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舱门居然真的打开了,而且真的下来了一个“送死”的人。
是的,只有一个。
孔雀的黑发扎成了一条高马尾,裙子上装饰的金属羽毛在狂风中发出清脆的铮鸣。
“抓住那个女人!”恐怖司令吼道,“蠢货别用破甲弹,要活的当人质!”
巧了,孔雀收到的信息也是:要活的。
不过可不是为了当人质。
祁渊关掉视频,准备换一双鞋再下去,脚上穿的那双他挺喜欢,不舍得踩在垃圾上。
挑了双结实耐操的靴子穿上,祁渊弯下腰来,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拉起鞋带,系了两个完全对称的蝴蝶结。
风饶在一旁看着,不由叹了口气。这是什么小学生的系鞋带姿势啊,他们可是强盗诶!要么任由鞋带散开,要么把脚翘到桌子上,系几个乱七八糟的死结,这才像样吧?
如果是其他Alpha做出这动作,绝对会被抨击为“娘炮”“软蛋”,但显然没人敢在祁渊面前说这些话,大家都很珍惜自己的烂命。
等祁渊换好鞋后,下面吵闹的炮火声和尖叫声总算停了。
“你带叶盏回房间。”临出门前,祁渊还不忘吩咐一句。
“没问题老大。”风饶拍拍胸脯,表示交给我吧。
此时,恐怖司令的恐惧都愤怒都已经到达了极点。
舱门一打开,他两条火蛇一样的目光就射向了那里。一定是他的仇家!是他的仇家请来的救兵!他要记住那张脸,他要报仇!把他串在炮塔上,用他的血染至高恐怖的旗!
他看到了缓缓走下飞船的那个男人。即使身处一群杀气正浓的Alpha战士中间,即使面对着浓烟滚滚的炮口,即使站在那个杀神一般凶悍的女人身边,他的气势也碾压了一切,昭彰着一种绝对不容置疑的恐怖存在。
这是Alpha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畏惧强者,要么臣服要么逃离。
如果说恐怖司令之前还咬牙切齿地盘算是哪个仇家找了帮手上门,现在他倒冷静下来了。
这根本不是同一等级的敌人,他们招惹不起,躲不起,一旦碰到,只有一个死。
但他就是不明白,看到路上有垃圾,没有哪个自恃身份的人会去特意踩一脚。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叫道:“这位道上的兄弟,要杀要剐给句明白话,我们也不想死了还当糊涂鬼。”
祁渊环顾了一圈,才缓缓开口道:“来这里,是想问司令您要个人。”
恐怖司令立刻狠狠地瞪了手下们一眼,他就知道,肯定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手下碰了不该碰的人,现在老大过来找场子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动了您的人?”恐怖司令抽出贴身的□□,“您尽管说,我把他揪出来,要是您嫌脏了手,我亲自给他放放血。”
“哦,倒也不必,我要找的那个人叫狼眼,前两天失踪在通往长洛区的省际公路上,似乎是被您的手下带走了。”
“狼眼!”恐怖司令立刻问道,“谁打劫了狼眼,站出来!”
至高恐怖的人都不是怂蛋,很快站出来几个人,表情那叫一个冤:“老大,不是我们干的!我们只是捡了个尸!”
“那是谁干的,啊?!”司令问。
另一个叫道:“是一艘伪装成飞行船酒吧的飞行船干的!我们当时看到一家酒吧叫飞行船,但不知道它真的是飞行船……”
“听不懂!”司令咆哮道,“欺负老子是文盲吗?!”
不过祁渊倒是听懂了,他打断这对活宝没有丝毫智商含量的对话,直接说:“把狼眼给我,我立刻就走,并且会赔偿你们的损失。”
“还不快把狼眼带上来!”恐怖司令叫道。
四个成员马上就拖着一个人形麻袋出来了,他们蹲下来解开绳子,把人倒垃圾一样倒了出来——然后他们就傻眼了。
麻袋里的人已经死了,而且也不是狼眼。死者身形高大,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嘴巴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青紫的嘴唇紧抿着,被插了一朵绯红的花。
“是飓风!”至高恐怖的成员认出了自己的同伴,难以置信道,“他是负责看守战利品的,今天早上我还和他打过招呼,怎么就死了!”
“肯定是那个狼眼干的!”另一个说,“他杀了飓风,悄悄溜走了!”
祁渊蹙起眉头,蹲下来,轻轻取下飓风口中的绯流花。看清他嘴里的东西后,他“啧”了一声,冷笑道:“狼眼也死了。”
飓风口中含着的,是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这是狼眼的耳环。”那人快吐了,“我的娘咧好恶心!”
不,祁渊在心里纠正他,这不是狼眼的耳环,而是货真价实的、从狼眼眼眶里取出来的眼球。他用两根手指捏起其中一颗眼球,瞳孔涣散无光,似乎死在了极大的惊惧中。
恐怖司令的脚趾头难耐地在鞋子里抓来刨去,他等的就是祁渊注意力被夺走的这一刻。这时,至高恐怖的机甲士兵,已经出现在了该出现的地方——飞船的顶端,谁都注意不到的盲区!
机甲士兵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从飞船上一跃而下,装载在手臂和脚心的火焰喷射装置使他坠落的速度提升了三倍,他如一枚出膛的炮弹,轰向了祁渊!
至高恐怖绝不受辱!
哪怕全死全灭,也要拼个至死方休!
“给我杀!”恐怖司令振臂高呼,周围束手就擒的成员们顿时乱哄哄地开始反抗。
在机甲战士出现的一刹那,孔雀就已经注意到了,然而她不仅没有上前护主,反而恭敬地垂下双手。
她始终遵循一条法则,在更强大的暴力面前,自己没有出手的理由和必要。
她的主人,就是“更强大的暴力”。
祁渊的注意力依旧在那两颗眼珠子上,面对背后汹涌而至的杀意,他只是抬起胳膊,硬接了冰冷的金属拳头。
这一拳的压力强达五吨,哪怕是轰击一块岩石,岩石也会瞬间粉碎。然而爆裂的感觉没有如期而至,祁渊只不过微微一侧身,明明已经来不及躲开了,机甲战士却感觉自己打到了一团棉花,那么轻,那么软——但他居然就被这股轻柔的力量推开了。
在外人看来,全副武装的机甲战士,好像一片羽毛一样,被祁渊轻轻地拂开了。
接着这片羽毛冲击了地面,在水泥地上轰开了巨大的龟裂痕,冲击波使得附近的垃圾山轰然倒塌。
机甲战士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又难以置信,机械胳膊上火花闪烁,整条右臂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也许他该花钱去装一条真正的机械胳膊,他的存款恰好够买最好的那一款,可是他已经看不到明天了。
他抬起头颅,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祁渊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只是朝着某一座垃圾山走去。基地里寂静无声,只有靴子踩在垃圾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至高恐怖成员们的神情像见了鬼,觉得那簌簌的声音像是踩着自己的骨头,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恐怖司令惊骇地张着嘴巴,刚刚攒起来的一波攻势立刻瓦解于无形。
逐荒的人则见怪不怪,自说自话地进入至高恐怖的领地搜寻。
祁渊停下脚步,狼眼的尸体就被随意丢在其中一座垃圾山上,现在随着垃圾山的塌陷滑到了他面前。
被挖走的果然是狼眼的眼球,然而他的眼眶里也并非空着,两只耳环作为替代品被塞进了进去,大小正好合适。没有死人眼睛那么恐怖,这两只耳环很漂亮,散发出剔透的绿色,仿佛一只幽暗的狼,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
第6章 致幻
◎在绯流的幻觉中,叶盏看到了自己。◎
有谁在他之前杀掉了狼眼,并制造了尸体的异状,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赤.裸裸的挑衅。
先前祁渊并没有把青崖沃土的事放在心上,他发布了金额巨大的悬赏,在全世界征求“神迹”的线索,狼眼不过是其中一个线索提供者。如果不是正好牵扯到叶盏,他甚至不会专程调查此事。
然而现在,明显有人在阻止他调查青崖沃土,手段高到在他眼皮子底下掉包录像带,杀掉了重要的证人,这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祁渊从怀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小黑本子,翻到某一页,郑重地写了一行字:
调查青崖沃土。
其他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写字,没人敢吭声。
在一连串的想法中,祁渊的思绪忽然宕开一笔:叶盏说不定是无辜的,自己抓错人了。
毕竟狼眼被谋杀时叶盏已经被自己逮着了,没有作案时间,除非他还有别的同伙。但没有道理同伙作案如此成熟缜密,叶盏却冒冒失失地撞到了自己手里。
现在想来,叶盏会轻易地落到自己手里,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深思。是诱饵,还是诡计?
祁渊“啪”地合上笔记本,命令道:“全部绑好,带走。”
至高恐怖的所有成员都被解除武装,押上了飞船,风饶也下来凑热闹,问:“老大,这帮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丢给审讯室。”祁渊想也没想就说,“不吃点苦头不张嘴。”
双标,大型双标现场!风饶在心里叫道,同样都是犯罪嫌疑人,叶盏现在就躺在老大的卧室睡觉,这群人却只能在审讯室铁窗泪!
此时狼眼的尸体也被抬了起来,风饶眼尖地发现:“他手里抓着一张纸条!”
“看来那位朋友嫌游戏不够有趣,”祁渊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风饶把纸条抽出来,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一个刚学会握笔的孩子写的:
“透过虚假的眼睛,无法看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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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饶一出门,叶盏就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装昏,他的演技还没有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第二支吐真剂注射下去的时候,他是活活疼晕过去的,只不过这晕眩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他就醒了。
风饶走的时候关上了房间的灯。叶盏在黑暗中缓缓吐息着,小腹好像有一把刀子在乱搅,源源不断地朝着大脑传递疼痛信号。
疼痛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小腹喊疼的本意是想让大脑想想办法,可他的大脑目前只会痛得在颅腔里打滚,一个接一个往外喷射疯狂的念头。
比方说,反正这个生殖腔叶盏也不打算要,如果再这么疼下去,干脆切掉好了。
但听说切掉生殖腔是会死人的……
死了拉倒!
疼死老子了!去和老子的阑尾智齿一起合葬!
比切掉生殖腔更迫在眉睫的是,绝对绝对不能让祁渊知道自己正在分化为Omega。比起各种酷刑,他更怕被祁渊知道这件事。
哪怕此刻成了阶下囚,叶盏自觉和祁渊是平等的对手,不利条件下的博弈只会激起他的好胜心。但如果让祁渊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什么,那么他的态度或许会变成惊讶、同情、怜悯、甚至会感到恶心……只有这个,他绝对无法忍受。
叶盏睁开眼睛,手指慢慢活动。灵活度差不多恢复后,他猛地握紧双拳,肌肉紧绷,积攒已久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
“嘶啦——”强度普通的拘束带被他生生扯断了。叶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松软的骨头,在飞船的医疗室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首先是止疼药,一打12瓶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上。叶盏先丢了两粒在嘴里,干咽了下去,然后从垃圾桶里找了个空瓶子,把每瓶都打开匀了几粒进空瓶。
他这身衣服藏不了东西,只能暂且把药瓶埋在了盆栽的土里,等到他熟悉了飞船的构造,再想办法把药转移出来。
用这种办法,跟过冬前的松鼠一样,叶盏藏了不少东西。与松鼠不同的是,他的记性很好,绝对不会忘记每一个藏着东西的地方。
最后叶盏站在锁住的冷藏柜前,找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他握着一根粗大的针筒,迅速插进了冷藏柜的锁,精准地破坏掉了锁芯。警报还没来得及拉响,叶盏跟着一拳头砸了上去,警报系统一命呜呼。
冷藏柜里整齐地排列着绯流药剂,浅红色的药水装在玻璃管里,有着西瓜汁一样美味的颜色。
比起口服片,注射剂的威力更大。叶盏果断地开了一瓶绯流,吸了满满一针管,麻利地注射到自己的静脉中。
绯流毒瘾的症状和他的怪病十分相似,祁渊不是怀疑他吸毒过量吗,那正好,索性就吸给他看,这样就能将自己所有的异状都推给毒瘾,来掩饰真实的病情。
当然,这只是缓兵之计,时间一久绝对会露馅,他必须在露馅之前逃出去。
至于毒瘾,叶盏并不怕,他的体质特殊,是极少数的对绯流完全免疫的奇葩。正因为如此,他才敢放心大胆地注射,这玩意进他身体和一管生理盐水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