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的表情瞬间变得苍白,松田阵平完全不知道他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和你好歹认识那么久了,你偷偷交了女朋友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下?也不用为了我们三个单身汉,瞒那么久吧,班长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们都没有嫉妒羡慕恨到变形。”
“…………”
女朋友?
萩原研二当即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但是之后他哪里找出与一个女朋友来应付情况。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谨慎的萩原研二的脑袋里面已经是轰轰烈烈的天人交战。
这不知道得怪他们两个从小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还是应该怪松田阵平有太强的直觉?
“难道你已经偷偷地和榎本联系了很久吗?”
“……”
松田阵平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变得相当可怖。
“Hagi,你这个叛徒!”
“你和他什么时候好的!你周末都跑去和他玩了,是不是?你太过分了!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发小了!”
萩原研二在对方的气愤中莫名能够体会到榎本弘一看人气急败坏时的愉快感。他强忍着看到松田阵平抓狂想要发笑的嘴角,清咳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榎本不让我说的。”
“那你怎么和他联系的?他不是换电话号码了吗?”
“我跟鬼塚教官要了电话。我打电话的时候,榎本接了……”
“然后?”
“他应该是气消了。接通电话后,没说两句话,他就说让我去京都陪他玩。最近他去美国的时候,我们也有通过话。”
“……你这个叛徒!”
松田阵平眼里写满了对萩原研二的不信任。
“我也不是故意的,哈哈。”
“你还笑!早知道当初我没有电话,就直接杀去京都警校了。”
“哈哈哈哈也不用这么严重啦,后期都要准备爆处组的工作,你也没有那个时间。”
“你现在没有顾虑,当然开心了。”
“你也没有顾虑的,弘一君其实很好说话。他就是下不来面子而已。”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和他关系最好,他以前就会听你的话。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
萩原研二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原来和榎本弘一关系是最好的。他以为,松田阵平才是最对榎本脾气的人,还有诸伏景光他们。只是他就是钻了空子而已——要到了电话,也知道这么给榎本弘一顺毛。
还没有等萩原研二反应过来,松田阵平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臂弯,“你第一次当主排爆手,你不和他说一下吗?”
“……”
榎本弘一真的当自己是朋友吗?还是自己一厢情愿?
萩原研二想起第一次和榎本弘一单独回警校的晚上,想起那天榎本弘一说起永无背向的月亮,想起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当他的朋友。
真想问一下啊。
问问他现在怎么想?
发现打不通电话的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笑了笑,“他在睡觉呢,我留个语音电话,回头再打电话吧。”
第146章 月光的声音
听到萩原研二出事的消息, 是我从医院里面住了一个半星期之后才知道的。
在那之前,我还在震惊我明明做了开颅手术,脑袋都被他们拿刀裂出个口。像这种严重的情况, 医院不用多关心我一下,不说把我留在重症病患房间里面, 也应该多留在医院里面看护起来。结果,医生只多留了我三天,就赶我回家自己去休养两个星期,不要占用医院床位,说什么两个星期之后再复查一次, 没问题就是痊愈了。
我表示对他们的医术有深深的怀疑。
医生说我对自己的体质有严重的不自信。他知道我还是学生,想了想问我是不是最近有考试。我“嗯”了一声,他把休养两个星期改成了四个星期,但中间还是要复查。
关于休养的事情在离院之前,赤井秀一和羽贺响辅两人就去留问题发生了好几次讨论。
他们的讨论太多了,就连数据和论文都用上了。赤井秀一这方面是考虑到还没有抓到小麦圈本人, (画外音:其实凶手死了。小声.jpg)他认为我还处在危险期间,应该待在FBI保护圈里面。羽贺响辅询问下发现他们的条件太差, 没有随身配备理疗师和护士, 连饮食结构都不能让正常人获得足够的营养(就是普通的西餐), 因此要求有FBI随身保护即可, 他会负责我的休养问题。
要知道, 两个看起来冰冷清醒, 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的人发生争执是很好笑的事情。
于是, 我都是谁在发言的话, 我就站哪边。
比如说, 羽贺响辅说:“这些饮食有达到营养师搭配的基本要求吗?又是披萨汉堡快餐, 又是可乐碳酸汽水,术后的恢复情况不能只靠药,食疗也是关键。医生都说他得静养四个星期。”
“对对对!我要被好好照顾。”
比如说,赤井秀一说:“FBI已经提供了充分的住宿医疗供需,医生也说他术后恢复得很快。他只是做了一个手术,又不是全身瘫痪。”
“对对对对!我身体还那么强健,才不需要这么照顾。”
两个人很快都发现,我只是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之后,就开始让我安静了。
在他们已经敲定好我到底去哪里的时候,我意外收到了萩原研二出事的消息。我之前住院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打电话给他。因为见他都忙到没时间打电话给我了,我觉得我打电话过去反而是在没事找事,警察一向很忙的,这是我从小到大都知道的道理。
等快出院的时候,我半夜睡不着又打了两次电话给他,他一直都没有接。我觉得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萩原研二就算是面对一般人的未接电话也会好好回电话,更不要说我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他出于礼貌问题也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我觉得这事很不对劲,很快就打电话给了白马大叔,让他帮忙问一下情况。白马大叔说会帮忙问问看,得到消息之后再回复。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又问了鬼塚教官,梅岛警视和牧濑教官(博得加),凡是我觉得可以了解警视厅情况的警官都联系了个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重视这件事了,我打的电话越多,收到的回复越慢,我开始怀疑他们甚至在开了一个大会来串口供,方便来应付我。于是,出院那天,除了通知羽贺之外,我谁也没有说,直接拉着行李箱坐飞机回日本了。
我在美国,对日本发生的任何情况都是鞭长莫及,还不如我自己飞回日本,亲自去看证实,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手上。我在美国这边完全查不到日本发生了什么新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警视厅这一方封锁了社会消息。而我侵入日本警察的官方资料网时发现,就在我和伯文·凯恩斯对峙的那天晚上,东京都出现有猖獗的炸弹犯要求警视厅十亿日元,出行拆弹的人员中萩原研二的名字赫赫在列。
我在坐飞机的十几个小时里面,脑袋里面反复地过着整个案子的细枝末节。警视厅为了双子楼的上千名住户安全支付了十亿日元。炸弹还是爆炸了,萩原研二小组里面只有萩原研二进了医院,说明他是主排爆手,及时地让其他人先撤离。而案件发生了七八天,早已经超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炸弹犯里面有一名出意外死了,还有一名正在逃逸中,至今没有消息。
我已经预想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了。
怕我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后大发雷霆,谁也控制不住。
我在飞机上并没有睡着过,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小时候的事情。我以前没有想起过,跟忘了一样,可是现在安静下来,我脑袋里面也会在想——为什么大家会怕我发脾气。
慢慢地,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爱哭的孩子有糖吃,爱闹的孩子才会得到很多的关注。我心里面有一条不为他人道的缝隙。我这次不做手术之前,还没有记起来,但做了手术之后,我才想起来那么一件事——我好像很少很少得到我父亲的关注。
我父亲出事以后,我一直都在想他应该是很爱很爱很爱我的。然而仔细想想,这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我无时无刻不在争取我父亲对我的关注。他总是很忙,我总是很难和他说话,我在家里乖乖的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赞赏和关注,而是被遗忘得更彻底。
懂事的孩子是不需要管的,因为他们太懂事了。
真正闹腾的孩子才会得到关注,得到源源不断的关心。
我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去找我父亲,理由是我下雨了没带伞。事实上,我带了,但我把雨伞给别人了。因为我希望我父亲能看我一眼,或者让我待在他办公室里面,让我等他回家。我不知道会不会被骂,但他一向是不骂人的。那天我得到了一条毛巾,他还帮我擦头。
我开始吃到了甜头。
就像魔术师一样同样的招数不断地用就会穿帮,我也不会总是玩淋雨这一趟。我开始变得健谈高调,爱做一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我很少得到同龄人的喜欢。因为我只想和所有的大人可以打成一片。我知道他们想要听什么,越是高调的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越是能得到追捧。
我对这方面的领悟是天生的。
父亲在人前的时候总是会很照顾我。
我一开始不懂,到他出事的时候,我都不懂,但现在想起来,并不是这样的。一直以来,原来都是我希望父亲是爱我的,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他是在出事那天才抛弃我的。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从头到尾都不关心我,是我过不了这个坎,是我无法承认这样的事实。我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就算到现在,我也会在想我可能是想错了,判断失误,因为要承认自己是一开始就被人嫌弃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我做那些事情有一半原因都在为了吸引我父亲的注意力。
榎本弘一是一辈子都学不会讨好别人的人。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警察医院的地址很熟悉。我知道是在哪个区的就可以了。我去的时候,我就坐在医院大厅里面看电视。
我虽然没有穿病服,但我头上和腿都是伤,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有过问,只当我是在挂号。在这里工作久一点的老医生和看护护士也认得我,所以一直没管。
越到晚上,电视的声音越安静,只有电视屏幕上的人和画面在动,字幕出现在底下,告诉观众到底发生什么事。电影放的是以前获奖的电影《无人知晓》,讲的是四个孩子被为了自己的爱情的母亲抛弃后,艰难地在公寓里面生存。台词很少,全程很安静。
我记得那是根据真实案例改编的故事。
我第一次看这个电影,以前听过里面的名台词「既然生而为人,就要努力活下去」。因为这句话,我一直都没有去看,只是觉得烦。现在重新看的时候,我觉得还好。
我多多少少都比过去成熟了很多了。很多纠结的事情放在现在看来,其实都挺没有必要的。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四十多分。护士把电视关掉了,有点想赶我走的意思,但我知道怎么让人不敢和我说话——安静沉默,不把对方的态度放在眼里,眼里稍微带点执意就好了。
我在护士不知道怎么劝阻的视线里面,大大方方地走在病房走廊里面,我并没有带行李,双手插在口袋里面,非常自由。我此刻的心情非常平静。
我素来是见惯生死的,我小时候就是见过的尸体,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我不知道他们要担心什么。
人没死,还需要瞎激动什么。
就算死了,我又不会因为萩原研二半死不活。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来骂警视厅被两个炸弹犯耍得团团转,顺便再去看萩原研二的。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来看过他。我总觉得太像狗血电视剧了。
怎么想都觉得没必要?
实在很矫情。
此外,我也不知道真的碰面,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怎么想,自己都是一副嫌弃对方笨手笨脚,还卷入事故的表情?代入萩原研二的角度,我觉得我也不想看别人来嫌弃我。我过来专门给他捅刀,确实显得很刻薄了。
我的想法很多,一路走到他的病房前。
他住在单独的病房里面,没有用上夸张的氧气机,听说爆炸之前他离逃生路口很近,当时没有继续穿防爆衣,所以他活动很迅捷。不过这就是在赌,赌自己穿一身防爆衣求一具全尸,还是在极限时间里面逃生,要么抱有一线希望,要么粉身碎骨。炸弹炸了一层楼,他是被爆炸后的热浪烧伤的,还有一些破碎的天花板压了下来,他当场昏迷,没办法及时逃生,所以做了比较久的急救。人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停止用呼吸机,但醒的时间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