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谢谢白博士肯收留我。”宿星野露出一个羞涩又不失乖巧的笑容,刚才确实被太阳晒得火烧屁股,鬓角渗出一层薄汗,他用手抓了抓脖颈,怯怯地看着白晏丞。
他抓脖颈的动作不小心把藏在体桖里的长头发带出来几绺,他有一头学生专属的黑色短发,只是后枕部有一截养了好几年的长发没舍得剪掉,被他藏在后面贴着背部懒洋洋地散着。
现下翘出来几绺,出现在男孩子的肩头上特别显眼,瞬间吸引了白晏丞的注意力,让他联想到前段时间在酒吧见过的玩贝斯的蓝小辫。
蓝小辫是白晏丞在心里给人起的外号,他这人坏毛病特别多,显山不漏水。
蓝小辫和宿星野都有长头发,颜色和性格以及所做的事却完全相悖。
宿星野很快发现自己的长发暴露,脑子一热,拽住一缕用力扯下来几根,紧张的情绪已然盖过疼痛,一心想解释清楚:“那个.....家里让留头发,爸爸妈妈逼迫我,有说法...”
这番扯头发的操作让白晏丞无法理解,真想问问他难道不疼吗?
别说白晏丞不理解,当事人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激动就扯头发,反正在面对白晏丞的时候,他没办法做到与平常一样自如,这是生理反应,心理没办法控制。
为了防止他继续无缘无故扯头发,白晏丞露出温柔的笑意,善解人意道:“我家乡也有类似的说法,亲戚家的小孩有几个留长发,还编成了小辫子,很有个性。”
不管这话真心还是假意,都足以让宿星野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十分钟,白晏丞带领新室友在八十平米的房子里转了一圈,介绍房屋设计和共用区域。
宿星野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异常沉默乖巧,对于他说了些什么,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只因他们之间的距离过于相近。宿星野恍若身在梦中,只要自己稍微再往前迈半步,整个人就能撞到白晏丞的后背。
鼻尖满是那个人的气息,怎么可能还有理智存在呢,魂魄早就飘到外太空了。
转完一圈两人回到客厅。
白晏丞脚步顿住,回过头说:“家里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齐全,如果你觉得还缺什么可以告诉我,明天我会买回来,还有...”
紧跟其后的小师弟差点撞进他怀里,还好及时刹车,对方抬起好看的脸庞,明显是在想什么东西出神,一脸呆萌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他扶了扶眼镜,嘴边的笑容意味不明:“还有你想吃什么,或者哪些东西忌口,你都可以告诉我。”
宿星野学着他的模样扶眼镜,长而浓密的睫毛扇了两下,意识陡然回笼,一边努力回忆男人说过的话一边语无伦次地回应:“没...没有,我都行,我没有要求。”
白晏丞微眯眼眸,又问一遍:“真的没有忌口吗?”
“忌口?”宿星野不在状态地点头,脑海里蹦出来两样讨厌的东西脱口而出,“我不吃南瓜和海带,味道不喜欢,会吐。”
话一出口,宿星野悔的肠子都青了。
会不会很没礼貌?
见面才半个小时就暴露自己挑食的坏毛病,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若是刚开始就给白晏丞留下没教养的印象,别说逆袭上位了,怕是不出一周就被淘汰。
他怯怯地低下头,好像犯了错的小孩:“不是的,白博士不用管我,我什么都吃...”
白晏丞知道小孩第一次登门会紧张,作为大哥哥,名义上的师哥,他有责任为小师弟解压。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轻拍对方的肩膀解围:“海带和南瓜,我记住了,还好今天准备的午餐没有这两样东西,我真有先见之明。”
“嗯...”宿星野只知道哼哈答应,活像一个社恐男孩。
见到陌生人会紧张,不爱讲话,容易害羞,习惯性低着头,社恐没跑了。
这个人设在白晏丞心中算是立住了。
“我准备了午餐,你先去洗手,我们一起吃午饭。”白晏丞再次开口说话,挪开了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手。
宿星野还回味那只手的触感和温度,一时间魂魄又离家出走了。
见人没反应,白晏丞推推眼镜,轻咳一声:“师弟,洗手吃饭,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啊...”宿星野挠挠后脑勺,点头答应着,“好好,我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
白晏丞这回真是被逗笑了,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困惑的笑容,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幅度摇头。
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他离得远一些,宿星野的魂魄自动归家,可算是找回神智。
宿星野懊恼至极,趁人不备,悲愤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拜托!不要表现的这么白痴好不好!
白博士确实喜欢乖巧懂事的男孩,不代表喜欢话都说不利索的痴汉。
宿星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重振旗鼓,飞快地看一眼厨房忙碌的身影,再次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他真的走进了白晏丞的家门,看到了白晏丞在家休息时的样子。男人近在眼前,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千真万确。
姨夫爷万岁!
他在心里呐喊一声,黑镜框下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四指握拳,拇指指向自己,做出一个自信的举动,然后像一只捡到宝物的小狐狸呲溜地钻进洗手间。
等他进去以后,白晏丞的身子往后倾斜,看一眼他消失的位置,再次摇摇头。
刚刚是不是又对着空气打拳了?
……....
第5章
酷热的正午,瓦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太阳高悬当顶炙烤着大地,外面鸟声寂然,就连小区里的树木都精疲力尽地垂下了枝条。
白晏丞关上阳台的拉门,回到屋里打开空调,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最后一道菜顺利出锅,可以吃饭了。
宿星野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默默地深呼吸,鼻尖很快嗅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儿。
他还是有点紧张。
“小师弟,吃饭了。”白晏丞不轻不重的声音随着菜肴的香气传过来。
宿星野稳住心神,回了一句“好的”,意外地发现自己声音干涩,他清清嗓子,迈开长腿,佯装镇定地朝声音源头走去。
白晏丞站在餐边柜前,阳光倾斜而下,从后面看身体仿佛镶嵌一层光晕,背影显得干净修长,手里拿着白色日式碗,正在帮新室友盛饭,旁边还放着一双崭新的筷子。
新室友有点受宠若惊,低头看看桌上摆的几道颜色鲜艳的家常菜,感动得要热泪盈眶,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白晏丞不需要帮忙,一个人全部搞定,动作麻利有条不紊,眨眼之间就把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看着眼前的一碗饭和一双筷子,宿星野不着痕迹地咽口水,并不是因为饿,反而是觉得喉咙里塞了棉花,有点堵得慌。
他开心过头或者紧张过头的时候,总会食欲大减,根本无心用餐。
对面坐着的男人可是白晏丞啊!
哪还有心思吃饭。
“小师弟,折腾了一上午肯定很饿吧,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加菜。”白晏丞发现对面的男孩始终低着头不动筷子,猜测是不好意思。
宿星野抬起晶亮的眼眸,刚才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了一把脸,现在看上去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谢谢白博士,我是不是打扰您了?”
就算再紧张,该有的礼貌也不能丢,宿星野还是像模像样地问一句,也想知道白晏丞对他这个新室友抱有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白晏丞的态度很随和,笑着对他说:“怎么会呢,我特别开心自己这个孤家寡人能有新伙伴,”说着,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快点吃菜吧,再不吃就凉了,刻意带了你的那一份,我们争取光盘行动。”
“哦哦,好的。”宿星野小耳朵一红,捧起饭碗,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饭,两腮轻轻蠕动煞是可爱。
他不时用余光偷瞄对面的男人,对方逆着阳光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用餐,俊美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鼻梁上的眼镜偶尔折射出一道光芒。
白博士跟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在踏入这个家门之前,白晏丞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遥远而神秘的存在,经过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已经改变了固有印象。白晏丞并不是高不可攀,反而意外的温柔随和,真就像一个邻家大哥哥。
就在他第五次偷瞄白晏丞的时候,对方毫无预兆地朝他看来,两人的视线不出意外地撞到一起,他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白晏丞笑起来,语气自然地挑起话题:“小师弟,饭菜合胃口吗?”
宿星野迅速调整表情,急忙往嘴里塞了一片土豆片,咀嚼后咽下,小幅度点头:“很好吃,谢谢白博士。”
“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白晏丞明显在努力活跃气氛,笑得越来越好看,不想让新室友太过拘谨,“你跟我在一起不用常把谢谢挂在嘴边,我又不是严教授。”
老头想让我说一声谢谢可难呢...
宿星野在心里傲娇地嘀咕,面上乖巧应道:“知道啦,白博士。”
简短的闲谈中,白晏丞发现青年的肩膀有缓缓下垂的趋势,看样子是放松了许多。
白晏丞继续聊着工业大学和严教授相关的话题,问了一些琐碎事,一些经常能听到的家常话题。
比如学校举办的活动,严教授都喜欢和什么人下棋等等。
轻松又简单,就像桌子上的家常菜一样。
当他随口问到宿星野之前在哪里找过房源,对方心里一虚,嘴里的米饭差点喷出来,不小心呛到嗓子,捂着嘴咳嗽好几声,小脸很快涨红了。
“咳咳咳...”宿星野控制不住地连咳数声,趁这空隙,脑袋快速运作,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回答。
“在...咳咳...在南城区找过...”
“南城的房子确实难找。”
白晏丞站起身,走到餐边柜倒杯水,又迅速折回宿星野的身边,他一只手轻轻安抚青年曲线瘦削的脊背,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往人嘴边递,带笑的嗓音悠悠响起:“小师弟,放松。”
在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宿星野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全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屏住呼吸,犹如惊弓之鸟,大眼睛惴惴不安地眨动着。
白晏丞自然发现了青年的异常,他轻笑一声,挪开自己的手,将水杯放在对方的碗筷旁边,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看着还未回神的宿星野,露出一个带点恶趣味的浅笑,开玩笑道:“我很恐怖吗?”
宿星野眨眨眼,握住水杯喝了一口,说不出话来只会摇头。
白晏丞轻挑眉梢,猜测道:“难道严教授对你说我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没...没有。”宿星野涨红着脸憋出几个字。
白晏丞双眸一亮,面露了然神色:“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当传话筒?”
宿星野明显没听懂,点头又摇头。
“放心,我小学时期就不喜欢打小报告,”白晏丞嘴边的笑容加深,“何况你都二十岁了,是一个大人了,你在我这里可以完全放松,就当作是合租室友,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告诉严教授,你不需要有压力。”
这回宿星野听懂了。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脑袋,用筷子轻轻拨动碗里的米粒,心中慢慢升起一股惆怅感。
白晏丞嘴上说他是大人,实际上是把他当小孩了...
第6章
午后的阳光更烈,吃完午饭的两个人互不打扰,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午休。
白晏丞是一个很体贴、很有礼貌的师哥。他在消失之前,刻意找到宿星野,问需不需他帮忙收拾衣物,看样子真把对方当小朋友了。
即便如此宿星野还是感到无比开心,笑盈盈地拒绝了他:“白博士,我自己可以,您忙吧,不用管我。”
白晏丞回以微笑:“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卧室的门被白晏丞关上,男人的身影消失,脚步声也逐渐微弱。
宿星野一秒放松,身体像没了骨头一样倒在单人床上。他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鸟啼声,还是没有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他很想出去找白晏丞搭话,黏在对方身边培养感情,可又怕自己出洋相。
只要见到白晏丞,他就不受控制地紧张兴奋,这种感受很纠结,既想狠狠地拥有却不敢轻易碰触。
啊.....白晏丞就在他隔壁,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五米,或者更近。
青年在心里感慨,双腿夹住新被褥,在不算宽阔的单人床上滚来滚去,偶尔抽风地蹬蹬腿,捶捶床铺。
半晌,他跳下床,耳朵贴近门板,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