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浩看到他退后,微微垂眸,唇角仍然挂着那一抹笑。
“师父可真是绝情。”他轻声道。
“别胡说八道了,想想后面该怎么办。现在有两个选择。”晏殊辰看着他,“一是你说说你母亲是哪里人,我们去她族里问问。二,是去坐忘城,那边妖族众多,说不定能查到血脉相关的问题……我倾向于第一个。”
穆元浩:“我选第二个。”
晏殊辰:“……为什么?”他顿了顿,问得更清楚些,“梨花镇的事也一样,你为什么不愿意与父母两边的亲人有联系?”
穆元浩看着他,道:“我只要师父。”
晏殊辰:“?”
穆元浩:“我不想看到打着血脉关系对我指手画脚的人。”他啧了声,“我也不喜欢讨厌的人与我留着相同的血脉。”
晏殊辰耐心:“你怎么会这样想?谁说你必定会讨厌他们?谁说他们就会对你指手画脚?万一你们一见如故呢?”
“你从小孤苦,除了我这个师父和小霖他们,几乎不与人来往。如今知道你还有亲族在世,我们应该试着联系一下,若是不好,我们就少见些,若是人不错,你也能多些亲人——”
“不需要。”穆元浩看着他,“羌离族已被我重创,师父想要我把母族也灭了吗?”
晏殊辰:“……???”他不是很明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羌离族是他们罪有应得,跟你有什么关系?”
穆元浩理所当然:“他们若是没有问题,我为何要去梨花镇?”
晏殊辰怔住。
穆元浩歪头,似乎有些苦恼:“母族那边似乎没有问题,我若是直接动手,师父会不喜欢的。”
晏殊辰悚然。
穆元浩看着他,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师父不喜欢我滥杀无辜的。”
晏殊辰:“……”
他看着面前熟悉的人,两世记忆交叠相映,竟有些今夕不知何的错觉,心中全是空茫。
许是他怔愣了许久,穆元浩微微挑眉,疑惑地看着他:“师父?”
晏殊辰回神。
他低下头,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条朴素的编织手绳,略调整一番,戴到自己左手腕上。
穆元浩安静地看他动作。
晏殊辰摸了摸红棕色的编织,叹了口气,抬头,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穆元浩:“不知道。”
晏殊辰:“这是你师公、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一件法器。”他面无表情,“毫无防御能力的上品法器,缚龙索。”
上辈子,在你入魔之后,把你五花大绑捆起来的法器。
穆元浩:“……”
第15章 妖兽
晏殊辰觉得自己搞错了一件事——心魔,和入魔,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面前是仿佛依旧一副温和稳重模样的穆元浩,但从方才那几句话,晏殊辰便知道,一切都是假相。
方才寥寥几句,已能窥见其皮囊之下的冷漠、好战和嗜杀,妥妥一名反社会人格型犯罪分子……原来这么早,就已经有端倪了。
如今看来,穆元浩入魔,压根不是因为心魔。
晏殊辰摩摩挲手绳片刻,问:“若是有一部魔修功法摆在你面前,可以改善你现在真元暴涨的状况,还能让你的修为一日千里,副作用是你的修为可能终生止步渡劫期,你学不学?”穆元浩的修行速度已经是异于常人的快了,若是再一日千里,那速度……
穆元浩:“师父有魔修功法?”
晏殊辰不耐烦:“回答我。”
穆元浩:“……”
正要作答,晏殊辰冷冷一句:“想清楚再回答。”
穆元浩顿了下,果真低头开始想。半晌,他抬头:“只有修为上限的副作用吗?”收到晏殊辰肯定的点头后,他勾起唇角,“为什么不?”
晏殊辰:“……以你的天赋,绝不会止步渡劫期,你为何要选魔修?”
穆元浩神情愉悦:“因为快啊。”
晏殊辰:“……你现在还不够快吗?”
穆元浩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他腕上红绳,啧了声:“不够。”
晏殊辰:“……”理解不能。他捏了捏眉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仇人或者目标,所以要尽快升上去?”这一世,穆元浩已经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多进入金丹巅峰,这还不够吗?
穆元浩:“你猜?”
猜你妹!
晏殊辰烦躁地扒拉了下头发,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假象,咬牙切齿的:“不寻亲,也不回去了。”
穆元浩挑眉:“师父有安排?”
晏殊辰没答话,只伸手:“储物袋拿来。”
因晏殊辰的务实,他们峰的人从来不会追求性价比低的储物法器,容量虽然不大但价格低廉的储物袋,一直是他们的首选,一个不够,几个来凑。
但晏殊辰这个师父,从来不会翻开弟子的东西,更别说储物袋。
因此,他提这话的时候,已经料到了弟子可能有的理由。
穆元浩二话不说,掏出储物袋递给他。
晏殊辰到嘴边的解释被硬生生卡着。他看了眼这个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弟子,深吸口气,压下满腔的憋屈、愤怒和无力,低头翻看储物袋。
他先看的材料。
穆元浩是打怪狂魔,没有宗门任务都要跑出去杀妖兽,积攒的妖兽材料占了储物袋的七成,包括这几日打的熊妖等。
晏殊辰仔细翻看了遍。上百种材料,包括穆元浩淬炼过的,没有一样能用的。
他早有所料,叹了口气,略过材料,扫向其余东西。
其余都是零碎,数张符篆,几瓶丹药,几身衣服、茶具、点心……甚至还有果核!?为什么连垃圾都收着——害,不管了。
他略过杂物,扫向角落的一堆灵石。
灵力一扫:上品灵石十三块,中品灵石三百三十二颗,下品灵石七百五十七颗。
晏殊辰:“……”特么比他这个师父还富裕!
想到自己储物袋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上品灵石,晏殊辰心塞。
他还养着一大家子呢,穷点也是正常。他酸溜溜地想着。
不过他也确实是懒了,孩子们成长起来后,他就进入半退休生活,喝喝茶看看书,若是没有宗门任务,三五个月都不带下山的,直到接到弟子入魔的消息……
拽回思绪,晏殊辰扫了眼注视着自己的弟子,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将灵石扫到自己储物袋,道:“灵石征用了。”储物袋扔回去。
穆元浩:“?”
晏殊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忍痛摸出十块下品灵石扔回去:“算了,给你留一点。”
穆元浩:“。”
晏殊辰再翻自己储物袋。中品灵石六百八十八块,下品灵石六百二十六块,都快赶不上徒弟的零头了,极其寒酸……
还行,起码看着吉利!晏殊辰默了下,转向材料。积攒了几十年的材料丰富多样,好些都是好材料,卖也能卖上好价钱的那种。最重要的是,里头有两样能用上……
聊表安慰了。
确认了资金、材料,晏殊辰长舒了口气,喃喃道:“特么的,退休生活没了。”
穆元浩:“师父?”
晏殊辰看向罪魁祸首,微笑脸:“走,师父带你去巩固修为!”
穆元浩:“……?”
……
凌华山。
林深正带着师弟妹们出来历练,顺带做几个宗门任务。
因为是以历练为主,接的任务大都是收集类。地形多貌,物产丰富的凌华山就是个绝佳的历练地点。
林深每隔数年就会过来这边收一波长成的灵植和妖兽。
但这回很奇怪。
他们进山开始,几乎没看到什么能用的灵植,妖兽倒是遇到几只,但都是炼气期的小妖兽,连筑基期的都没见着。
再一次打死一只炼气期的鸟妖,一直与林深组队活动的乔明希忍不住了:“深哥,这也太安静了吧?咱们上回是不是这边进山?”
林深:“不是,我们上回从西边进去的,这一边压根没走过。”他往里层方向眺望片刻,眯眼道,“可能最近有人来过了。”
乔明希:“凌华山四不靠边的,往常都没人来啊……要不要换个地方?”
林深思考片刻,摇头:“再转道去别的地方太耗时间了,我们再往里走走。”
“可是——”
跟在边上的师弟劝道:“乔师兄别担心,即便有人,他们总不能将凌华山都掏空吧?咱们往里走走,总能找到的。”
乔明希一想也是,就不再多言。
一行人继续往里深入。
为了找到东西,他们两两成组,分开搜索着前进。
又是数日无收获。
进山半个月,就杀了几只炼气期小妖兽,连棵灵草都没薅到,别说乔明希等人了,连向来沉稳内敛的林深都气得半死。
林深查完大家手里的收获,深吸了口气,道:“不搜了。”
乔明希不敢置信:“折腾这么多天,这就要空手而归?”
林深:“谁说的。既然东西都没了,就不要浪费这个力气去搜了,全速前进,直入山里。”他仿佛自言自语,“我就不行他们能把凌华山都薅秃了。
“是!”
林深打头,一行人全速往山腹飞跃。
跟沉阳山脉、琢玉山脉这些比,凌华山算不上什么,但跟别的山比,那还是算得上幅员辽阔。
林深一行全速前进之下,历经数天,跨越外延数座山头,终于见到零星妖兽和灵植,还找到一些群居妖兽的活动痕迹。
林深大喜:“看起来像是灵豘……看气息,领头起码是个妖丹期。”
乔明希也很高兴:“我们有收集灵豘爪子的任务——看来那些人没有进到山里嘛。”
林深:“走,敛气凝神,准备战斗。”
众人一扫颓态,齐齐应声:“是!”
一群人小心翼翼循着踪迹往前。
刚越过一处山头,领头的林深就察觉到什么,朝众人比了个手势。
众人意会,愈发收敛动作气息。
又前进片刻,清晰的打斗声便传了过来。
这般大的动静?为何察觉不到高修为气息……林深皱了皱眉,脚下却没有停步。
不消片刻,阴暗幽深的密林陡然一亮,出现一片宽阔空地,没有树木遮挡,众人一眼就将这片空地上的情况收入眼中——
有人正在空地上与妖兽搏杀。
林深一行连忙停步。
“诸位道友。”清朗声音从旁传来,“相逢即是有缘,诸位应该不会抢怪吧?”
竟然还有人?林深暗自心惊,连忙望过去。
窄袖白袍,玉面如冠,是名气质温润的修者,看修为,应当是金丹中期。这位金丹修士手里还托着灵火,灵火翻滚,绿色珠液正在火中翻滚。
看到他们,修士面上带笑,手中灵火仍旧不停,一手托着灵火,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听到他的问话,林深忙拱手:“不敢,我们只是恰巧经过……在下青云峰林深,请问你是……”
那温润修士点头:“在下天一门晏殊辰。恕我现在不太方便,就不行礼了。”材料淬炼中,若是中途停下,这材料就废了。
没错,这人正是晏殊辰。
林深忙道:“道友客气了,毕竟是我们打扰了……”他忍不住看了眼其掌心,钦佩道,“道友的灵火控制得真好。”淬炼过程还能随意走动说话。
晏殊辰:“熟能生巧嘛——”
“砰——”空地那边传来巨响。
众人下意识望过去。
“师父。”空地中,长发随意用布带系在脑后,黑衣坑坑洞洞,还有几处火燎痕迹的修士踩着只奄奄一息的妖兽,隔空喊话,“打赢了,放我出来。”
林深等人:“?”
晏殊辰右手灵火不停,左手翻出一粒泛红的丹药,往黑衣修士方向一弹:“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