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了舱门打开的声音,他们回来了,没时间了!
叶盏把针管和药瓶子往地上一丢,玻璃管碎了一地,他咬咬牙自己也往地上一坐,碎玻璃扎到了大腿,血流出来了。这点痛苦比起之前的腹痛很不够看,叶盏嫌效果不够给力,大腿还在地上蹭了蹭,让玻璃渣子深深地刺入身体。
疼痛让他恹恹的大脑兴奋起来,他必须装成毒瘾发作的样子,而且要骗过医生和祁渊的眼睛!
绯流是信息素毒品,会让人产生大量幻觉,对敏感期的Alpha和Omega,还有诱使发情的作用。叶盏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搓出点红晕;揉了揉眼睛,揉出点我见犹怜的泪花;调整呼吸,放松身体;最后也是最精华的一步,他眼睛探照灯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祁渊的外套,果断摘下来抱在怀里,一头埋进了外套里。
呼——不得不说,闻起来真舒服。叶盏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忍不住猛吸了几大口。他是真的开始分化了,居然会被Alpha的气味吸引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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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眼诡异的死亡,青崖沃土潜藏的阴谋,种种麻烦都摊在眼前,祁渊回到飞船上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去看看叶盏。
他的脚抗拒地在地上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服从本心——没有谁规定战胜的将军不能随时检查他的战利品,更何况这个战利品还是他多年来的心病。
一推开门,一股幽淡的花香混合着血的味道扑面而来,祁渊的瞳孔一缩,迅速打开灯,在惊讶中几乎失去了言语。
拘束椅上的人早就不见了,地上满是破碎的玻璃渣子,有些上面沾着血,绯流药剂淌得到处都是。浅红的汁液上洒落着刺目的深红,血迹一直延伸到房间的角落,一个柜门半开的柜子里。
祁渊迅速走过去,拉开柜门,叶盏蜷缩在柜子里,抱着他的衣服瑟瑟发抖。
“出来。”祁渊的声音有些低哑。
叶盏害怕地往柜子里躲了躲,拼命摇头,把头埋在他的衣服里。
祁渊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强行把他拉出来,丢到脚边的地板上。
“疼……”叶盏虚弱地叫道。
祁渊低头一看,他握住的手腕上有一个泛青的针孔,“这是什么?”
叶盏低着头,光裸的双脚不自觉地互相磨蹭着,呼吸混乱而破碎,只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成句的呓语。
“不会说话了?”祁渊把他怀里的衣服抽了出来,不让他捂着脸,声音阴沉得可怕。
叶盏吓得一哆嗦,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金棕色的瞳仁是那么清透,直直地穿过他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绯流成瘾后的典型症状——幻觉。祁渊见过太多毒瘾发作的人了,知道刚注射完的瘾君子会陷入十分美妙的幻觉之中,这些幻觉往往是过去最快乐的记忆或者是所能幻想出的最美好的东西。
绯流是十年前突然出现的新型毒品,除了成瘾性以外,对人的身体没有任何毒副作用,甚至还能止痛,因而很快在佣兵和猎人中风行。接着上流社会也不能幸免,反正他们有的是钱和无所事事的废物,连家风严格的祁家都有人在偷偷吸食这种东西。祁渊有个十分亲近的表姐,唯一的孩子死后,她就一直隐居在家中。自从有了绯流,姐姐也露出了笑容,时常在花园里玩耍嬉戏,笑着道:“宁宁,慢点跑,到妈妈这里来,宁宁想吃蛋糕吗?”
宁宁就是那个死去的孩子的名字。
花园里从始至终只有姐姐一个人。她微笑着把蛋糕喂向一团空气的样子,是祁渊年轻时的一大噩梦。
然而即使一天三次注射绯流,把日子过成了幻觉,这位表姐依然身体健康,心宽了,体也胖了。这无疑更加助长了吸食绯流的风气。
叶盏看到了什么?祁渊不由好奇地想,他充满欺骗和背叛的一生中,有哪些快乐的时刻,值得他靠吸食绯流一遍遍地回味呢?
好奇心鼓噪起来,祁渊耐下性子,温和地在叶盏耳边问道:“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祁渊的嗓子有些干涩,好像“嘎吱嘎吱”地打开了一只生锈的匣子,呛得满口尘埃。
叶盏茫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有了光彩,他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身体,脸上浮现了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少爷,你在这里啊。”
“少爷”,是叶盏当年对自己的称呼。
祁渊愣住了——在绯流的幻觉中,叶盏看到了自己。
叶盏兴奋地抱了上来,热乎乎地填满了他的怀抱,“少爷,我好想你,虽然昨天才见过,但感觉真的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吗?”祁渊情不自禁地抱紧了他,力量越来越大,几乎要把这身骨肉揉碎在怀里。
“好疼……”叶盏撒娇一般抱怨起来,却依然柔顺地靠在他怀里,忍受他的一切粗暴和坏脾气。
祁渊下意识放松了力道,可是叶盏还在念:“真的好疼好疼好疼,少爷,帮帮我,我要疼死了……”
真假掺半最为逼真,看到幻觉是假的,疼痛是真的,想念祁渊是假的,喜欢这个拥抱是真的,因为这个Alpha闻起来真他妈带劲。
“没事,别怕。”祁渊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哄道,“不疼点怎么能长记性?”
叶盏身体一僵,为什么这么说?祁渊发现了?!他不敢再进一步动作,只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难受地喘着气。
还好祁渊也没有说下去,只是把他抱了起来,放在手术床上,分开他的膝盖,把他破破烂烂的裤子扯碎了丢地上。
叶盏大惊失色,又不能显露出来,心中直叹祁渊人面兽心,丧心病狂,对病号也下得去手!
祁渊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怕什么?”
说着,他拿起镊子,一块块取出嵌入皮肤的玻璃渣子,下手又快又稳,很快就把玻璃渣清理干净。接着帮他擦干了血水,涂上了消毒药,再用绷带包好,活儿做得无可挑剔——除了最后一步:他拎起两边的绷带,打了个完美对称的蝴蝶结,好像把他打包成了一个大号礼物。
叶盏感到两条腿被牢牢地绑在了一块儿,分都分不开,心中一阵恶寒:我的老天鹅啊这算什么恶趣味,他怎么没发现祁渊居然是个蝴蝶结控?
祁渊满意地拍拍手,丢给他一套新的病号服,“换上。”
叶盏有些惊奇,想不到他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
“很惊讶?”祁渊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
“没有……我好难受,头好痛,肚子也好痛……”叶盏实话实话,“最好能躺一会儿……”
祁渊盯着他,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唇色倒是很鲜艳,被牙齿咬出许多深红的印痕。汗水沾湿了他的鬓角,金棕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大颗的泪珠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痛苦,但除此之外,他猜不到还剩几分真实。
如果是以前的我,早在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就会举手投降吧?如果叶盏哭着恳求他,他会奋不顾身地为他去死。想到此处,祁渊对过去的自己报以一丝冷笑。
他用外套裹住叶盏,轻轻松松地抱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
“好。”
叶盏闭着眼睛,心中盘算:目前为止还OK,祁渊没有起疑。接下来就要继续装病,寻找逃跑的机会,最好能把深蓝一并带走,稳住,能赢!
祁渊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叶盏闭上眼睛装睡,还装模作样地拉着祁渊的手不让他走。
祁渊从善如流,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今天你毒瘾发作,所以我不和你计较什么……”
叶盏心想:太好了,您老送佛送到西,干脆把我当成屁一样放了吧!
祁渊继续说:“但是你以后不能继续吸下去了。”
等等,他在说什么?看到自己堕落,他不应该开心才对吗?
“本来想利用毒瘾折磨你,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祁渊的手缓缓抚摸他的脸,“虽然性格烂到无可救药,但至少脸和身体都很漂亮,不像Omega那么禁不起折腾,也不会怀孕。”
这些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叶盏心乱如麻地想,祁渊知道自己在装睡。可他不敢睁眼,只能如坐针毡地忍受着。
至于祁渊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他的未来意味着什么,他暂时拒绝思考。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拷上了自己的手腕,“咔哒”一声,祁渊把他锁在了床上。
“这个东西比拘束带牢固很多,你可以试着挣脱看看,”祁渊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在戒掉毒瘾之前,就先做我的‘Omega’吧。”
第7章 想当年
◎妹想到。◎
祁渊离开后,叶盏立刻睁开眼睛,小幅度地扯弄起那个银环。
确定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后,叶盏的心态崩了。
苦肉计根本一点用都没有,祁渊反而还很欣赏他的挣扎。武力反抗会被镇压,妥协求饶会被玩弄,他必须重新思考对待祁渊的策略,绝对不能仗着旧情就心怀侥幸。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慢慢让疲惫的身体放松下来,陷入休息状态。只有保持良好的身体,才能更好地谋求出路。
兴许是因为白天的遭遇,叶盏做了个久违的梦,梦里他听到了悠长的口哨声,在呼啸的夜风中一声长一声短,一声凄厉一声嘶哑,像飞蝇一般挥之不去。
在佣兵的黑话系统中,这几声口哨是“救命”的意思。
屋内的人都醒了,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和身体在木板床上翻动的声音。没有人会傻到出去救人,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让人离开被窝简直是犯罪。
但叶盏去了。出门前,他听到同屋的佣兵嘟嘟囔囔地叫道:“小叶子,别去。”
“危险。”
那时候自己才几岁?好像不到14,还有些天真莽撞的年纪……
叶盏没听,他觉得求救者身上说不定有钱、武器、食物或者药品——哪一样都是他急缺的。黑夜里他顶风前行,沙子像细密的弹雨,噼噼啪啪地打在他身上,手电筒的光被吹得凌乱不堪。
那个求救者一看到灯光,就脱力地倒在了地上,叶盏走过去,发现他块头庞大,装备精良,皮甲上有三两个弹孔,血流如注。
“救命——”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同时肩膀耸动,叶盏用灯光一照,才发现他背上用帆布睡袋绑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叶盏解开帆布睡袋,立刻感到一口灼热的气喷到自己手上,接着便是一张少年的脸。少年脸颊通红,呼吸急促,病得那么厉害,好像风一吹就会熄灭的烛火。
“求你,救救少爷,带着他跑!”求救者厉声嘶叫,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腕,“不要回去!无论谁来带他回去,都不要答应,那里不是家……”
“你有钱么?”叶盏兴致缺缺地打断他。
将死之人,他一天也不知要遇到多少,他可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
“……胸口。”大块头嘶哑地说。
叶盏摸了把他的胸口,摘下了一枚沉甸甸的徽章,是纯金的,徽章上有一圈设计简洁的花纹,中间是一个奇怪的符号:3/4。
叶盏愉快地收下了金子,又在求救者身上摸了一圈,找到了两把弹夹空空的枪,一把多功能军刀,一根皮带,一双牛皮靴子……他像杀鱼一般迅速将求救者剥光,收进背上的大背包里。最后单手拎起那幼猫一样的少年抗在肩上,对求救者说:“我会救他的。”
求救者的眼皮沉沉地落了下去,嘴角却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解脱的笑。他灰败的嘴唇僵硬地翻动,仿佛在重复一个幽怨的诅咒:“不要回去……”
“安息吧。”叶盏拿了汽油,均匀地洒在他身上,然后用一根火柴把他点燃了。及时焚烧尸体是个好习惯,毕竟谁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变异成什么鬼东西。
叶盏回到屋里,把战利品和少年丢在自己床上。少年只到他肩膀那么高,轻得像一只小猫,留着乖乖的刘海,皮肤娇嫩,五官漂亮,跟个小女孩似的。
“醒醒。”叶盏毫不怜惜地拍他的脸,留下了通红的巴掌印,少年“唔嗯”几声,缓缓张开双眼。
他的睫毛可真长,又卷又翘,像洋娃娃一样。眼眶里满是泪水,眼瞳像两颗圆圆的黑葡萄,看起来可口又多汁。他一醒过来就蜷缩成小小一团,害怕得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叶盏放柔了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