漆脑海里想起精卫提醒他的“会易容的魔族”,他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要跑,正好撞进了身后人的怀抱里。
肩膀被轻轻揽住,身前人低笑了声:“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沈檀漆抬起眸子,看到是郁策,心头立刻松了一口气,他赶紧揪住郁策的领子低低道:“你快看看方师兄是不是魔族假扮的?”
他可真是被方问寻这张脸要吓出心理阴影了。
良久,郁策仔细打量了一下不远处一脸懵逼的方问寻,轻轻道:“嗯……没有魔气,也没什么灵气,的确是方师兄没错。”
沈檀漆心头的石头落下来,抚了抚胸口,喃喃道:“不是就好,试炼快开始了么,金鱼和芋圆去哪了?”
郁策为他拍了拍背,理顺气息,说道:“他们打了一晌午雪仗,玩得太累犯困,便把他们安置回客栈去了。”
闻言,沈檀漆点了点头,又猛地抬眼把面前的郁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试探着道:“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字?”
郁策默了默:“蛋蛋,二蛋,三蛋。”
看来郁策也是真的,沈檀漆彻底放下心来,抹了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说道:“我和清流派长老去千羽茶楼时,碰见了精卫,他来送信说,有魔族易容埋伏在咱们身边,千万当心。”
他想了想,打算暂时先不告诉郁策谢迟打进嵘云宗的事情,否则这场试炼郁策是决然不会参加的,而且还会固执地赶回嵘云宗,届时打草惊蛇,谢迟说不定又会跑掉。
郁策颔首道:“好,如有异常,我第一时间便会发现。”
沈檀漆还是对郁策的实力很相信的,只是心头惴惴不安,像是被这阴云密布的天空影响到了心绪,他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愿一切能够顺利吧。
*
裕冬城弟子客栈里,两个小崽睡得正香。
今天他们打雪仗实在太累,到客栈又大吃一顿,吃饱喝足沾枕头就睡着了。芋圆的小腿搭在金鱼的小胳膊上,金鱼的小脑袋靠在芋圆的怀里,两个小崽睡成一团。
金鱼梦见了一场好大好大的烟花,还梦见了一座漂亮的小房子,房子里,父亲拉着爹爹的手,两个人都在笑,笑得好甜,身上还穿着红色的衣服。
梦境里,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红色衣服,胸前还别着一朵漂亮的小花。
他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要给父亲灌酒喝,让父亲喝不完不许去睡觉。
酒是什么味道的呢,甜甜的吗?
唔,蛋蛋想尝尝。
在他身边,芋圆梦到的却是三蛋,他正和哥哥抱着三蛋一起玩,三蛋居然突然用脑袋顶破了蛋壳,冒出头来,说道:“哥哥,我要入魔啦!”
芋圆立刻瞪圆眼睛,急切道:“不可以!不可以入魔,你要做好孩子,好孩子不能入魔的!”
三蛋眨了眨眼,说道:“可是……我身上有好多好多魔气,我控制不住啦——”
听到弟弟的话,他打了个激灵,小身子微微颤了颤,感觉身边好像真的有魔气似的。
然而芋圆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边,当真有两个黑衣魔族立在床头,望着熟睡的小崽们,互相对视一眼。
“妈的,谢迟光说了绑孩子,也没说绑哪个啊,都长一个样,哪能看出来。”一个魔族压低声音骂道。
另一个魔族烦躁地深吸了口气,说道:“管他呢,一块抱走不就成了?”
“那怎么行,”那魔族果断反驳,“你忘了谢迟说过,其中一个是化神期,要是绑错了,半道咱俩都得被这小崽子弄死!”
“……那你说怎么办呐,你我修为根本看不透化神期啊。”
他们正说着,金鱼似乎睡得不大舒服,吧嗒着小嘴往芋圆怀里钻了钻,像只充满依恋的小狗似的。
两个魔族立刻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芋圆被金鱼拱了拱,醒是没醒,但他在睡梦里梦见三蛋突然长大了,跑到他身边像小狗狗似的钻进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哥哥,他好开心,因为他终于有了一个小弟弟了,他终于不再是家里最小的小朋友了!
当然,如果弟弟不入魔就更好了。
小崽幸福地笑了笑,抱紧怀里的金鱼,低低呢喃:“弟弟乖,哥哥给你吃糖,乖乖喔……”
两个魔族面面相觑,说道:“化神期是弟弟,咱们要绑的是哥哥。”
“对,就是这小崽子了,绑他!”
第105章 等你(四更)
(一零五)
剑术试炼台上,众宗门弟子已经准备就绪,掌事长老检查过每人佩剑以及身上有没有暗器之后,便开始了第一轮的擂台赛。
积分榜靠前的弟子们最后进行决赛,待其余弟子比拼结束,决出了最后两人参加决赛的资格,掌事长老扬声宣布:“积分榜前五弟子入擂台抽签,飞鸾宗林檀玖,嵘云宗郁策,嵘云宗沈檀漆,清流派赵霄,清流派安云宁!”
擂台的先后顺序在于抽签,如果抽到不好的签,可能一个人打四个。
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郁策,打四个也就算了,里面还有男女主,听说那个清流派赵霄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刚刚看他打半决赛的名额,一招一式,沈檀漆连见也没见过。
他还真有点怕。
郁策转眸看向他,轻轻勾唇道:“别紧张,阿漆,只是试炼,无论输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沈檀漆自然知道他是想要安慰自己,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娘的笑容,以及他信誓旦旦在爹娘面前喊着要当最厉害的修士那些话,如果他能赢下这场试炼,兴许他爹也就不会后悔当初把他送进嵘云宗了吧。
“别小看我,一会试炼开始,你可不许放水。”沈檀漆努力挤出个笑容,故作轻松地道,“上了这擂台,我可会把你当成对手看待了。”
阴云的柔光洒在他脸侧,郁策静静看了他半晌,缓缓露出笑意:“好。”
认真的阿漆,果然更可爱。
听到他答应,沈檀漆心头更加紧张些许。
他要努力,绝对不松懈,于郁策和林檀玖他们这样的天才弟子而言,他就像这世间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靠着一点歪脑筋和一点比其他尘埃要好的运气,才能一路歪打正着站在他们的面前,成为天才的对手。
所以,他要比郁策他们更要努力才行。
尽管沈檀漆自己也知道,以他的实力,想要赢过连谢迟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郁策,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可是他想试试,他真的想试试。
如果他不放弃,不懈怠,是不是真的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呢?
让自己没有遗憾的活下去吧,沈檀漆。
他握紧手中的剑,一步步踏上擂台,郁策和林檀玖先后抽过签,便轮到了沈檀漆。
立在签盒面前,沈檀漆手心盗汗,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伸进手去,摸到一张字纸。
他将那字纸抽出来,在万众瞩目下,一点点展开。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个大字。
肆。
他排第四,还好,不算很倒霉。
沈檀漆浅笑了下,像他这样平庸的人,果然抽到的签也是中规中矩。
抬眼望去,郁策晃了晃手心里的“一”,有些无奈似的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不如你。”
沈檀漆眨了眨眼,说道:“那当然了。”
男主当然要抽到第一,不然怎么体现咱们男主哥哥一路升级打脸爽文剧情呢?
林檀玖运气最好,排在第一,却拿到了五,剩下的二三位自然落到了清流派那两个弟子头上。
拿到各自的签纸后,决赛擂台的顺序也开始了。
作为第四,沈檀漆坐到了观战席,安静地等待郁策的比试开场。
凳子还没捂热乎,身边又坐来一个人。
沈檀漆下意识抬眼看去,那人戴着顶大兜帽,帽纱将全身都盖得严严实实。
“咋样,行头帅不帅?”
一出声,沈檀漆吓得屏住呼吸,连忙压低声音道:“你疯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沈檀梧竟然这么胆大,直接坐到了他身边来看郁策试炼。
听到他的话,沈檀梧撇了撇嘴,说道:“怕什么,我知道我现在是魔,但郁策说了,这副身体没修过魔,压根一点魔气都没有,他帮我使了个什么咒掩藏身份,总之你别管。”
他在客栈睡得身上都快长虱子了,再睡下去,床上都得压出个人坑来。
有这么好玩的热闹不凑,他可忍不了。
沈檀漆揉了揉突突乱跳的额角,说道:“就算这样,你也得好好掩藏一下,哪有直接坐参赛弟子身边的,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你啊。”
沈檀梧从兜里掏出一把自客栈带来的瓜子,浑不在意地给沈檀漆塞了一把:“不怕,看见我就说我是你哥呗,你这唠叨劲儿可得改改了,也就郁策能受得了。”
接过那把瓜子,沈檀漆忧心忡忡地磕着,“我哪里唠叨,我是担心你。”
瓜子还挺好吃,沈檀漆坐在沈檀梧身边,有一刻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小时候那样在陪哥哥看小学生体操比赛。
不过台上的人不太一样罢了,剑术看着也跟体操差不多。
刚磕没多久,便见方问寻挤开人群,压低身子,溜到沈檀漆身边坐下,问道:“师弟,方才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沈檀漆:“呃……”
他能说,他看见师兄这张脸就觉得后脑勺凉吗?
“没有不理你。”沈檀漆决定还是不说了,省得方问寻再担惊受怕起来,“当时忙着跟郁策说话,没来得及回。”
闻言,方问寻放心了些,目光瞥向沈檀漆身边的沈檀梧,有些好奇地悄声问道:“你旁边这位是……你朋友?”
“我是他哥。”沈檀梧无比自然地约过沈檀漆,朝方问寻伸出手去,“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