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敖摸摸鼻子:“那好吧,那我和我妈妈说一声,我现在去定外面的饭馆……”
闻此,白和璧放下咖啡杯道:“不用了,你妈妈她还生着病,频繁跑动对身体不好,我去医院看她就好。”
看着眼前把一切都安排好的白和璧,靳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用灰色的眼睛盯着白和璧,随后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
白和璧在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因为是去见靳敖的妈妈,所以他就没有选择穿戴过于正式的服装。
他挑了件白色的兜帽衬衫,下身配了条暗蓝色的牛仔裤,踩着双运动鞋就和靳敖出门了。
靳敖看着他身边坐在驾驶座上清清爽爽的男人,不免有些晃神。
平常对方那过于沉稳冷静的气质和正式的穿搭,总让靳敖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而如今白和璧只是简简单单的换了身青春洋溢的衣服,这才让他对白和璧的还在上大学,是个大学生的事实有了实感。
这种变化,就像神祗是走下了云端,终于让靳敖可以凑近曾经完全够不着的人,触摸得到对方的一点身影了。
靳敖捏紧了自己的手指,警告自己不能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白和璧专注于开车,完全没注意到靳敖那小脑袋瓜子里胡思乱想的内容。
看望病人总得带点东西,白和璧不仅从家里带了份首饰当做礼物,还在在路途中途经的花店和水果店里买了点礼品,权当一点小心意来送给靳敖的母亲。
看到水果和花篮那动辄成百上千的价格,靳敖说什么也不愿意要,可是白和璧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从来不由得其他人反驳,毕竟千金难买他乐意。
一路平稳,两人很快就到了S市第一人民医院。
白和璧跟着靳敖,来到了病房门口。
靳敖弯起手指叩了叩门,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房间里传出。
“是敖敖来了吗?”
白和璧瞥靳敖一眼。
……敖敖?
这小名蛮有趣。
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小名的靳敖红着耳根,躲闪这白和璧戏谑的眼神,隔着房门应了一声:“妈,是我。”
他随后推开房门,对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道:“妈,这位是我和您提到过的,帮了我很多忙的白和璧,白先生。”
他又转过身来,朝着白和璧介绍道:“白哥,这是我妈妈宓枝。”
即使是见惯了俊男靓女的白和璧,在见到宓枝的那一瞬间,都不由得感叹道,有的人天生就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即使什么都不做都能成为一副美丽的画。
宓枝躺在床上,人很瘦,羸弱的手臂上满是针孔,头发都被剃光了,但就算是这样也难掩对方那出尘的气质,眉眼如画,像是从诗里走出来的温婉秀气的大家闺秀,她望向两人的眼睛里还有种少女的天真,似乎并未被苦难的生活所磨损。
面对白和璧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宓枝有些意外,用手臂支撑着躯体,想坐起身,可是被药物和病痛多年侵蚀的身体已经让她手脚发麻。
靳敖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把枕头垫在她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白和璧朝对方微微颔首:“宓女士好。”
宓枝抱歉地点了点头,苦笑道:“啊……白先生好,由于我的身体原因,有失远迎,本来应该是我主动邀请您到外面坐下来喝个茶的,没想到你直接来了,真的非常抱歉。”
白和璧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没事的,您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
尔后,白和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首饰,就把黑色丝绒的长方形首饰盒打开,递给了宓枝:“这里是我给您准备的一点小礼物,请您收下,您看看这合不合您的心意?”
白和璧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宓枝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仔细地查看着对方赠予她的首饰:这是一尊玉佛,由通体碧绿的翡翠雕刻而成,水头饱满晶莹,做工精细,摸上去温润如羊脂,细腻如丝绸,而雕刻其上的人物栩栩如生,眉目有神,宽大的衣袖仿佛随时都会乘风飞舞,连其上的小粒佛珠和装饰都被细细描摹。
宓枝用苍白的指尖摩挲着成色极好的翡翠吊坠,难掩眼中溢出的惊艳:“这是上品龙石种翡翠做的吧?……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她说完,就把盒子合上了,然后直接退给了白和璧。
白和璧又推回去,浅笑道:“首饰本来就是给人带的,放在家里也是蒙尘,倒不如送给合适的人,您我看就挺合适的,不必在意价钱的问题。”
宓枝还想反驳,但白和璧却把丝绒盒子自然地放在了床头,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面:“您对首饰有些了解?”
她没想到白和璧会问这个问题,怔忪片刻后,在好看的杏眼里有怀旧的神色:“我以前是个珠宝收藏的爱好者,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这些物件,因此也对这些有一点粗浅的了解。”
白和璧心下了然。
看来靳敖他妈妈以前的家世应该很好,不然养不起她这烧钱的爱好,也难怪靳敖的家教这么好。
他夸赞道:“您很厉害,我对于珠宝这方面可是一窍不通,如果以后有关于收藏珠宝的方面的内容,我还得向您请教。”
宓枝笑道:“哪里,我也就是普通的爱好者的程度,算不上什么专业的鉴定师……不过如果你有需求的话,我也可以帮你看一看。”
白和璧诚恳道:“那就麻烦您了。”
宓枝好奇地打量着白和璧身上的各种名贵装饰,尤其是对方手腕上的那只限量版百达翡丽腕表:“白先生是做什么的?”
白和璧答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兼富二代而已,满身铜臭味,不值一提。”
宓枝笑道:“白先生说话真风趣……”
之后,两人再话了几句家常,宓枝的声音就有些嘶哑了。
她咳嗽了两声,站在一旁一直没出声、也插不进嘴的靳敖听见了,就提出去给两人打杯水的请求。
等到靳敖回到病房门口,两人又开始了聊天,只不过话题已经从他们自己,延伸到了靳敖身上。
高大的男生没直接进去,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反而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偷偷地听着两人之间的谈话。
宓枝道:“……敖敖这孩子就是倔,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闷骚得可爱,真的非常感谢您对敖敖的关照。”
白和璧瞥了眼门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说:“他的确挺可爱的,我帮他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靳敖悄悄后退半步,以防被人察觉到他在偷听。
宓枝摇头,轻轻咳嗽两声:“是吧,你也这么觉得的?他就随了他爸爸的性子,自以为把心里想的东西埋得很好,可实际上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傻乎乎的……真不知道他以后到社会上要怎么生活下去。”
白和璧笑而不语。
“除此之外,敖敖他脸皮薄,有些感谢的话不敢直接讲出来,所以就由我来和白先生你说吧,”宓枝笑道,再道了一声感谢,“还要多谢你照顾了我们家敖敖,你帮他的那些事我都听说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们家小靳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遇上白先生你。”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谢。”
宓枝眼神望向阳光灿烂的窗外:“以前,敖敖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大晴天,他爸爸让当时一个很有名的大师给小靳算过,那个大师说他前半生命途坎坷,如龙卧浅滩,后遇上贵人和机遇后才能扶摇直上。起初我是不信这种听起来就神神叨叨的东西的,觉得这就是些骗钱的,可是……”
病床上病弱的女人顿了顿,眼神悠远一瞬,有瞬间回神,然后朝白和璧带着歉意笑道:“……后来的我却不得不信。”
白和璧保持聆听者的姿态,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需要一个情感倾诉的口子,面对他这样一个姑且还可以信任的人,讲述压在心底里的故事最自然不过。
尽管他也蛮喜欢听靳敖以前的故事的。
这让他有一种像是悬疑故事里的侦探,对方的叙述正好满足了他一层一层地剖析事件迷雾的好奇。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宓枝继续道。
“他爸爸因为车祸去世了,而我又躺在病床上帮不了他一点忙,这才养成了他现在这幅样子,”宓枝又叹了一口气,“唉……说到底,还是我们做父母的没尽好职,没能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成长,也没能好好地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
“您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了,”听到这,白和璧忍不住出声反驳道,“我倒觉得是您太尽责了,把靳敖教的很好。”
宓枝讶然地看着白和璧。
白和璧含笑道:“小靳同学远比您想象的要成熟很多,他有远超同龄人的毅力和坚韧,他一个人也能把自己和您照顾得很好,靳敖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这也是我愿意帮他的原因……毕竟,谁不喜欢一个惹人喜欢又傻乎乎的小同学呢?”
听了白和璧的这话,宓枝这才跟着他笑了起来。
宓枝看着白和璧,忽然道:“当年那位大师的话还是说对了……现在看来,他的‘机缘’好像就是你啊。”
白和璧摆手:“您过誉了,我担不上‘机缘’这个称号,我顶多算是个星探,发掘了他自己本身的光彩而已。”
两人一齐笑起来。
等笑完了,宓枝这才想起他们谈论的主人公似乎一去不返很久了。
“敖敖呢?打杯水这么久还没回来?”
靳敖知道自己不能再偷听了,用牙齿抵了抵自己的犬齿,于是端着两杯水,用手肘推开了门,对着谈笑正欢的两人道:“……水来了。”
病房里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一道带着他熟悉的柔和,另一道则携着别样的兴致,这分别是宓枝和白和璧投来的视线。
靳敖的心脏没有由来地紧张一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里水杯递给两个人,道:“还需要什么吗?需要的话我再去拿。”
宓枝和白和璧都说没有,两人这才收回视线,喝了口水,继续聊了起来。
靳敖松了一口气。
一场对话宾主尽欢,就连靳敖也时不时插了几句嘴来活跃气氛。
直到最后,白和璧瞄到墙上的时钟,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思及病人需要多休息,他这才提出告辞的请求。
宓枝得知白和璧要走,还有些不舍:“……和白先生聊天很舒服呢。”
白和璧嘴角噙着浅笑:“我也觉得和您聊天很舒服,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了解了不少靳敖的趣事。”
他看看手机上的消息通知:“我等下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宓枝轻轻颔首,道:“嗯,白先生下次见。”
靳敖沉默不语,等到白和璧走出病房门,这才主动提出要送白和璧下楼。
到了医院门口,白和璧转身,盯着身后拘谨的男生道。
“你有一个好妈妈。”
靳敖抿着嘴唇:“……谢谢白哥。”
“当然,你也很好。”白和璧摸了摸大男生的头,又亲昵地拍拍对方结实的小臂。
靳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他垂着自己烟灰色眼睛点头,被白和璧“动手动脚”得脖子根都红了。
看着靳敖黄花大闺女第一次上花轿的表情,白和璧忽然起了逗弄男生的心思。
他笑着道:“你说对不对啊……敖敖?”
面对这句调侃,靳敖彻底红了脸,连完整的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和璧看他闷骚的样子,完美符合他妈妈对他精确的描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顾靳敖是个什么复杂心情,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后,就转身潇洒地走了。
***
送走了白和璧,靳敖又重新回到安静下来的病房,听着窗外后花园里洒水器向外呲水的沙沙声,望着窗外被镶了金边的树叶发愣。
他从没想过,在白和璧的眼中,他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宓枝看着自家儿子已经初具成年男性魅力的英俊侧脸,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忽然,她唤了靳敖一声:“敖敖,你过来一下。”
靳敖瞬间回神,踱步到自己的母亲身边,俯下身子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妈?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去叫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