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晏丞什么也没看见,躺下之前把近视镜摘了,本来度数就高,黑夜里的视力更加模糊。
可惜宿星野一紧张忘记这茬了,还以为自己的蠢态被人尽收眼底,没脸见人了。
根据他反常的举动,还有刚刚呼吸间交杂一起的气息,白晏丞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直觉,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不免在黑夜里无声地笑了笑。
早知道就不睁眼了,他也很想尝尝宿星野的味道。
不过这事儿也怨宿星野,要不是那一声好听的“大白”,他也不会好奇地睁开眼睛。
第37章
天还未亮, 白晏丞就醒了。
第一感知便是怀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以及小腿上横着的重量。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此时的状况,在枕边摸到眼镜盒, 打开后戴上眼镜,视野恢复清明。还是凌晨的荒漠,在一片蓝森森的晨光中, 白晏丞的视线寻到了宿星野黑黝黝的头顶。
对方的脸埋在他胸口, 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整个身体缩在他怀里,只有一条腿抽出来横在他的小腿。
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如曼妙的音乐, 证明宿星野还处于深眠的状态。
白晏丞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熟睡的人毫无防备之意,很快就把脸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一双大眼睛微闭,睫毛又长又翘, 淡粉色的嘴唇勾勒出一点小弧度,脸上竟浮现丝丝满足的笑意,多了几分童趣。
白晏丞立时想起昨夜的情景,他有好几次都被怀里的人扰醒了。
宿星野是一个说谎精, 口口声声向他保证睡相好, 但整个晚上都不老实, 三番四次往他怀里钻, 还喜欢说梦话,嘴里一直念着:“大白,大白...”
白晏丞的手臂给青年当了一夜的枕头, 这会儿有点发麻, 但是他不敢有大动作, 因为他有了所有男人早上都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看着宿星野熟睡的脸,他平静了片刻,等身体里的热度褪下去,他才把胳膊从宿星野的脖颈处慢慢抽出来。
他无声地笑笑,很温柔地轻抚宿星野背部散着的头发,然后坐起身。
从床上到地下,再到长方桌的过程,他几乎是没发出半点声音,熟睡的人自然也没被他吵醒。
他坐在椅子上,翻出手电筒支在桌面,找到笔和纸,趁着太阳还没露脸,开始执笔写报告。
时间飞逝,悄悄从指缝间溜走。
骑着被的青年终于睡醒了,狠狠地在床上伸个懒腰,缓了几秒,懒洋洋地睁开双眸。
这时候太阳公公准时上班,阳光从两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宿星野睡眼惺忪的俊脸上,他感觉有点烫,伸手摸了摸脸颊,很快又觉得喉咙发干。
他轻咳一声,坐起身。
狭小的单间内只有他一个人,不见白晏丞的踪影。
宿星野愣了几秒,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以及一些陌生人之间的谈话声,他一个激灵,迅速找到放在床头的电子手表。
还不到七点,这些人起的也太早了,他差点以为自己睡过头。
他从床上爬下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正琢磨去哪找白晏丞,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敲门的方式和昨天一样,宿星野立马猜到是谁,高兴地给人开门:“菲菲姐!”
“早上好,星野弟弟。”
来人果然是宋菲菲,穿着短袖长裤,笑容满面,看上去神清气爽。
她手里端着水盆,直接走进屋,把水盆放到桌上,回过头说:“你先洗漱。”
宿星野很不好意思,感觉又羞愧又不自在,他在家里也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偏偏宋菲菲是个热心肠,像是在讨好上级的夫人,并以此为乐。
“白博士跟梁主任在一起,马上回来。”
不等宿星野发问,宋菲菲主动交待。
宿星野是通过昨天和她聊天才知道梁主任的身份,心头一跳,有点急切地说:“不会在骂他吧?”
“骂?”宋菲菲荒唐的表情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字,不免“噗嗤”笑出声,“怎么可能,谁敢骂白博士,那可是国宝级的人物,放心吧,走个流程而已。”
“那就好。”宿星野暗暗松口气,低下头,用冷水抹了把脸。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唐突给白晏丞带来工作上的麻烦。
宋菲菲送完水就离开了,前脚刚走,紧接着白晏丞就回来了。
白晏丞带了早餐,两个肉包子和一个茶叶蛋,还有在梁主任那翻到的几瓶酸奶。
宿星野坐在床头,一边吃一边问:“领导要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白晏丞道:“等你吃完。”
“哦...”宿星野落寞地应声,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我有点噎,尽量快一点。”
这话莫名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成功地引起白晏丞的注意力。
他朝人看一眼,露出常见的温和的笑容,柔声道:“慢点吃,不急。”
“我看你巴不得我早点走....”宿星野低声嘟囔着,心情愈发郁闷。
千里迢迢来找人,住了一晚上就要离开,换了谁都受不了。
白晏丞没听清楚他嘀咕什么,突然提到另外两名同学:“谢小舟和另一位同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们昨晚睡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谁管他们...”宿星野没良心地嘟囔,故意磨磨蹭蹭的吃东西,就为了能和男神多待一会。
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宿星野终于戴好帽子背好包站在门口,整张脸都皱在一起,闷闷不乐地看着白晏丞。
直到白晏丞也穿上防晒服戴上帽子,他的脸色终于缓和,有些兴奋又期待地问:“晏丞哥,你要送我吗?”
“当然,”白晏丞笑着点头,“我开车送你们,别人我不放心。”
下一刻,宿星野喜逐颜开,脸上的郁色一扫而光。
白晏丞先带人到信号区打电话,他打给严教授,如实相告,没有一点隐瞒。
一听到宿星野竟然在白晏丞身边,严教授直接炸庙,隔着电话嚷嚷道:“这个小混蛋是不是疯了?!他胆子也太肥了!一个人跑到那种地方去,竟然还撒谎!跟我说和同学去什么什么无量山玩,好家伙.....吧啦吧啦.....”
白晏丞淡定地拿着手机,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数落,偶尔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宿星野。
宿星野撇撇嘴,理亏地垂下脑袋,开始蹭鞋底。
“严教授放心,我会照顾好星野,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少一根头发。”
白晏丞努力安抚激动的恩师,等严教授情绪稳定后,他转头看向宿星野,小声问:“要不要和教授聊几句?”
宿星野连连摆手,还往后退两步,语气决绝:“我不要。”
傻子才喜欢找骂呢。
......
上午八点十分,白晏丞带领宿星野和其他两位同学来停车场取车。
这次旅行的车子是薛嘉友情提供,一辆改装过的长途越野车,后备箱加长款,车身刚喷了新漆,轮胎也是新换没多久的,非常适合跑长途,一看平时就喜欢玩车。
白晏丞要了车钥匙,决定亲自驾驶送他们离开。
上车以后,他体贴地帮宿星野系好安全带,回头对后面两位不太熟悉的同学说:“从这里到集镇需要四个小时,不过不用担心,附近有军区驻守,一路上会很安全。”
谢小舟和薛嘉同步点头,乖的跟个什么似的,好像见到了教导主任。
白晏丞冲他们温和地笑了笑,视线从谢小舟脸上掠过落在薛嘉带笑的眼睛,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和薛嘉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这个同学有点眼熟,从不停止运转的大脑没有立刻弹出有关这个人的数据和信息,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起来。
车子启动,改装车缓缓驶出基地大门,后面紧随一辆绿色的SUV,里面坐着两个高壮的男人,是梁主任特意安排的保镖。
虽然在军区附近没人敢撒野,白晏丞也频频婉拒,但由于他身份特殊,保险起见,梁主任还是执意派人护送。
一路上畅通无阻,车子开的又稳又快。白晏丞曾经跟宿星野提过自己的车技,很谦虚地说技术不好,当时宿星野就不信,现在证实了。
“晏丞哥,你开车真稳。”宿星野窝在副驾驶,一双眼睛黏在男人身上,始终没话找话。夸人还喜欢踩一捧一,又很嫌弃地补充道:“比他俩强多了。”
白晏丞不置可否地笑起来,通过车室内镜瞅一眼后面东倒西歪已经陷入睡眠的两个人。他又多看薛嘉几眼,那种熟悉感猛然增加,答案呼之欲出。
他在观察薛嘉,而宿星野在观察他。
察觉出他的注意力总被薛嘉吸引,宿星野脑海警钟狂响,立刻提高警惕,瞅瞅白晏丞的侧颜,再回头看看睡到流口水的薛嘉,醋意大发道:“你总看他干嘛?”
白晏丞意外挑眉,与宿星野对视一眼,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是什么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出轨了,而宿星野就是那个捉奸在床的正主。
宿星野气呼呼道:“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白晏丞露出无语的笑容。
感觉话题越来越离谱了。
宿星野接着控诉,语气越发的阴阳怪气:“第一次见面就能有想法,真牛,他哪里出奇,他能有我.....贴心懂事?”
话说回来,薛嘉确实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能引起白晏丞的注意力,并不奇怪。
宿星野心头危机感加重,再加上白晏丞始终没表态,语气变急躁起来:“我猜对了?!”
这一声把后面梦周公的俩人惊醒,薛嘉和谢小舟一前一后地睁开眼。
薛嘉懵逼地坐起身,脸凑近副驾驶,一边擦口水一边问:“野子哥,咋滴了?”
这无疑是撞枪口上了。
宿星野没忍住,直接爆粗口:“滚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语毕,伸手就照人脑门怼了一巴掌。
薛嘉和谢小舟早就习惯了喜怒无常的老大,跟没事人一样,懒洋洋地倒回后座,迷迷糊糊地点头,闭上眼睛真的做梦去了。
他们习惯了,配合演戏的白晏丞可不习惯,有些惊讶于宿星野的脾性竟然如此暴躁,立刻露出诧异的目光。
宿星野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身上的气焰瞬间消失,一下子就蔫了,又气又悔,更多的是委屈,他想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做解释,欲言又止地看着白晏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犹豫半晌,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把脸扭向窗外,鼻尖发涩,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似的难受,急得要哭了。
他只是太在乎白晏丞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小可怜的模样被白晏丞尽收眼底,白晏丞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似的,有点疼还有点痒。
沉默几秒,白晏丞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宿星野的头顶,给出答案:“他没你懂事。”
宿星野惊讶地转头,红着眼眶看他,随后含蓄一笑:“知道啦。”
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宿星野表演一次川剧变脸的精髓,白晏丞不得不感叹,有点好哄。
......
距离基地二百公里外,有一座名为“幸福”的小镇子,常年出差的基地人员经常来这边购买东西添置生活用品。
到了幸福镇的大门口,白晏丞隐约看到桥头停有一辆小型的银色面包车,便熄了火,交待车里的另外三个学生等一等。
他独自下车,朝着银色面包车走近。
隔着挡风玻璃,宿星野瞧见他跟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握手问好,两人简短地聊了几句,白晏丞就往回走了。
回到车里,他系好安全带,重新启动车子,察觉到宿星野和其他两名同学的好奇目光,他一边打转方向盘一边解释道:“他是幸福镇的大队书记,愿意为我们提供临时住处。”
“那太好了。”宿星野率先喝彩,小幅度地鼓掌。
有了临时住处,就不用提早离开。
谢小舟和薛嘉明白老大的小心思,也为他高兴,两人睡了一路,十分钟前刚刚苏醒,这会儿还有点迷糊,不论宿星野说什么,他们都哼哈地赞成。
进入幸福镇后,紧随前方的银色面包车,左拐右拐地经过好几条乡村小道,驱车十分钟,越野车停在一栋三层楼的农村自盖房门前。
白晏丞招呼着几人一起下车。
大队书记也从面包车里钻出来,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来,“白先生,就是这里咂。”
白晏丞回以微笑,转头打量起眼前无比寂静的乡村院落。
看外表就知道有年头了,一片古老的砖墙,上面盖有刻着模糊花纹的墙砖头和枯萎的爬藤植物,院里两侧堆满了陈旧的杂物,还有具有年代标志性的防盗铁大门。
大队书记跟他介绍道:“这是小袜子家,小袜子是镇里学习最好最聪明的孩咂,他父母外出打工很少回来咂,现在就他和奶奶两个人住在家里,我都交待好咂,让城里来的大学生住一楼,有两间空房,木板床都有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