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中,从外面回来的AI没有拒绝浅栗色头发男孩的拥抱,男孩喜出外望地凑过去吻他,AI只是躲了一下,就含住了他的嘴唇。
可是第二天,当男孩再一次尝试去吻AI时,又一次被AI推倒在地,眼神冷淡。
再后来,男孩屡次被AI冰冷地拒绝,不论央求、勾引还是用割伤自己的方式求他的注意,统统都不奏效。
男孩搬出了那个别墅,他带的东西很少,除了科研的工具,就只有一台老旧的唱片机,和一张名为《兰花草》的黑胶唱片。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男孩在公寓里,每天听这首歌,用小刀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直到2319年五月底,他被许久未见的AI拽回家,AI细细密密地亲吻他,对他说“对不起,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画面的最后,男孩在AI的亲吻中睡着……
而连接着脑机接口的祝满竟然在幻境中觉得很幸福——男孩很幸福,自己也感到幸福。
可是幸福并未持续,画面抖动了数秒,突然,男孩和AI消失不见,出现的,是一个祝满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女人站在一片白茫茫的无边空间里,飒爽的黑长直的头发,惹眼的一排耳钉、鼻钉、唇钉。
祝满忽然记起来——他见过,不是在现实中见过,而是在反智能联盟的暗网首页,联盟的组织架构的那一栏,有这位女士的照片。
女人对他说:“我是李诗,反智能联盟的总负责之一。”
反智能联盟组织架构呈伞状,无数个行动小组由决策者、执行者和辅助者构成,而所有行动小组需要向上负责,负责的对象便是联盟总部的四位集体领导者。
“您——”祝满顿住,他不知道自己在脑机接口的成像里和李诗对话,是否会被外面的林琅听到。
李诗看出他的犹豫:“放心,不会被听到。你躺在试验台上的躯体会一直安安静静地沉睡,脑机接口的原理是意识控制,你在里面的任何行为都是由意识产生的,和你的躯体无关。”
祝满点点头,“您好。”
看来联盟还是在想办法转圜他任务失败这件事的,他并非孤立无援。
而且,李诗能侵入保密级别最高的人类池,说明联盟的技术实力提升了不少,他们离拯救人类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李诗看门见山:“长话短说,我今天侵入你的脑机接口,是想请你帮我的忙。你也知道了温和派的存在,他们和我们的诉求在一定程度上重合,所以我希望反智能联盟可以与温和派联合,瓦解激进派。”
这个想法与祝满的想法不谋而合。
合纵连横之术自古以来就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激进派势头正盛,若要推翻,只有联合才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但是祝满注意到一个细节。
他问李诗:“为什么说是’你‘请我帮忙,这难道不是您和其他三位集体商议后的决定吗?”
“你很敏锐。”李诗露出欣赏的笑,“其他三位对我这个提议有质疑,他们认为温和派虽然温和,但本质上仍然是AI统治服务,与我们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祝满立刻明白过来:“您找到我,是想先斩后奏?”
李诗露出笑容,并补充:“贺风回在温和派居于重要位置,很显然,作为他人类宠物的你,是促进联合的最佳人选。”
“现在,他知道了反智能联盟的存在,那么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和他成为暂时的盟友,要么,成为永远的敌人,而成为敌人就意味着,你死我活。”
李诗的话让祝满陷入沉思。
贺风回欺骗了他,他出离愤怒,对贺风回产生怀疑,可是如果问他是否真的可以和贺风回站在对立面上,相互厮杀,祝满扪心自问,他还没有准备好。
至于其中的原因,祝满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承认,他确实对他的敌人动了心。
可是他的敌人呢?贺风回待他,又是什么?
突然,画面又产生了扭曲,白茫茫空间之中出现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放大、放大……
直至将白色全部吞噬。
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央——
“滋——”
电极片被抽出,祝满睁眼。
他看向一旁的林琅,林琅果然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问他:“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祝满收回目光,淡淡蹙眉。
最后的那个人是……?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按下心中的猜测,祝满回答:“就是之前那个’祝满‘和贺风回的事,最后的画面停在了2319年6月1日人机大战那一天。”
林琅挑了挑眉,“我昨天回去想了一下那三种可能,第一种,你就是’祝满‘,但’祝满‘死了,显然不可能;第二种,你被AI政府公放的总统一家死亡视频洗脑,也十分牵强,毕竟你脑中形成的画面那么细节,所以……”
所以只有贺风回人为介入了他的记忆这一种可能。
祝满咬了咬牙。
“其实要说你和那位’祝满‘不像,也并不绝对,比如你和他都有酒窝,比如……”林琅瞥了眼他的后背,“抱歉,你睡着时我看了一眼,你的蝴蝶骨上也有左右两块对称的胎记。”
祝满的心重重下沉,他记得在床笫间彼此取悦时,贺风回总是很喜欢亲吻他蝴蝶骨上那两块黑色胎记。
原来贺风回深情的对象不是他,那句“我爱你”也并非是对他说,他之于贺风回,只是一个替代品。
祝满恨不得现在就从这鬼地方出去,去执行李诗的提议——他要拉拢贺风回,要利用他,支配他,算计他,最后杀掉他。
想到李诗,祝满看了一眼林琅,问:“你这个脑机接口安全吗?”
“安全,是我负责研发的,不会有生命危——”
“我是说,数据安全。”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人类池的数据安全是AI联盟最高级别的。”林琅停顿了一下,倏地蹙起眉,“怎么了?难道有人侵入?贺风回?”
想到最后出现的那个身影,祝满看向林琅手中的电极片,说:“再给我连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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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替身梗!
第34章 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电极片插入,祝满再次陷入意识世界。
一个黑点从画面中心扩大,铺天盖地渲染开来。
在这个视域中,他能看见、能感受到自己的躯体,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有痛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让“意识”穿越到一个平行时空里,把原时空的意识附着到平行时空的这具躯体身上。
这时,画面的中央,走来一个他许久未见的身影。
贺风回走到他面前,沉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大概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见到贺风回了。仍旧沉冷的目光,好闻的冷杉气味,正在抬起朝他腰上来的仿真大手,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既然贺风回把他当替代品,玩弄他,那他就陪贺风回演到尽兴。
祝满伸手,一把将贺风回的手拉到自己腰臀之间,挨近他问:“主人怎么进来的?这可是人家林琅的最新研究成果。”
贺风回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大手顺势滑到祝满的腰后,举重若轻地一推,将祝满推进自己怀里,而放在他腰后的手非但没离开,还变本加厉地摁着,让祝满紧紧贴着自己。
“我可以在人类池的所有数据通路里畅通无阻,但脑机接口项目的保密级别确实很高,我花了多一些时间才进来。”贺风回深沉又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久等了。”
“主人真厉害。”祝满故作乖顺地迎上他,明知故问,“那主人是来做什么的?”
贺风回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在将吻不吻的距离里,低声回答:“上次你说想我,所以来了。”
尽管祝满不愿承认,但听到贺风回这样说,他的心还是狠狠地滞了一瞬。
贺风回周身携带的冷杉气味好像毒药,仿真手指的力道重得恰到好处,祝满差点儿丧失清醒,要被他好似深情的目光骗了过去。
贺风回又靠近了一点,他的唇已经碰到祝满的唇,但是他就是不落吻,在祝满的唇瓣间和鼻梁上逡巡。
祝满觉得很痒,很热,很烦。
看来,贺风回创造的这个虚拟世界,和之前的回忆世界、李诗出现的世界都不一样。这个世界可以调动感觉神经,不止能让自己听到、看到他,还能嗅到、摸到……甚至尝到他。
那就尝。
祝满一个用力将贺风回推开,将他推倒在地,俯视着仰躺在地上的他,分开两腿走在他身体两侧,而后坐在他的腰上,一言不发地拽起他的衣领,咬住他的仿真唇瓣。
摩挲,碾压,啃咬,入侵。
感受到贺风回想要起身将他反压在身下,祝满没有允许,他一只手拽着贺风回的衣领,另一手发狠地抵住贺风回的肩,不让他主导。
他休想再主导。
他和自己接吻的时候想的是谁?
他和那个“祝满”接过多少次吻?
他还没有和自己做过爱,那他和那个“祝满”做过吗?
他翻身将那个“祝满”的压在身下时候,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吻蝴蝶骨上两块胎记吗?
妒火中烧,祝满将上半身趴下去,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背后的拉链上,让他往下拉。
祝满不明白,为什么在贺风回创造的这个世界里,自己穿着的竟然会是执行任务时穿的紧身皮衣。
贺风回很喜欢吗?难道那个天才学霸“祝满”也会穿紧身皮衣吗?
那贺风回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用他那双仿真大手拉下“祝满”皮衣的拉链,然后探进去,摩挲脊背上的两块蝴蝶骨?
下一秒,祝满被翻身压过。
黑色的地面,黑色的空间,他身上的黑色皮衣被剥下,漂亮的肩、颈、脊背逐一露出,成为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白色。
至此,再没有别的人事物比他更抢眼了。
除了蝴蝶骨上的那两块对称的胎记。
贺风回趴在他身上,低头亲吻那两块胎记。
祝满感受到他的唇舌的温度,那份缱绻里一定带着厚重的思念,遥远地寄托给他曾经不得不开枪杀掉的爱人。
祝满扭头看他,问:“这两块骨头有什么特别的吗?主人一直亲。”
“漂亮。”贺风回没有抬头,专心地吻。
刚才只是感受到贺风回对“祝满”的爱意,现在,回头看到这一幕的他眼睁睁地看到了这个事实——贺风回沉沦的眸色,专注的神情,是一个理智的AI不应该拥有的。
贺风回拥有了AI无法驾驭的“情爱”,挣脱了他作为AI的桎梏——因为那个“祝满”,是那个“祝满”成就了今日的贺风回。
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而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碰巧有酒窝、也有黑色胎记的替代品。
祝满死死地盯着他,说:“上面有黑色胎记,很丑。”
贺风回专心地落着细细密密的吻,没有抬头看他,在亲吻的间隙答:“据说上辈子是天使的人,蝴蝶骨上会留下胎记。”
祝满在心里冷笑一声,压着妒火,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好浪漫啊,主人从哪里听来的?”
贺风回终于亲够了,稍稍抬起身子,一个用力将祝满翻过来,跟他面对面,然后再次将他压在身下。
那双素来冷峻的眼眸此刻已经变得迷离,贺风回抵着他的下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声命令:“祝满,再说一次想我。”
祝满发狠地直接仰头咬住他的唇。
——为什么不回答问题?是不是在逃避?
——他在叫祝满,但他到底是在叫谁?
唇齿黏连间,祝满说:“你先说。”
“我爱你。”贺风回没有犹豫。
——他说我爱你,但他是在对谁说?
终于忍不住,祝满离开他的唇,一把扼住他的喉咙,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看清楚我是谁了吗?”祝满红着眼,发狠地质问他。
贺风回神色一顿,眼中的迷离瞬间褪去,换上平素那种清醒冷峻的目光。
祝满将这个变化看在眼里,记恨在心。
——怎么,现在终于意识到我是谁了,就换回冷漠的眼神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