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晏丞饶有兴致地问:“你说什么?”
铁棍抬高声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们给老子等着!大不了去看守所蹲几天,老子又不是没去过!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白晏丞恍若没听见一般,转头看向书记,淡定开口:“他好像不太懂法,故意伤人,恐吓勒索,拦路抢劫,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人从加油站一直跟踪到我的住处,趁着夜深人静企图入室盗窃机密,我怀疑他们是敌方派来的间谍。”
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铁棍当即就懵了,好像没过世面似的,头一次听到这个词:“间...间谍?”
白晏丞面色不改,有理有据地继续说:“劳烦书记明天带着这几个不法分子去当地的公安局做交接,务必严刑拷问,揪出他背后的幕后主使。”
书记干笑两声:“白先生,这不可能吧?”
“你在质疑我的判断?”白晏丞往前迈了一步,放低的嗓音特别富有磁性,“到底是不是,审过才知道,若不是就把他交给派出所,现在是严打时期,凭他做过的恶事,少说也要判五年。”
“是是是...”书记连连点头,“白先生说的对,审过才知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把他们带走。”
书记招呼着身后的安保,命令安保把铁棍和同伙带上车。
白晏丞招手叫来自己的保镖,神色漫不经心,似是在聊今日的天气:“辛苦你和张队,找个麻袋给铁棍套上,拉到后面的胡同狠狠凑一顿,别做的太难看。”
保镖说:“白博士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不远处,铁棍还不肯认命地试图反抗,扒着车门不肯上车,嘴里骂骂咧咧,还往书记脸上吐口水,与此同时,两名保镖也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哎哎哎...你们要带我去哪?”
“狗日的!你们到底要干嘛!书记!这不合规矩吧。”
书记抹了一把脸,怒道:“竟敢吐我口水,活该!给我狠狠的教训这个王八蛋!”
铁棍被两个人架着拖进后面漆黑的小胡同,终于不再逞强,吓的露出原形,一口一个大哥连连求饶,其实从见到白晏丞的那一刻,他的腿就软了。
在被黑暗蒙住视野之前,他又瞥到白晏丞的侧颜,温润之气已不复存在,只剩深入骨髓的锐利,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
翌日清晨,残月像一块失去光泽的鹅卵石挂在天边若隐若现。
并不安分的一晚过去,宿星野出奇的没有赖床,早早地起床迎接太阳,也为了早点见到小袜子,分享昨晚收获的好消息。
房间里不见白晏丞的身影,只有夏医生坐在床头为他更换外用药,询问他的伤口还痛不痛。
“不疼了,”他答完,立马问,“夏医生,晏丞哥去哪里了,昨天晚上的石头和玻璃有没有伤到他。”
夏医生已经处理完伤口,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白博士没事,你不用担心,伤你的那些人都被警察带走了,拖白博士的福分,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
宿星野感到欣慰地点头,很快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脸色瞬变,不顾夏医生的阻拦,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下来去找白晏丞。
白晏丞之所以答应他的请求,绝大原因是顾及铁棍的存在,现在铁棍被抓了,肯定锒铛入狱,那昨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两手扒着门框,刚要抬脚迈出一步,院外就传来白晏丞和大队书记交谈的声音:
“白先生,谢谢您,小袜子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您是他的贵人,我一定交待他,将来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您。”
“书记这话太严重了,称不上贵人,举手之劳而已。”
书记叹息道:“原本还犯愁怎么安排这孩子呢,他父母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奶奶又聋又不记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又不能逼着他父母把孩子领到县里去养,再说了,小袜子也不愿意去,就算去了也是过憋屈的日子。”
白晏丞思考了一下说:“他走了,他的奶奶怎么办。”
“这个放心,奶奶已经安排好咂,由他的两位叔叔来照顾,其实早就该把奶奶接走了,就是因为小袜子才留到今天。”
“他父母那边怎么说?”
“白先生,您前天跟我提过一嘴后,我立马联系了他的父母,你放心,已经安排好咂,说点不好听的,他们巴不得有人接手小袜子,当初生了小儿子还要把大儿子卖到外乡去,幸亏有奶奶拦着。您也知道,在这种地方,拿法律条规去压他们,就相当于对牛弹琴,根本不太管用,。”
白晏丞了然点头:“我可以带他离开,以资助贫困学生的名义,但是要麻烦书记写一封介绍信,我好方便给他安排学校和住处。”
“没问题,我这就去写。”
书记满脸欣喜地答应着,转身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白晏丞。
“白先生,请您帮忙保管,里面有一半是我给小袜子攒的学费,另一半是邻居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小袜子去了大城市也别太寒酸,您给他买两套新衣服,免得他被新同学瞧不起。”
白晏丞接过来,露出笑容:“好,我先替他保管。”
书记像卸下重担似的长舒一口气,脸上浮现欣慰的神色,再次冲白晏丞道谢,急着回去写介绍信了。
白晏丞站在原地思索两秒,随即缓缓回头,视线与房门里的宿星野相触。
两人静静互视片刻,白晏丞率先有了反应,笑着问:“站那么久,腿不疼吗?”
宿星野皱着眉头,俊脸紧绷,明显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听了白晏丞和书记之间的谈话,他觉得自己又被人耍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白晏丞面前,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书记会找你帮忙。”
白晏丞笑笑不语,依旧用那种温和又有深意地眼神看着他。
宿星野气的鼓起两腮:“那你昨晚还.......有意思嘛!”
“有意思,当然有意思,”白晏丞带笑的眼眸里存着一丝认真,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昨晚的约定还作数,你可别耍赖。”
说完,白晏丞往屋里走,看眼腕表又道:“通知你的两个小伙伴还有小袜子收拾行李,吃完午饭我们就离开。”
“晏丞哥,你站住!”
话一出口,宿星野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口气跟白晏丞讲话,但是不后悔。
白晏丞脚步顿住,回过头说:“你还有话说?”
宿星野的脸色不太好看:“对。”
白晏丞立正姿态,两手背在身后,神情放松:“说吧。”
宿星野眼神晃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起谢小舟说过的话。
孙悟空和如来佛的故事,他就是那个暴躁又单纯的猴子,而白晏丞就是如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突然感觉很委屈,瓮声瓮气地质问道:“我吻你的时候,你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躲?”
没想到他会提及这方面,白晏丞眸色微变,语气低沉:“星星,有话直说。”
宿星野真是满心槽点。
轮到我就有话直说,你倒是会装糊涂。
他敢怒不敢言,嘟起嘴巴道:“那我可直说了!你不躲,是不是有意在玩弄我!”
白晏丞闻言轻挑了下眉毛,垂目思忖一瞬,再抬眸时,眼底多了几分冷意和不易察觉的失落:“你亲吻我,我不反抗,你认为我是在玩弄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宿星野脸颊发烫,抿唇不语,算是默认。
白晏丞先是感到困惑,不明白他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快思考的眼神变得清明,答案呼之欲出,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白晏丞感到好笑地轻摇头:“你去告诉谢小舟,可以让他来找我试试,让他像你一样来跟我撒娇耍滑,甚至重复一遍那天晚上你对我做过的事,看看我什么反应,会不会像玩弄你一样去玩弄他。”
“啊?”宿星野猛地一抬头,速度之快差点扭了脖子,他从男人的瞳孔中察觉出隐约可见的怒火,心跳漏了一拍,顿时惊慌失措:“晏丞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对了,”白晏丞轻飘飘地打断他的发言,“不如让薛嘉来试试,毕竟我多看过他两眼,说不定能让我起玩心。”
话音尚未消失,白晏丞已经转身进了屋,修长的背影显得既清冷又决绝。
完蛋了!他说错话了!
宿星野懊悔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心里痛骂,该死的谢小舟!
回忆就像一部电影,在他脑海里播放着他与白晏丞相处的一段段难忘的片段,他亲吻白晏丞的画面,还有他叫哥哥时对方露出溺宠的笑容。
他来基地找人,白晏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敞开怀抱迎接他。
他来幸福镇,白晏丞将机密号码交到他手里,告诉他这是“唯一的权利”。
白晏丞哪里是在玩弄他,明明是在宠他,换一个人在白晏丞面前作,可能会跟铁棍一个下场。
他怎么这么傻!
竟然曲解了白晏丞的用意。
想通了以后,他是既开心又焦灼,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两步,努力酝酿情绪,试图从眼眶里挤出几滴鳄鱼眼泪来证明自己的真心,语气也变得稚气化,超级甜蜜地朝门口喊一句:
“晏丞哥~”
第45章
“哥......”
宿星野又叫了一声, 故意拉长尾音,显得声调发嗲,虽然矫揉造作, 但是传到人耳朵里很是受用。
屋里收拾行李的谢小舟和薛嘉都被他的呼唤吸引,包括楼上的小袜子都忍不住探头往楼下瞅一眼。
只有白晏丞一个人无动于衷,进屋就开始忙碌, 手脚没闲着, 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东西往背包里装。
宿星野还提溜着一条腿站在院子里装可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很难相信白晏丞会这么无情。
天空悬挂的艳阳如火炭炙烤大地,宿星野被烤的额头冒出一层汗珠, 喉咙干涩,眼皮子发沉,耀眼的阳光令他愈发睁不开眼睛。
“好,算你狠...”
他低着头嘀咕一句, 随即抬起脸,冲着空气无能狂怒:“我要死了!”
这一嗓子没把白晏丞叫出来,反倒是把谢小舟和薛嘉给喊了出来。
两人从门口跑出来,一左一右地将宿星野架住, 省得他不小摔倒。
“野子哥, 你咋地了?”谢小舟紧张兮兮地问。
薛嘉左右瞅瞅, 一头雾水:“你在这儿站着干嘛, 不嫌热吗?”
“你们走开!”宿星野往白晏丞所在的屋子里瞅一眼,郁闷地咬咬牙,故意提高嗓门, “走开!不要管我, 让我自生自灭!让太阳晒死我, 反正没人在乎我,没人关心我,没人疼我,你们统统走开,谁也别碰我!”
“........”
“........”
谢小舟和薛嘉双双无语,不明白他玩的是哪一出。
宿星野粗鲁地推开他们,一摇一晃地往后退两步,直接瘫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也不嫌烫屁股,闭着眼睛开始哼唧:“让太阳公公赐我一死,我有罪,我听信妖言,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们不要管我的死活,晒死我一了百了,正合某人的心意......”
谢小舟揉揉眉心:“野子哥,你快别闹了,赶紧收拾行李,下午就要出发了。”
宿星野脸一扭:“不!不走了,把我自己扔在这里,让我自生自灭,你们走吧....”说着,他竟然小声啜泣起来,“我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讨厌鬼,我心里清楚,你们都讨厌我,我只是说句玩笑话,就一句话,他就跟我没完没了...”
越说越委屈,说到后面两句时宿星野差点真的掉眼泪。
白晏丞是不是对他寒心了,若是以前,早就出来哄他了。
屋里。
夏医生站在房间的门口,听着外面传来委屈的控诉,眼底透出几分新奇,看一眼窗外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又看一眼站在床边帮宿星野整理行李的白晏丞,明知故问道:“白博士,星野弟弟这是怎么了?”
话音落,外面又传来宿星野不想活的哭丧声。
明显要人哄,偏偏有人跟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白晏丞丝毫不慌,有条理地将宿星野的两件衣服叠整齐放进行李箱,声音淡然:“他喜欢晒太阳,就让他晒吧。”
夏医生想了想说:“我是担心弟弟的伤口,再这么折腾下去,导致二次感染可就坏了。”
外面的宿星野很适宜地叫起来:“啊啊啊...你们别碰我,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