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元蹑手蹑脚的去了盥洗室的窗台下,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听了半响,耳朵都快听出幻音了,愣是没听到一点动静。
姜淮元心下疑惑,准备掀开隔扇瞅一眼。她伸出手,那窗台才被她打开一点缝隙便听到耳边炸然想起的尖叫声,随之身上一股热流从后脊而下,紧接着便是刺耳的谩骂声。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居然跑这来偷窥主子!”
是晚珠的声音,姜淮元没来得及反应,还未转身便被泼了一盆热水,得亏黑云又被西北的风吹散开来,晚珠看清了姜淮元的模样,及时收住了要砸向她的木桶。
“姑、姑爷您怎么来这了?”
晚珠这一惊一乍的,姜淮元半个魂都被她惊跑了,她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已经不知如何形容了,羞窘,惊吓,不敢置信,到最后看到晚珠脸上疑惑又错愕的神情后,只能厚着脸皮说道:“我方才看到这处有一只蛐蛐,想抓了回去养着。”
姜淮元双臂摊开,垂眸看了眼袍子上的水,低头嗅了一下,也不知这是什么水。
作为府中的主子,姜淮元大可不必解释,可她心虚,非得解释一番,因为怕房里那位发现什么。
晚珠怔住一瞬,忙把木桶放下,拂了一下她身上的水渍,慌乱的朝房间里看了一眼道:“奴婢这就去给姑爷寻件干净的衣衫来。”
晚珠说完便要离开,姜淮元却唤住了她,道:“回来。”她得在霍倾看到她之前离开,不然待会更尴尬。
晚珠心知自己闯祸了,往姑爷身上泼洗澡水,等下一定会受罚的,慌乱间想起房中还有给姜淮元备着的干净衣衫。
“外面什么事?”霍倾系好了中衣的襟带,伸手摸过外衣,披在了身上,她方才听到晚珠大叫,又破口大骂。
晚珠再次回头,声音大了几分道:“姑爷来了。”
霍倾将外衣穿好,拢了一下墨色的泉发,快速走了出来,但却只瞧见了姜淮元的背影。姜淮元走的匆忙,头都不带回的。
晚珠此刻有些心神不宁,怎么也是主子,猛然被自己泼了洗澡水,不生气才怪,不过她也想不通,姑爷为何要来此处捉蛐蛐?
霍倾注视着姜淮元离去的身影,问了个大概后,只道让晚珠把盥洗室收拾一下,她先回房了。
霍倾在房中等了小半个时辰,姜淮元才回来。
看着姜淮元里外衣衫都换了,便知道她去书房那处的盥洗室了。姜淮元磨磨蹭蹭的脱了外袍,看着霍倾躺在榻上,脚趾弯曲了一瞬,硬着头皮爬上床榻。
姜淮元躺下后,心里鼓噪的很,她从进来霍倾便一直盯着她,也不言语。
这会就怕霍倾忽然开口问她为何要偷看她沐浴。虽然方才有说辞,可谁大晚上的去抓蛐蛐?霍倾多么聪明的人,怎么信那无中生有之事。
圆房之时,姑娘家那样主动她却拒人千里,如今偷偷摸摸去看人洗澡,摆明了羞辱人不是。
姜淮元平喘呼吸,侧目偷偷瞧了一眼霍倾,想看看霍倾怎么个态度,可打眼过去却看到霍倾的明亮的水眸正盯着她这处看着。
外面昏黄的油灯亮着,室内无风,灯火也灼灼攀上,姜淮元忽然觉得屋内的空气有些稀薄了。
霍倾枕着鸳鸯枕,侧身向里。姜淮元最近行为古怪,她虽知是为何,但若姜淮元不动,她倒也愿意陪她周旋下去。
“娘子……”姜淮元盯着着霍倾的眼神看了半响,忍不住先出了声。
“嗯。”霍倾眨动睫羽,轻声回应。
姜淮元虽心中有了主意,但却还是羞于开口:“我……”
霍倾动了动,坐起了身子,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想……我想亲一亲娘子。”
姜淮元话说出来,霍倾半响没有回应亦没有动作,只是不解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姜淮元:“我想亲娘子。”
霍倾:“巴掌要不要?”
姜淮元:“……”
第15章
姜淮元并非真想要亲霍倾,而是想要看一下霍倾的反应。若可以,她还想掀开她后颈肩胛处的衣物瞧一瞧那处是否有伤疤。
片刻的静谧后,姜淮元见霍倾不动也不拒绝,不知哪里来的胆量,靠近了几许。
她慢慢挪了身体过去,中衣与被褥的摩擦声,让姜淮元捏着被褥的手出了些许的汗渍。被褥在她手中被揉搓的起了褶皱,少顷,姜淮元凑了上去。
霍倾像个木偶般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直到姜淮元凑近了些,霍倾的眸间忽的染了一层笑意。
“夫君是想与我圆房?”霍倾说话的时候一点羞意也没有,姜淮元的唇离她的唇只有咫尺,若霍倾不开口,姜淮元或许就亲上去了。
姜淮元怔楞住,与霍倾期待的眸子对视片刻,颓然败下阵来。霍倾害不害怕她不知道,但她是退怯了。
姜淮元回躺到自己的一方空地后,翻身向里侧,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小声嘟囔道:“我还小。”方才她分明看见霍倾眼底的嘲笑之意。
姜淮元不担心霍倾会强行与她行夫妻之实,因为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两人在榻上几乎没有触碰过,霍倾也没有这方面的倾向表露。
只要她不接受,霍倾便不会勉强于她。是想,谁会和一个发育不全的孩子行房事呢。
看着姜淮元像个孩子吃瘪的小模样,她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霍倾垂眸看了她一会,见她不动,也不准备再逗她,她没什么顾虑的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姜淮元是不会亲她的。
听着霍倾那处许久没了动静,姜淮元的心跳却依旧纷乱的跳动着,她方才险些、险些亲吻上去了。
她自认为自己不好男色更不好女色,但方才近距离看着霍倾,她的心似乎被蛊惑了一般,若不是霍倾出声,她怕是真要亲上去了。
长的好看确实容易吸引她人,连她这个女子也被一时被蛊惑住了。
姜淮元慢慢转过了身看向霍倾。霍倾微阖双眼,睫毛长长覆盖在眼睑处,微微颤动,樱粉的唇瓣微阖,皎白如雪的肌肤,再往下看去……说不出的诱人神往。
姜淮元感叹造物的老天爷,给了霍倾这样倾城的容貌,可怎么就不能给她一个好姻缘呢。
但转而又想起霍倾并不想与她和离,也不会因她而争风吃醋,她可惜也无用。
霍倾嫁给她大抵是为了霍家吧。
女儿家总是身不由己的,若她现下在外不是男儿身,韩楚兰早就寻了一门亲事将她远嫁了。她可不指望韩楚兰能给她选个好夫婿,不折磨她便已经是老天开恩了。
她为男子都这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是女儿身,在这样等级森严的北金男权国,她怕是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下。
有时候她真想去说书人说的曲昭女国,那里不仅是女人当皇帝,女人的地位还与男子同等,甚至还高过了男子。
不过这也都是想想,像她这种北金国过去的女子,即使到了曲昭女国,北金国女人臣服于男子,以夫为纲根深蒂固的思想,即使到了曲昭,估计也不会好过多少。
至于她揣测霍倾是不是那夜的黑衣人,霍倾此刻于她并无不利,若那人真是霍倾,霍倾想要置她于死地,那日醒来便可杀了她,可她没有。
她只是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会武功的人,心中有些不安,而且那日霍倾受的伤可非一般人打出的暗器。
霍倾答应嫁过来的目的,她还不甚清晰,但与姜行知救驾这事脱不了干系,否则凭借霍家这样的家世门风,定然是看不上她们这种走商的小门小户的,尤其还是她这种臭名远播的废物。
韩楚兰一去求亲,霍家便答应了,韩楚兰的目的她起先不知,不过现下倒是明白了一些,如果没有猜错,韩楚兰是想借用霍倾克夫一事,将她解决掉。
原先姜行知那边欠下的赌债,她拿了皇赏将那帮人打发了,但也弄清楚了一件事,姜行知不善赌博,甚至都没有去过赌坊,但赌债签下的名字却是姜行知。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对韩楚兰起了疑心。
韩楚兰始终不肯放过她。将她过继给姜行知,她原以为只是怕她分父亲百年之后留下的家产,但现下看来,韩楚兰是想她死的。
赌债还不上,可不就是断手断脚,没了手脚谈何活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楚兰对她小娘的恨意,一点都没有减弱过。
大人之间的事情,她也是云里雾里,不过姜肃卿过于宠爱小娘,将韩楚兰晾在了一边这事,她是有印象的。
如今韩楚兰想借用霍倾克夫一事,将她克死,可这世间哪有克夫这种事情。她打探过霍倾的前任夫婿,是洞房之夜突发疯病,口吐白沫而死。
那人本就有病,隐瞒不说,怪不得霍倾身上。
至于后来去她家求亲,出了府门生病出事之人,她想大概是巧合吧。
姜淮元前些日子收到了姜行知的信笺,她与这个名份父亲关系并不是很亲近,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姜行知便走南闯北,只有年底的烧香祭祀祖宗的时候才会见上一见。
这几年倒是没见过,家里原是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所以才将她过继给了姜行知,以延续姜家长子一脉的香火,可谁知他还活着,从了军,还得了皇赏。
姜行知信中只是让她在家好好照看府宅,边关战事很快便会结束,到时回府,再将过继仪式走一遍。正式祭拜,告知祖宗。
翌日午后,姜淮元在书房院中整改着自己这几日做的木雕,来人禀报说姜淮城来府上了,姜淮元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了一瞬,而后不紧不慢继续雕刻着自己眼前的木雕,问道:“他来何事?”
下人低首回道:“说是来喝茶。”
喝茶?喝什么茶,是来找茬吧。
“告诉他,我一会便过去。”
姜淮元虽然不待见姜淮城,可来了府上也不好赶出去。姜淮元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刻刀放下,解下了身上围布。
姜淮元想着应该是去了会客厅,她出了院子便往会客厅院落走去,但下人却道:“少奶奶正陪着二少爷在荷花池那边。”
荷花池?
姜淮元一听霍倾正陪着姜淮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一时竟分不出是担忧还是不爽。姜淮城那日明显有轻薄霍倾之意,可不爽又是从何而来?
霍倾也不是软的,随便打发他等着便是,怎得还带去了荷花池边,这会也没荷花了呀。
姜淮元脚步渐快,下人跟在身后都要小跑几步。
“淮城弟弟,那边还有。”
姜淮元听到霍倾温柔的语调,顿住了脚步。她站在山石旁,侧目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霍倾一副良善温柔的神态,眼瞅着荷花池内的淤泥处,姜淮城手中捏着几块莲藕,手深入了淤泥中,快速的摸索着。
这是……在捞莲藕?
姜淮元不动声色的杵在山石后,姜淮城一向不屑做下人的活,怎得屈尊下淤泥谭中捞什么莲藕?
姜淮元打量着霍倾的神色,她从霍倾眼中看出了几许的戏谑与嘲弄,她还在猜为何的时候,便听到荷花淤泥的潭子里传来呼喊救命的声响。
姜淮城栽进泥潭里了,用力挣扎,越陷越深,整个脑袋都没入了池子中。
姜淮元疾步过去,看着两三个下人快速跳入荷花池,把姜淮城从深潭中捞了出来。
霍倾看到姜淮元过来,只是淡淡的扫过一眼后,又看向被下人捞上来的姜淮城。
姜淮城浑身污垢,脑袋上一大滩的淤泥覆盖,耳朵里还在往外冒稀浆的污泥,站在了她们面前。
霍倾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愚弄笑意,假意忙道:“快些去给二少爷拿件衣衫来,要下人的便好,大少爷的不合身。”
姜淮元的身高虽然不低,但腰身与姜淮城相比较却是娇小了些。
姜淮城抬头看向霍倾,只见霍倾拿着帕子轻掩鼻口,往后退了几步。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下去捞莲藕,难道就是为了美人能吃到自己捞的莲藕吗,他捞与别人捞有和不同,不都是一个池子里的东西?
姜淮城此刻悔不当初,来的时候,听府中下人说霍倾正准备让人来这处捞莲藕。他不请自来,霍倾让他去客厅等着让人去唤姜淮元,可他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她,怎么会一个人去客厅等姜淮元。
看着下人笨手笨脚的,霍倾也不与他言谈,他自告奋勇的下了池子,准备亲手捞莲藕献给霍倾。谁曾想,会这样、这样的狼狈不堪。
姜淮城不动还好,此刻唯有他的眼珠子还是干净的,他眨了眨眼,想要和霍倾说些话,可一张嘴,那污泥便又进入了嘴里。他呸了两口吐出泥沙后,耷拉着眼皮萎靡的跟着下人离开了。
姜淮城走后,霍倾假意担忧的神情顷刻消失不见。姜淮元方才觉得好笑,脸上还残留着笑意,看到霍倾变了脸,立时收起住了笑容。
两人眼神触碰,霍倾看了一眼姜淮元,眸间又换成了温和的神色,道:“淮城弟弟辛苦为我们捞了莲藕,今日便让膳房做些莲藕排骨汤,夫君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