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掉了。”贺风回说。
祝满松一口气,心跳却仍未慢下来,偷情的刺激与羞耻仍在体内作祟。
贺风回将他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一些,问:“在担心我?”
祝满故意不答,眼神想逃,贺风回就伸手固定住他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
于是祝满就和他对视,先看他的眼角,再看他的鼻梁,最后目光滑到嘴唇,又复而看向他的眼睛。他果然看见一向冷峻的仿真瞳孔里燃起了烈火。
上了钩。
于是祝满盯着他,微微启唇。下一秒,贺风回贴上来,钻进来,在他口中上演一场飓风袭击。
两人分开时气喘吁吁,有火未灭,却又碍于在别人家,不能乱来。
贺风回开始后悔故意将祝满带来林琅家的决定。
第20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火烧起来了却不能直接扑灭,两人看着彼此眼里的灼热,又忍不住靠近,贴上彼此的唇。
祝满是先受不了的那个,他喜欢AI释放的微弱电流,嘴唇还不够,他抓起贺风回修长的仿真大手,放在自己的腰臀间,像导游一样带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逡巡。
就在他带着那双手伸进自己的裤腰里时,贺风回将手扯了出来。
理智的AI低头吻了吻他,说:“不想让他们进来看到你这样。”
——言下之意,只能我一个人看。
祝满觉得AI的占有欲真可怕,可是却又仰头讨了个吻,一边被亲一边想,人类的矛盾感更可怕。
最后,只能靠讲正事灭火。
贺风回放开祝满,问:“江淮在这里吗?”
祝满仍喘了好一会儿,才答:“在。”
“你的怀疑是对的。”贺风回笃定道。
祝满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怀疑杀害叶莺的凶手是江淮”一事,问:“为什么?”
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江淮的证据,也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贺风回这个高级智能的工作机制,更想要知道,贺风回是不是在贼喊捉贼——即使他时常忘记贺风回也应当是嫌疑人。
贺风回掏出微型球体,球体投影出全息屏幕,屏幕开始播放案发时江淮房间的监控录像。
贺风回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祝满看。
祝满看着全息屏幕,问:“这是主人从警方那儿黑来的录像吗?”
“不,是我刚刚解析叶莺家智能系统盗取的。”
祝满不解,难道警方获得的监控视频不是从叶莺家智能系统获取的?
贺风回看出他的疑惑,答:“这段监控和警方那里的不一样。”
不一样?祝满微微睁大了眼。
他立刻集中精力盯着屏幕,可是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监控画面显示,一个人蒙着头躺在床上睡觉,与此前警方那儿的视频并无二致。
“看被子里是有个人形,对吗?”贺风回引导他。
祝满点头。
屏幕切换成红外成像,祝满知道这是贺风回通过他的神经联网系统控制的。
“红外成像仪也没有错,这是个有体温的人。”贺风回说罢,又控制屏幕切换到X光成像,“X光看来,是不是也没有问题?”
看着被子里的骨骼躯体,祝满不敢下定论,毕竟他也只认识江淮的皮,不认识他的骨头。
于是他只能看向贺风回,眼神中的无辜迷茫半真半假。
贺风回接收到他的眼神,说:“被子里的这具身体身高187.33cm,体重70.65kg,我调取了江淮的形体数据,这个数据是吻合的,包括江淮的轮廓、身形都没有问题,但是——”
贺风回止住话语,控制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快进,最后停在22:38。
——22:38,叶莺的死亡时间。
祝满眉头蹙紧。
贺风回:“在22:38时,江淮,不,准确的说应当是被子里的这具身体,身高体重数据分别出现了0.5cm和0.3kg的波动。”
数据波动?
祝满看向贺风回,贺风回看着他,微微扬眉,是在等待他的推理。
于是祝满说出自己的猜测:“这说明床上的人不是真人,而是通过数据拟合在监控录像中的?”
贺风回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说。
祝满试探道:“而叶莺家的智能系统是和叶莺本人的神经网络连通的,所以叶莺芯片受损时,就产生了数据波动?”
贺风回伸出仿真手指刮了刮他的下巴,“很聪明。”
这句夸奖吊起祝满的疑心,毕竟对于AI而言,家里的人类太聪明可不是一件好事。可他看向贺风回,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只有欣赏的成分。
可贺风回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狐疑:
“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如同在试探他的侦破思路。
“啊,这……不是显而易见么?”祝满倒也没撒谎,只不过语气无辜了些。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如何完成这个推导过程的,就像有的人做数学计算题时可以从第一步直接得出第三步,可有的人就是需要多走一个第二步。
暂且将对贺风回的怀疑存在心中,祝满又问:“那警署也查到了这个数据波动么?”
“据我目前的了解,似乎没有。”
“警署那么菜?”祝满一惊,“啊,我的意思是……”
他第无数次咬自己舌根自我提醒,他的大脑一旦进入高速运转状态,就很难再有闲功夫装无辜,总是会不小心把狼尾巴漏出来。
贺风回在他腰上抚了抚,让出言不逊的人类宠物不必解释,然后说:“警署的数据和技术资源更集中、丰富,自然不可能忽略这么关键的信息。”
祝满一惊:那么只能说明,警署拷贝的数据被凶手动了手脚!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个逻辑构无法构成闭环:凶手能够黑进警署的系统篡改数据,却不能破解警署对叶莺家的电子封锁,从而进入直接篡改源头数据?
可他不敢再泄露自己推理思路,只得装作懵懂地看着贺风回。
冷峻的AI仍旧没有表情,只说:“去叫江淮进来。”
祝满走出房间时,林琅正好在客厅接了个电话。
她本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突然卡顿一瞬,而后立刻正襟危坐,恭敬地说了声:“boss。”
祝满在她身后顿住脚步。
林琅是人类池的二把手,那么她管叫boss的人,只可能是人类池的老大。
这个家摄像头遍布,窃听的事不能做得太明显,于是祝满复而启步,自然地走向厨房,跟江淮说他饿了,想要食物,可否请他拿进房间。
江淮看了他一眼,似是将他的目的看在眼里,一直保持着温淡的微笑,继续煎鸡蛋。
祝满无视他的眼神,假装拿了个杯子接了一杯水,动作不紧不慢,耳朵竖起。
身后传来林琅的声音:
“是的,boss。”
“遵命,boss。”
“可是boss,脑机接口这个项目本就已经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了,现在您又要强行推进——”
“我不敢,我没有异议。”
“您说的所有我都无条件遵从。”
祝满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连同她卑微谦恭的态度。
林琅刚刚还和他说“法律规定是死的,思想是活的”,可现在自己却又提醒上级“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提醒无用之后,又对上级言听计从。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想错了,林琅和叶莺不是一类人,叶莺是真正的钢铁玫瑰,而林琅只是外强中干的AI,仍旧无法摆脱“遵从上级命令”“无法违抗程序指令”的本能。
江淮进屋时,端着精美的托盘,托盘上放着冒着热气的三明治和热牛奶。
他将托盘递给祝满。
尽管这两样食物正中祝满下怀,特别是牛奶被热成了他最喜欢的超烫温度,但他还是没有接。
江淮也不愠,微笑着将托盘放到一边的桌上,目光转向贺风回,道:“看来叫我进来,是有别的事了。”
贺风回与他对视,直接下定论:“你跟我撒谎了。”
祝满知道贺风回指的是江淮在人类池和他说的话。他左右瞥着这个两个嫌疑对象,感觉自己站在天平的两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江淮微笑不减,对贺风回点头,“愿闻其详。”
“叶莺出事那晚,你在不在家?不要撒谎,这是最后的机会。”贺风回警告他。
威胁的话语冷到极点,祝满不得不分心瞥了一眼贺风回,看见AI面若冰霜。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贺风回用这么冷的语气说话,此前面对自己,即使再生气,也不至于此。祝满不知道该得出何种结论,是这个AI深藏不露,还是他实在对自己太过宠溺。
没有时间多想,祝满又将目光对准江淮。
江淮那双笑眼令他心生厌恶,想到叶莺生前的音容笑貌,祝满气得想要发抖。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又是怎么在杀戮之后还能笑容满面的?
而本一直与贺风回对视的江淮突然眼眸微微一转,看向他。
几乎是本能,祝满在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往贺风回身边靠了一下。
天平从这一刻开始倾斜。
看见他这个动作的江淮挑了挑眉,祝满读出他的意思,他在怀疑自己背叛了反智能联盟,选择了贺风回。祝满在贺风回看不见的角度不屑地勾了一下唇,回以他相同的意思:
——你杀了叶莺,你才是背叛者。
江淮似乎读懂他的笑容,垂眸摇了摇头,又看回贺风回,回答他的问题:“在,我在家。”
贺风回没有马上接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声音更冷:“你的身体状况堪忧。”
身体状况?祝满疑惑,江淮的身体怎么了?贺风回又是如何知道的?
“是。”江淮笑着承认,“最近确实睡眠不佳,时常梦到莺姐。”
——虚伪!
“你还好意思提莺姐?!”祝满一下子火气上来了。
江淮将目光转向他,笑了一下,又看向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轻轻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啊,奈何明月照沟渠。”
祝满的心莫名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食物。
三明治里夹着的煎蛋是溏心的,蛋黄流到了托盘里,牛奶还冒着热气,热气升腾在空气中,像每一个寻常人家的餐桌上都会冒起的烟火气。
不知为何,祝满忽然觉得,丧失记忆前的自己,好像也曾经拥有过这样朴素的幸福。
而江淮念的那句诗竟然也是如此耳熟,不是耳熟能详的耳熟,而是来自于他悠远记忆深处的耳熟,就像他曾经觉得叶莺很眼熟。
可是他分明丧失了记忆。
第21章 灵魂
贺风回出门上班,五分钟之后,祝满套上皮衣战靴,出门。
路上一枪崩了个企图对他动手动脚的AI,祝满拖着那AI的身躯来到基地。
基地里只有唐源,看见祝满帅气地将AI尸体往房里一甩,就两眼放光,“满神,牛——”
彩虹屁还没吹完,就被祝满逼近,后退,脚抵到墙根,退无可退。
唐源睁大了眼睛,脸颊上的小肥肉都在微微发颤,“满满满满神……我我我……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是保持纯粹——”
“江淮是你发小。”祝满打断他。
“啊。”唐源愣了一下,“是,是啊……”
祝满冷声命令:“告诉我他的过去,他是什么人,他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工作,全部信息。”
“这得说到天荒地老……”唐源面露难色,尽管背已经贴在了墙上,但面对祝满强烈的压迫感,还是努力地将自己往墙里嵌。
祝满看出他的不舒服,直起身子,伸手拖了一把椅子扔他面前,自己又一屁股坐在沙发里。
他翘起二郎腿,扬着下巴道:“不急,我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听你说。”
唐源伸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小步绕到椅子前面,屁股刚刚要坐下去,又忽然站起来,讨好地笑道:“满神,我们虽然是发小,但其实我跟他也没有那么熟……”
祝满看向他眼神淡漠又冷暗,问:“你知道我在怀疑他吗?”
“大概……知道。”
祝满挑起一边眉头,“然后你还包庇他?”
“天地可鉴我没有!”唐源急得上前一步,又退了回去,“不是,满神,我真对你、对组织一片赤诚之心!要是我有问题,当初我介绍你加入联盟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