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掀起毛毯,没有听书记的解释,而是问宿星野:“怎么回事。”
宿星野瞅一眼墙角装死的两名同学,接收到两人投来求救的眼神,咬着唇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说实话,不许说谎。”白晏丞抬起眼眸,气场令人感到陌生,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宿星野察觉出他的不悦,不敢再胡诌八扯,只好出卖好友,如实招来。
事情是这样的,来到幸福镇的第二天早上,宿星野组织四人小队伍去桥头挑水,他们几个大男孩带着小袜子在井边玩游戏唱歌,兴致越来越高,他吩咐薛嘉回车里取吉他,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玩音乐。
小袜子很熟悉家乡的环境,为他们提供一个空旷无人的寂静之地,在幸福镇五百米外的沙河口。
这里因长年干旱而没有水流,只有硬成水泥的沙地,四人找到背阴处,人手一个吉他,唱起了流行歌曲。
快到中午的时候,谢小舟和薛嘉两个人提议去小袜子说的地方捡石头,据说沙河尽头的石头特别漂亮,独一无二,可以留作纪念。
小袜子告诉他们:“要去的话,等下午吧,现在肯定有人。”
谢小舟纳闷地挑眉:“有人怎么了,又不耽误咱们。”
小袜子说:“铁棍和他的朋友会在那边,那是他们的地盘,撞上要交费用的。”
“哈?”谢小舟不免笑出声,“我不信,凭什么交费用。”
宿星野皱了皱眉,抓重点问沩ьó魭xΙǎΖéИgyUeζiǎиg整粒:“铁棍是什么人?”
小袜子伸手比划了一下:“镇上最凶的人,很高,比你们都高。”
闻言,三人互相交换眼神。
薛嘉跃跃欲试地想开口。
谢小舟抢在前头,兴致高昂:“野子哥,不会那么巧的,现在去捡几块石头,如果等到下午,又要多走两公里。”
薛嘉是个懒人,一听这话也跟着附和:“是啊,凶怎么了,咱还怕他们吗?”
宿星野不怕任何人,毕竟武力值在那摆着呢,之所以犹豫,是他时刻记着白晏丞的嘱咐,尽量不要惹事生非,他不想给白晏丞徒增烦恼。
“明天再说吧,”他不同意,“或者是晚上没人的时候再去捡石头。”
他也有心思捡石头送人,送给白晏丞,送给父母和老头老太太。
小袜子说:“晚上更不行,铁棍的人更多,他们真的很凶。”
“野子哥,别晚上了,”谢小舟再接再厉地劝道,“就今天吧,明天咱们不是约好练小样嘛,哪有时间来这里。”
“对哦!”薛嘉也跟着点头,“明天练小样,我正好有两个曲子要调音。”
终究是经不住劝,宿星野也不想扫了好朋友的兴致,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三大一小沿着沙河往前走了十分钟,正如小袜子所述,铁棍一行人真的在沙河尽头,大约七八个大小伙子围坐在一起打牌喝啤酒,吵吵嚷嚷的嘴里吐出听不懂的脏话,他们脚下踩着一片光彩淋漓的漂亮石子。
“还真有人。”谢小舟感到惊讶,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跑到这里聚会,而且光天化日刷牌。
宿星野瞅了几眼,低头问小袜子:“他们为什么在这里?”
小袜子说:“书记不让他们在桥口玩牌,也不让他们去刘寡妇家玩牌,他们只能来这里。”
几人的谈话声引起铁棍和跟班的注意力,几乎是同时朝他们这边看来。
“呦呵!来人了!”
最高最壮皮肤黝黑的铁棍率先站起来,身边的跟班也把纸牌摔在石头上,抄起旁边随身携带的棍棒紧跟铁棍身后。
铁棍带着人直奔宿星野的方向走来,小袜子往后退两步,靠在了谢小舟的身边,谢小舟顺势把小孩护在怀里。
“哪里来的人咂?”铁棍边走边问。
旁边的跟班说:“看这模样咂,哥,估计就是昨天来的几个大学生。”
在距离两米远的地方,铁棍停下脚步,七八个男人气势磅礴地站在一起。
铁棍认出小袜子,冲小孩挑了下眉毛:“小袜子,你没跟他们...%%%%...”
后面说了一串宿星野听不懂的方言,不过猜也能猜得到。
小袜子吓的不知所措,黝黑的瞳孔皱缩:“铁棍大哥,我们捡两块石头就走。”
铁棍哼笑,伸出手:“规矩懂不懂。”
“不懂。”
说话的人不是小袜子,而是宿星野。
铁棍立马被这道好听的嗓音吸引,不止铁棍,跟在旁边的跟班也全部看向宿星野。
宿星野戴着一顶鸭舌帽,脖子上围着防蚊虫的短款纱巾,只露出半张脸的轮廓,他微一抬头,视线便和打量他的铁棍交汇。
他眯起眼眸,瞳孔深处开始燃起烈火。
铁棍却露出诧异的神色,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生,不由怔愣了几秒。
“告诉你们咂!不管从哪来的,到了爷的地盘必须交钱!”铁棍回神后提高嗓音宣布,一双眼睛仍旧黏在宿星野身上,心理琢磨着如何给城里来的奶油小生一点教训。
宿星野嘴角扯出冷笑:“你这种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少说屁话!”铁棍抡起棍子,一脸凶相道,“留下买路钱,不然要你们好看!”
小袜子鼓起勇气站出来说话:“铁棍,我会告诉书记的。”
“哈哈哈!”铁棍狂妄地笑起来,“老子怕他?少拿他威胁我咂,现在就抢空你们,扒了你们的衣服,让你们光着屁股回城里。”
说罢,铁棍打样似的第一个往前冲,后面的小弟紧跟其后。只需两秒的功夫,两方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谢小舟把小袜子护在后面,大声说:“小袜子,你快跑....”
话未等说完,只见小袜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块,喊一声“啊!我跟你们拼了”就非常勇猛地加入战斗中。
“这么猛!”谢小舟惊奇不已,反应过来时差点被人用铁棒开瓢。
若说战斗力,双拳难敌四脚,宿星野这边的人数毕竟不占优,何况还带着一个小孩,战况没多久便变得劣势。
好在宿星野身手灵活,躲过几个致命攻击,趁机从铁棍手中夺过武器,照着人的小腿就狠狠地来了两下。
“啊呀!”铁棍疼得跪在地上,惊讶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瘦两圈却非常能打的青年,“什么东西咂,这是什么东西!”
“是你爷爷!”
宿星野几乎是原地起跳,一脚踢在铁棍的肩膀上,直接把人踹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薛嘉的呼喊声:“野子哥,小心身后。”
宿星野灵机一动,迅速弯腰躲过背后的偷袭,回身便补了一脚。
那人被他踢出两米外,紧接着又围上来两个人,他手里拿着长长的铁棍,避开对方的要害,专门敲打不致命却很痛的部位。
突然,他感到后面有股力量靠近,紧接着自己的一条腿被人抱住。
铁棍将他的腿控制住,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他的小腿肚上捅了两刀。
他顿时皱起眉头,感受到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淌至脚踝,忍着腿部传来的疼痛,他抡起手中已经微微弯曲的棍棒,朝着铁棍的腹部挥去。
一声痛苦的嚎叫,铁棍捂着胃部退后。
双方的老大都受了伤,战事突然告停。
谢小舟和薛嘉赶忙跑到宿星野身边,心惊肉跳地看着被鲜血侵染而颜色变深的裤子,顿时懊悔不已。
“野子哥,你没事吧?!”
“我去帮你捅回来!”
谢小舟作势就要杀个回马枪,却被宿星野一把拽住了胳膊,愤愤地说:“他没比我好到哪去。”
“滴滴滴———”
不远处传来响亮的喇叭声,众人齐齐看去,瞧见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路边,车上跳下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大队书记。
见状,方才还放狠话说不怕威胁的铁棍,赶忙招呼着跟班们落荒而逃。
铁棍消失之前,恶狠狠地瞅一眼宿星野:“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
书记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吼叫:“铁棍你个王八蛋!小兔崽子有本事别跑!”
等书记带着人跑到宿星野身边的时候,铁棍已经不见踪影。
“天哪!”书记看着宿星野一腿的血,吓得差点晕过去,“作孽咂!这下完蛋了!”
宿星野强忍着痛勉强站直身体,脸色逐渐表白,却不以为意:“书记,我没事,扎了两刀而已。”
正说着呢,有经验的薛嘉已经扯下自己的围巾,蹲下/身给他包扎止血。
“小袜子!”书记大吼一声。
小袜子立马跑到跟前。
书记用方言吩咐到:“快去找大夫!”
几人坐着书记的面包车回到住处,镇上的大夫没多久便来了,挎着一个帆布包,从里面掏出纱布和消毒水之类的东西。
大夫说伤口不深,及时处理了一下,将宿星野的小腿缠上好几层纱布,交待他要安心养伤,不要乱走动。
除了失血多一点,受伤第一天的宿星野状态挺好,能吃能喝,还可以弹吉他唱歌。然而时隔一天,大夫给他来换药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口并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扩大了面积。
等到第三天,伤口竟然出现了腐烂现象,宿星野也开始反复发烧,整个人状态极差。
大夫平时只负责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为镇上的村民开一些感冒药之类的事物,遇到这种情况立刻提议让人送宿星野去县里的医院。
薛嘉把车都开到门口了,大队书记也同意跟随指路,宿星野本人却不肯去医院,无论谁来劝说也没用,他始终坚信自己没事,只是小伤没必要兴师动众。
至于原因,谢小舟已经跟白晏丞说过了。
又过了两天,宿星野依旧处于反复发烧情绪低落的状态,伤口不见好转,所幸也没再扩大,可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
谢小舟和薛嘉担心他会出事,趁着他早上还没有睡醒,翻出他藏在衣服里的联系方式,打通了基地办公室的电话。
这一切的过程,从宿星野嘴里说出来,自然是被简化又改编,他将自己的武力值大大削弱,装成弱不禁风的样子打了败仗,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抬起白到透明的胳膊,小鸟依人地向白晏丞求抱抱。
一周不见,宿星野在白晏丞的眼里仿佛瘦了两圈,怎么可能狠心拒绝。白晏丞遂了青年的意愿,脱了鞋上床,紧挨宿星野坐下,顺势把人搂进怀里。
宿星野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血色,美滋滋地搂住他的腰,用发烫的脸颊蹭着他的颈窝。
“夏医生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白博士一声令下,所有人乖乖撤退。
空旷的房间里霎时安静许多,夏医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娴熟地摊开箱子,有顺序地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伤在哪里了?”夏医生温柔地问。
白晏丞轻抚宿星野瘦削的脊背,哄小孩似的低声说:“医生问你话呢。”
宿星野还是不肯露脸,嘟囔道:“腿...”
夏医生掀开宿星野腿上盖着的毛毯,没等看见伤口就开始皱眉:“这种天气竟然用被子捂住伤口,当然会严重。”
“很冷?”白晏丞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很轻地询问。
宿星野脸红红的,不见最初的苍白,“大夫说我在发烧,出点汗就好了...”
夏医生没再说什么,捉住宿星野白皙的脚腕,轻轻地挪向自己这边。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底蔓延,宿星野咬住嘴唇,抓着白晏丞衣服的手微微用力,有些难耐地蹭了蹭脸颊。
白晏丞察觉到他的不适,一刻不停歇地用手掌抚慰他的脊背,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夏医生拆开宿星野腿上的纱布,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随后便看见发炎感染的两处伤口。
“感染了,天气热的情况下,像这种伤口不能缠的太紧,更不能用被子捂着不通风,”夏医生淡定地拿出小剪子,剪掉连着肉皮的纱布,“我这么做你不疼吧。”
宿星野好奇地瞅一眼,摇头:“不疼。”
白晏丞有些心酸地叹口气,接过话说:“当然不疼,肉都腐烂没有知觉了。”
“啊?”宿星野惊讶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夏医生用剪子剪开纱布,上面确实沾着黑乎乎很恶心的东西。
他立马捂住白晏丞的眼睛,红着脸说:“你别看,又丑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