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白晏丞好不容易出来了,宿星野仍然还没有得到消息, 白晏丞打算回家捯饬一番再通知对方。
一月未回的家空荡荡,但很干净,明显有人提前打扫过。白晏丞猜测,估计是宿星野请来的临时工。
宿星野不在他可以理解, 半个月前回来的资助生竟然也不在, 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白晏丞将行李推进卧室, 在八十平米的楼房里转一圈, 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他心思缜密,很快发现家中没有有关小袜子的任何物品,不管是他的卧室还是宿星野的卧室, 没有一件小孩的东西。
所以小袜子去哪里了?
白晏丞倒是不担心小孩会出事, 他相信宿星野能够照顾好弟弟, 只是有点好奇。思及此,他不再猜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换洗衣服,直奔浴室间。
昨天在研究所剪了头发,今天刮了胡子,洗漱完毕的白博士又恢复出差之前的清俊文雅,唯独身材消瘦了一圈。
他刚从浴室间里走出来,迎面就听见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敢肯定,用这个力度敲门的人绝不是宿星野。
他的肯定没有错,当他把防盗门打开时,门外站着的男人与宿星野有着天壤之别。
男人身材伟岸而挺拔,比他还要高一些,目测有一米九,长相也是极为帅气,留有一头黑亮的短发,英挺剑眉,幽深似海的眼眸蕴藏着锐利,有着所有爷们儿羡慕的资本,宛若傲世天地的雄鹰。
白晏丞面不改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停留在对方的眉眼之间,愈发觉得眼熟,直到这人笑了起来,他才有所感悟,便跟着一起笑。
男人的一只手臂杵在门框上,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也在打量白晏丞,摸了摸下巴,“怎么着,刮了胡子就不认识我了?”
现在听到声音,白晏丞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男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跟他一见如故的好朋友“流浪汉”嘛。只是现在的流浪汉不似当初,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白晏丞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往屋里退一步,为门外的流浪汉让出位置,“进来吧。”
流浪汉是一点也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跨进门,连鞋都懒得换,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去,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白大教授,借你的浴室冲个澡。”流浪汉朝客厅里喊一句,洗手间的门也不关,直接拧开花洒将自己淋湿。
白晏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声音不轻不重:“你怎么知道我会今天回来。”
流浪汉用冷水抹了一把脸,笑道:“我猜的。”
白晏丞勾唇浅笑:“你先洗吧,等你出来再聊。”
男人冲澡的速度奇快,白晏丞这话刚说完,对方就穿着凉拖“啪嗒啪嗒”地走了出来,身上还滴着水,下身只穿一条短裤,踩了一地大脚印。
“不亏是白大教授,喜怒不形于色,”流浪汉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电视柜前面,不知道从哪扯出来一块毛巾,一边说话一边擦脚,“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你的....”
白晏丞淡声道:“宿星野。”
“对对对,是他,”流浪汉点头,抛过去一个调笑的眼神,“他见到我的时候,可没这么淡定,差点把我当成入室抢劫的流氓,只可惜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不够格,轻松两下就被我绑成木乃伊,当时就捆在我现在坐的这个椅子上,气的小脸通红,你别说,还真挺招人喜欢的。”
白晏丞眼神微变,心口像是被刺扎了一下:“他不认识你,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倒是你,对付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男孩,还真下的了手。”
“怎么,心疼了?”流浪汉啧啧出声,扔掉了手里的擦脚布,“还当他是小朋友呢,不小了,白大教授,熟到可以炒着吃了。”
白晏丞站起身,气定神闲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又返回客厅,直接扔给流浪汉。
“谢了。”流浪汉拧开后灌一口。
“后来怎么样了。”
白晏丞坐回原来的位置,双腿叉开与肩齐宽,两只胳膊自然放置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蛊惑人心的双眸透出几分试探。
流浪汉勾了一下唇:“误会解开,还能怎么样,算了呗。”
“是不是花老板来了?”白晏丞的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流浪汉拿着啤酒的手一顿,缓缓看向对面的男人,露出赞赏的神色:“不愧是白大教授,果然聪明。”
“凭我对宿星野的了解,你把他绑在椅子上,他不可能善罢甘休,要么单挑要么报警,大战即开之前,好像只有花老板出面,才能帮你们解开误会。”
白晏丞有理有据地分析一通,边说边点头,瞥一眼流浪汉手里的冰啤酒,接着道:“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来吧。”
他从不喝酒,宿星野正在装乖,不可能往枪口上撞,冰箱里的冰啤酒明显就是为眼前的男人准备的。
流浪汉不说话,只顾喝酒,冲他竖拇指。
他轻微挑眉,拉长语调道:“小袜子......不会是你带走的吧?”
“唉....”流浪汉笑着叹口气,眼底竟然透出几分怜悯的意味,“真可怜啊,宿星野真可怜,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生活真恐怖啊,你家里装监控了?”
此话一出,无疑是赞同的意思。
白晏丞充耳不闻,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怎么把我的资助生拐走了,你让他睡哪儿,跟你一起睡桥洞底下吗?”
“那倒不至于,”流浪汉无所谓地笑着,“我和小袜子是一见如故,是他自愿跟我混的,你还不知道吧,他已经认我做干爸了。”
白晏丞嗤笑:“你可真会占便宜。”
流浪汉从短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来一根叼嶶愽日免Χíá贝曾朙煷整王里在嘴里:“不过你放心,毕竟是我干儿子,我怎么可能亏待他,我只是带他出去玩两天,学校的事儿还得你安排。”
白晏丞了然地点头:“等他成年吧,十八岁以后,他要是愿意跟你混,我就不拦着。”
“一言为定。”流浪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咔嚓”一声,点燃了嘴里的香烟,享受般地闭上眼睛。
白晏丞非常勤快地又去厨房拿了一瓶冰啤酒,放到了茶几上,再次挑起话题:“你和花有渝是怎么回事。”
“哦,花仔啊...”
一提到这个男人,流浪汉语调都变了,轻浮放浪,却带着几分率性,眯着眼睛说:“你是问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是什么睡在一起的?”
“有什么区别吗?”白晏丞摊开手。
“还是有点区别的,”流浪汉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认识是意外,睡他是本能。”
“你为了他......”话音一顿,白晏丞重新打量起眼前光着上身的男人,从头到脚,眸中浮现些许意外。
“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回到这种喧嚣的生活,讲实话,我从小到大没觉得花老板办成过什么大事,他有本事改变你,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确实没什么本事,人还特别蠢,”流浪汉嘴角掀起嫌弃的弧度,嘬一口烟,十分不解地问,“我一直纳闷,你为什么选择跟他做好朋友?”
白晏丞将身体往后靠,脖颈搭在沙发背上,望向头顶的天花板。
脑海里开始回忆起自己和花有渝从小到大积累的友谊之路,他们出生在同一座小县城,同一个小村镇,双方父母是同学,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坐在一起玩泥巴。
往事如烟,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拔开那层烟雾后,留在身边和脑海里的人只有花有渝。
虽然花老板要钱不要命,一脚踏入世俗的沼泽不能自拔,势利眼还欠嘴欠,但是......
白晏丞闭上眼睛,极为无奈地长叹一声:“我没的选。”
花有渝是他命定的发小,他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
变成帅哥的流浪汉抽完两根烟,喝完两罐啤酒,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刚走没多久,花有渝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晏丞!那个臭乞丐来过没有?”
花有渝进门就问白晏丞,许久不见,都懒得走过场寒暄几句,直奔主题。
不等白晏丞回应,花有渝的鼻子闻到味儿了,开始四处张望:“他是不是在这里,你别骗我,我熟悉他抽烟的牌子。”
白晏丞镇定自若地说:“他确实来过,十分钟之前走了。”
闻言,花有渝的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失落,随即垂下眼帘掩饰真实情绪,咬牙切齿地嘀咕:“这个混蛋,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就玩消失....”
“你和他在一起了?”白晏丞刚才没有问流浪汉,就是想把这个问题留给花有渝。
花有渝一听就炸了,急得脸通红:“放屁!我跟他?开什么国际玩笑,他配吗?”
说完,花有渝憋着一肚子气往屋里走,当屁股挨到沙发时,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白晏丞盯着他瞧几眼,视线淡淡扫过他的脖颈和脸颊,瞬间了然。
搞了半天是这俩人刚睡完,流浪汉跑到他这里来事后一支烟,花有渝醒来没见到人,气成这副德行。
白晏丞故意道:“他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花有渝微微一怔,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激动的拔高声调:“他这么跟你说的?就说我们.....没什么关系?”
“不然呢?”白晏丞两手叠在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难道你和他的关系很亲密?”
“亲个屁!”花有渝翘起二郎腿,一脸嘚瑟样,“我俩是炮/友,各有所需,我就当养个宠物呗,给他买手机,给他买衣服,还好心给他提供住所,只是他.....”
很少来。
花有渝憋屈的撇撇嘴:“他不识好歹,跟狗一样没心没肺,总是玩失踪...”
“你要给他一点时间去习惯,”白晏丞很自然地为其开脱,“他过惯了逍遥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归正轨,小心逼急了他,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也不知道花有渝有没有听进去,若有所思地盯着手背出神片刻,摆了摆手,含糊地说:“随便,谁会在乎他。”
白晏丞轻笑不语。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静,两人面对面隔着茶几坐着,视线总是不经意间地撞到一起,却心思各异,没什么话可说。
过了好半晌,白晏丞毫无预兆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嗯?”花有渝发出一声疑惑,挪开挡住眼睛的手。
“你口中的臭乞丐,你知道他是谁吗?”白晏丞耐心地重复一遍,神色淡然自若,宛若随口一问。
这一下子就把花有渝给问住了,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真的不知道,他习惯性叫臭乞丐,每次见面不是打架就是睡觉,他忘记问对方的名字,也许是他的潜意识认为,对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个连自己家都找不到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名字,就算有,似乎也不重要。
看他的反应,白晏丞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没再追着问,话锋一转:“你答应肖筠的事,办成了吗?”
花有渝直起腰板,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似的,直勾勾盯着白晏丞,活像见鬼的表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小心听见的,”白晏丞不打算隐瞒,如实相告,“还是在山庄的那天晚上,你和肖筠走到我脚底下谈话,你也知道,我这人懒得动。”
花有渝一脸吃屎的表情,嘴唇连续抽搐数下,不太高兴地叹口气:“别提了,肖筠给我两个月时间找人,马上到日子了,我是一点眉目也没有,看来商铺的好事儿要泡汤了。”
白晏丞眸光微闪,意有所指道:“也不一定,再接再厉。”
可惜花老板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烦躁地摆摆手,明显不愿意提及这方面:“别说肖筠了,借你浴室一用,我先洗个澡。”
???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白晏丞脾气再好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在花有渝踏进洗手间之前,他一口回绝:“不行。”
花有渝气的跳脚:“怎么他行我就不行!”
白晏丞掀了掀眼皮,声线发沉:“他给钱了,你给吗?”
“多少钱!”
“三千。”
“.......”
视钱如命的花老板被怼得无话反驳,以他对白晏丞的了解,对方竟然能说出口,那就真能干出这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