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回避周予琛投来的眼神,从车里取出包包,转身往电梯门的方向走去。
周予琛打量着她的背影,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失恋了,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等他拿出手机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从机场驱车到一零三医院用了四十分钟,这期间他没有收到叶颂明的任何回复。
又不理人了。
他撇嘴,摆弄着手机发一条:[我会尽快安排行程,我真的很想见你。]
“叮”的一声,好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他恍然地抬头看了看四周。
“周予琛!”
景澄站在电梯口,纤细的手腕冲他扬起,大小姐专属不耐烦的模样:“发什么呆,快走。”
“急什么...”
周予琛小声抱怨一句,举起手机晃了晃:“我和叶老师聊天呢。唉真烦...他那儿信号不好。”
景澄赶忙把脸转向电梯门,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景爸在等我们呢。”
“喂!”
周予琛一根手指头戳在她线条紧瘦的背部,带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大美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说谈恋爱不敢让衍爸知道?”
景澄回头怒道:“你管不着!”
她脸都红了,周予琛以为她是气的,放肆地笑两声,手欠的在她头顶胡噜两把。
意外的,对发型很注重的景澄没有躲也没跳起来打人,只是看着周予琛重复提醒:“别闹了,景爸真的在等我们。”
......
......
如果说孤独是一座荒岛的代名词,那么危险就是水下汹涌的暗涛。
入眼皆是一望无际的雾海,没有船只,没有代表希望的帆,在凄凉的月夜下,周围蕴含荒芜之意,像冬日的枯枝,孤零零缩在雪地里。
阿林就处在这样一个无助的环境里,冻得浑身发抖,半干的衣服犹如垃圾堆里捡来的破布挂在身上,海风不断地往里兜蹿冷风,使她的牙齿打颤。
仅凭手里一点微弱的光芒,心惊胆战地瞧了瞧四周,她攥紧还不如手指头大的迷你手电筒,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便慌张地寻着声音照过去。
“沙沙”的属于大自然的声音始终拉扯她绷紧的神经,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脚后跟挨到一抹滚烫的温度。
阿林睁大眼眸,忙不迭蹲下/身查看,在黑暗中精准地握住另一个人的手。
“叶先生,叶先生....”
男人躺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反应,也没有发出声音回应,他就像被女巫诅咒而陷入沉睡中的人,若不是他的身体在发热,还有那浅到不易察觉的呼吸,阿林真的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呜呜...”阿林忍不住又流出眼泪,伤心和害怕这两种情绪变了花样的折磨她很久。
流落到这荒芜之地已是灾难后的第二日,阿林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醒来时她躺在岸边,胸闷的差点窒息而亡。
是船长把她捡回来的,还以为她死定了。
她命大的活过来,可躺在她身边的叶颂明就没那么好运,从白日过度到夜晚,这个昏迷的男人始终没有醒来。
“万能的上帝...”阿林闭上眼睛开始祈祷。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传出琐碎的脚步声,还有几个男人混在一起的谈话声。
阿林快速擦干眼泪,站起身迎上去。
船长和他的侄子船员,还有另外两名幸运的乘客,四个人从林子里钻出来,顺着巨石往下走,嘴里嘀嘀咕咕,可能在商量对策。
“船长先生!”
阿林礼貌地对他们微微鞠躬,双手放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请问,找到出路了吗?”
船长身边的人都在低笑,只有船长严肃地斜她一眼:“虔诚的基督徒,我说婆娘,你最好少说话多做事!捡点柴火来,吃点东西就上山。”
阿林被羞辱的脸色微红,但现在这种困境她只能忍气吞声:“船...船长先生,您是说今晚就要动身吗?”
“废话,”船长戾气特重,说话没好气,“去捡柴火来!”
阿林吓得身体颤抖,低眸看看躺在地上没反应的同伴,心里一阵难过,不得不去冲当苦力。
船长那些人不知道从哪猎来的山兔,将扒了皮的兔子架在阿林辛辛苦苦捡回来的枝条上,烤了好半天,传出阵阵野味的香气。
阿林抱着膝盖坐在五米远开外的地方,旁边是失去意识的同伴,她感到孤独地握住叶颂明的手,寻求一些安慰,同时也用摸脉搏的方法证明对方还活着。
那股香气简直是诱人的魔鬼在跳舞,一天没有进食的阿林饿得吞咽口水,攥着叶颂明的手越来越紧。
那个和叶颂明聊的不错的小伙子,可能是看阿林太可怜了,壮着胆子向舅舅请求。
船长骂了他两句脏话,但是点头同意了。
艾富里从兔子身上撒下两片肉,小跑到阿林跟前,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出奇的明亮,“给你。”
“谢谢!”阿林顾不上优雅,几乎是狼吞虎咽地把肉塞进嘴里。
“他怎么样?”艾富里观察躺在地上的男人。
阿林强抑制住掉眼泪的冲动,哽咽道:“上帝会保佑他。”
“唉,”艾富里摇摇头,“他看上去不太好,一直没反应。”
“他会醒来的。”阿林用衣服擦擦手,重新握住叶颂明的手腕,“他有温度,他是热的,他还活着呢。”
艾富里好奇地去碰叶颂明的额头,很快缩回手,被吓到似的叫一声:“老天!他滚烫的像100?沸水!”
阿林愣住,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艾富里回头喊船长:“舅舅!快来看看!”
船长从篝火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宛若移动的小山压过来。
他走到阿林身旁,扒拉开碍事的侄子,半蹲下/身,神情严肃地盯着叶颂明那脏兮兮的脸瞧半晌。
艾富里有眼色地拿着火把照亮。
船长碰了碰叶颂明的身体,表现的像医生一样专业,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他要死了。”
阿林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连连摇头:“不不不...他还活着。”
“我是说他快要死了,”船长厉声道,“他在发热,没有药和食物,你看看他的后脑勺,血都凝固了,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船长,救救他,拜托你...”阿林不知道还能去依靠谁,在她眼里有野外生活经验的船长就是救命稻草,为了自己患病的同伴她必须抓紧。
“哭什么哭!”船长眼睛一瞪,烦的不行,转头对侄子说,“去拿点淡水来。”
艾富里颠颠的去了。
阿林用自己的身体支撑叶颂明,让昏迷的男人靠在她身上,她拼劲力气以防对方栽倒。
叶颂明似任人摆布的布偶,没有生气地垂着头,艾富里抬起他滚烫的下巴,方便船长往他嘴里倒水。
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他完全没有知觉。
“叶先生,叶先生...”阿林试图唤醒他。
“咳...”
一声低不可闻的声响从男人的嘴角泄出,紧接着,他胸腔起伏了两下。
阿林惊喜地睁大眼睛,唤他名字的声音提高:“叶先生!叶先生你醒了!”
然而没有,微弱地咳嗽一声后,叶颂明勉强动了动眼皮,但没有睁开,很快又恢复之前的状态,毫无反应,只有不停发热的身躯证明他还活着。
“别管他了。”船长无情地宣布,“相信我,他撑不过今晚。”
“不不...”阿林不愿放弃,“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抛弃他。”
“随你。”船长挑眉,转身招呼着其他两位乘客准备离开。
阿林见他们收拾东西,顿时慌张起来:“船长,我很抱歉,请帮帮我们。”
船长面无表情,自顾自地把椰子蟹扛在背上,拿起临时做的登山杖,准备上路。
“拜托,不要把我们扔在这里。”阿林用恳求的语气,就差跪下祈求了。
船长还是不为所动。
阿林看向艾富里:“拜托你。”
艾富里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叶颂明,于心不忍:“舅舅...”
“行啦行啦!”船长暴躁挥手,“婆婆妈妈的,为什么要带一个累赘!”
阿林情急之下想到一个办法,决定试一试,她从内衣里掏出一枚镶嵌绿宝石的戒指,轻吻了一下,双手奉上送给船长:“这是祖母留给我的戒指,它值很多,如果船长肯带上我们一起离开,我把它作为报酬送给您。”
在凄凉的夜色里,绿宝石的色彩难以言喻,绚丽的、诱人的、高贵的,宛如青翠欲滴的树叶,遗落在人间的璀璨星星。
船长一把抢过来,放在手中端详,带着怀疑的神色。
阿林紧张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像推销员一样卖力的称赞:“很美对吧,它比我的全部家当还要值钱,毫不夸张的说,它可以买下一艘法雷奥轮船。”
这一下子说到点上了,船长之所以如此暴躁,不仅仅是因为流落荒岛,还因为自己的船被海浪摧残的渣渣都不剩。
船长抵抗不住轮船的诱惑,将戒指揣进裤兜,对艾富里用命令的语气说:“你去背他。”
阿林闻言松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第55章 34 “你终于醒了!”
没有钟表, 没有任何电子产品,时间无法估算到最准确,一行人只能靠日落日出来数日子。
在阿林的记忆里,恢复意识到现在已经度过两个昼夜, 马上迎来第三个日出, 而她的同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被另一个年轻人扛在背上,像一具“活尸”。她跟随船长跋山涉水,勉强跟上队伍的脚步,身体被划了多少道痕迹早已数不清。
她几乎没什么时间关注自己, 她的注意力始终在艾富里的背部,只有月光点缀的黑夜,吃过兔肉的艾富里嘴不闲着,不停的在嘟囔叶颂明的情况,搞得阿林心慌意乱。
“他烧的很厉害。”
“他是一个顶好的人, 他救了你。”
“他大概看不到今天的日出了...”
“拜托你,别说这样的话。”阿林害怕的要命, 她握着叶颂明耷拉下来的手, 紧紧跟在艾富里身边。
很怕她再掉眼泪,哭起来没完没了惹怒船长,艾富里咬紧牙关, 选择闭嘴。
一行人穿过大约五公里的灌木山包,又一次碰到水源, 船长根据自身经验估摸着正在半山腰的位置。
这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 薄薄的雾气在林间散开, 林子里的动物和植物逐渐苏醒, 发出各种各样的啼叫声。
船长把手杖往石缝里一扎, 领导视察工作般左右瞧两眼,语气霸道:“原地休息十分钟。”
一个乘客小声嘀咕:“十分钟是多久,用手指头数嘛....”
船长一记刀子眼射过来,乘客立马不吱声了。
艾富里找到一块比较平整的湿草地,将背上的男人卸货似的放在上面,男人闭眼睛蜷缩身体,手和脚微微颤抖着。
“他快不行了。”艾富里说了一路,现在没人关注他了。他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喘着粗气,瞅一眼脸色惨白的阿林说:“挖坑埋了吧。”
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吓的,阿林实在支撑不住,软绵绵的身子倒在溪涧旁的石头上,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不能抛下他,绝不能!”
凭借阿林坚定的意志和信念,以及叶颂明没有知觉却始终呼吸的躯体,这对“老弱病残”组合,终于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跟上大队伍一起出发。
他们迎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傲慢粗暴的船长估错路线,令一行人陷入更辽阔无垠的荒岛边缘,彻底成为迷路的羔羊。
好消息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在海边找到一艘遇难的船只。
船长在破旧漏风的船里走一圈,得出结论:“这是十年前失踪的船,我们走错方向,休息一天,明天原路返回。”
“............”
他竟然把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甚至把那双大脚踩在失踪的船只,登上甲板宣布这是他的地盘。
嚣张又霸道,但没人敢反驳,余下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能默默无闻地承受着。
阿林千求万求,终于从船长那里讨到一个破损的帐篷,她把帐篷支在船下挡风的位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昏迷的男人拖进去。
事后阿林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怎么把人拖进去,又是怎么支配没有食物填充的身体去取水、洗布、生火、为同伴清理伤口,最后脱掉衣服用身体为同伴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