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叶颂明尽最大的努力巡视四周,眼神变得深邃,视线落在正对面的一台机器上,他看不太清,但隐约猜到是什么,不免心跳加快:“阿林,那是不是高频电台?”
第61章 40 “为什么骗我”
阿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有点紧张又有点不确定:“叶先生,我不知道,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我来看看。”
叶颂明忍不住站起身,长腿迈过艾弗里, 来到落满灰尘的机器面前, 他摸索着, 在机器左侧探到按钮,他的眼底立刻透出希望的光 ,“这是....”
“你们在干嘛!”
没想到刚刚出去的船长又踅回来,手里拎着酒瓶, 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下秒,简直是开挂一般瞬移到机器跟前,护崽子似的用身子挡住,“离这远点!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在这种时候, 有着一切不确定性,理智告诉叶颂明要隐忍不发, 但他太想带着阿林离开, 这种念想撕扯他的神经,折磨他夜夜不眠,他忍无可忍的捏紧拳头质问:“为什么不能碰, 这是一台高频设备,我们有机会联系到外界, 你为什么要阻拦。”
船长眸中浮现诧异, 可能是惊讶于他竟然看得懂, 不过转瞬即逝, 恢复冷笑道:“小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我当了船长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遇见过,你竟然敢怀疑我!没错!这确实是电台,而且我已经试过了 ,完全没反应,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可以试试!”
说着,船长挪开身体退到一旁,手却背在身后,攥紧伏特加酒瓶。
阿林注意到了,偷偷扯了一下叶颂明的衣袖。
叶颂明心领神会,警惕的把手放在电台上,低着头,装作看不懂按钮的顺序摸索着,他的手掠过数字键,找到红色开关按键,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去。
“按啊!看看有没有反应。”船长讥笑着催促,眼含势在必得的狂妄。
叶颂明眼神黯淡些许,手指微微用力,按住红色按钮。
等了两三秒,设备确实毫无反应。
船长得意的哼笑:“怎么样,有本事你把它修好啊。”
叶颂明表现镇定,心里一阵失落,更多的是不甘和不放弃,他想起小时候外公在耳边说过的话,凝神一瞬后手渐渐下移,凭着直觉和藏在记忆深处的经验,他知道高频电台会为绝境的人创造出许多活路,链接备用电源的启动键不一定只有开关按钮。
随着他手的动作渐渐移动,船长嘴边的讥笑收敛,肉眼可见的变得警惕起来,攥着瓶颈的手往前移,准备随时动手。
阿林始终观察船长的小动作,她又拽了一下叶颂明的衣角。
两人的默契度出奇的高,这一次理智战胜了叶颂明的念想,在他快要碰到电台底部时,突然收回手,还故作失落的对阿林说:“没反应,应该是时间太久,没有后备电源。”
“真遗憾...”心中燃起的希望火苗被灭,阿林差点哭出来。
船长暗暗松口气,放松了胳膊,冷声说:“放心,我是船长,我会想办法修好电台,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谢谢船长。”阿林鞠躬道谢。
“那么,”船长回头看一眼躺在那里不动的侄子说,“先救活我的侄子。”
叶颂明用酒精清洗剪刀,处理了艾弗里身上的烂肉,找到一些凉性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然后用船长的布衣包扎。
这期间,船长守在旁边寸步不离,戒备十足地盯着叶颂明,有什么活都吩咐外面那俩流氓去做。阿林也同样,一步没有离开叶颂明身边。
艾弗里被舅舅粗鲁地灌两碗热汤,等了一会,还是没反应。
船长皱眉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叶颂明正在收拾东西,那淡然的神态很像赤脚医生,“不知道,看他能不能挺过今晚。”
“他的嘴怎么还是紫的?”船长拍了拍侄子的脸颊。
叶颂明张嘴就来:“余毒未清。”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叶颂明带着阿林离开船舱,外面没有流氓的身影,他拿起长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对阿林说:“我们去海边。”
“去那做什么?”
叶颂明低笑:“去找烧田凫。”
“啊?”阿林惊讶,“怎么会?”
“那两个笨蛋信了我的鬼话,也算是老天爷帮忙,他们因为吃生肉一个吐一个泄,以为自己也中毒了,所以把那只鸭子扔到海边。”
“所以吃烧田凫真的会中毒吗?”
“当然不会。”
阿林开心的捂嘴笑,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叶先生,如果艾弗里明天醒过来,船长会放过我们吗?”
“他没那么快醒来,”叶颂明语气笃定,但是没说明原因,他内心深处也害怕同伴对自己产生恐惧,他用令人心安的温和语调说,“看情况,我可以保证的是,只要我活着,就会尽最大努力护你周全。”
阿林感激地看着他:“您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可惜的是,高频电台暂时起不到作用。”
叶颂明左右瞧两眼,压声说:“我觉得有希望。”
阿林的眼睛又亮起来:“真的?可是船长...”
“我不信任他,”叶颂明声音有点冷,“不管他打什么算盘,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趁我的眼睛还能看得见,找机会再登船,我需要时间去研究那台设备。”
阿林心存好奇:“叶先生,您真是什么都懂,看不出你还是行家。”
“我不是,”叶颂明低垂下眼睑,“我外公才是,我的家乡靠海,在我小的时候外公经常带我出海,我学到了一些知识,没想到会在二十年后用到。”
“试试看吧。”
“对,要试一试,哎,我的外公,他有高血压...”
“啊,你别这样,我会想到我的女儿,天哪..”
叶颂明笑起来,执起长茂,牵起阿林的手,说:“其他都别想,先去找田凫,吃饱才重要,被老鹰叼走就遭了。”
阿林说:“你要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我们更像共患难的知己吧?”
“不,你昏迷的时候叫过我妈妈。”
“不会吧...”
“别不好意思嘛,我遇到绝境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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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放在景澄兜里的手机连着响好几声,她最近在执行特殊任务,敏感的要命,不得不跟主任请假跑出来回信息。
自从前天和周予琛小吵一次后,对方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来,整整一天没有发短信,姐弟俩没话说,应该是周予琛单方面不理她。
她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特殊时期不该刺激周予琛,应该哄着来,她也想嘘寒问暖,可惜周予琛不给她机会。
独自冷战一天的周大少爷终于在第二天早上给她回信,确切的讲,是给“叶颂明”回信。
周予琛:【叶老师,昨天身体不舒服,才睡醒,忘记给你回消息了。】
景澄拍了拍胸脯,真是虚惊一场,她打字回复:【没关系,我也很忙。】
周予琛:【你还记得那条领带放在哪里了吗?】
景澄眼珠一转,回复;【你找领带做什么,周总还缺领带吗?】
好半天,那头都没有回应。
景澄心脏突突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自认为模仿的还算成功,过往的聊天记录里,叶颂明经常调侃周予琛为“少爷”或“周总”。
“叮”一声。
景澄的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查看消息。
周予琛;【蓝色的那条,上次你陪我去参加同学会,你说很适合我。】
景澄有点慌了,她根本不关注周予琛和叶颂明平时的穿着,领带对她来说是致命一击。
她急的咬牙跺脚,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她快速回复一句;【让我想想。】
发送成功后她焦灼地来回踱步,琢磨着到底是用一句“想不起来”敷衍了事,还是去找景逸宸帮忙出主意。
不等她拿定主意,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周予琛:【不用想了。】
这一刻,景澄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停止了,她眼前有点发黑。
可能是心有灵犀,她连周予琛下一条内容都猜得准确无误;【景澄,来五楼见我。】
“景爸,救命啊!”
景澄从杂物间里冲出来,慌里慌张的还撞到同事。
她很少在工作时间称景逸宸为爸爸,这让同事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地问;“景医生,你没事吧?”
景澄来不及回答,几乎用跑的往二号住院部冲,逮住人就问:“看到景院长没?”
院长身边的护士回道:“院长在手术室。”
“什么时候结束?”
护士看眼时间,“最快也要两个小时。”
景澄脸色煞白,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单纯的不敢面对,嘴里嘀咕着:“景爸,你把我害惨了.....”
工作时的景院长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叫停,而她的另一个爸爸正在策划去往F国,没时间来医院。
景澄只能独自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她磨磨蹭蹭地往五楼走,都没敢坐直梯,竟然爬楼梯上五楼。
离得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她能感觉到现在的周予琛心绪有多乱,她心虚又伤心,大脑快速组织解释和安慰的词语,可惜乱糟糟的一点也不顺畅。
道歉还是打死不承认?
“景医生,小周总在病房里等你。”
还不知道有大事发生的护士专门找到躲在墙角的景澄,提醒她该去上刑了。
景澄忙不迭说:“你快叫许主任来,病人可能会情绪不稳定。”
护士点下头,转身走了。
当她还在考虑要不要等许主任一起面对时,病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在里面打开。
她抬眸,正好对上周予琛投来的视线。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秒内被寒气贯彻,从头冷到脚。
更吓人的是,周予琛脸色比她还白。
“进来。”
周予琛说完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回头看着景澄,嘴角跃上一抹冷笑:“多简单,两句话揭穿你的戏码。”
他的脸色可怕又陌生,景澄不敢一直盯着看,心虚的别看脸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予琛闻言眸中怒气更盛,冷声打断:“我没有蓝色的领带,叶颂明也没有陪我去参加同学会,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景澄无措地搓手,也有点委屈:“周予琛,你别这样...”
“那我应该怎么样!!”
周予琛一昼夜积压的怒火如火山一样爆发了,直接把手机甩向墙壁,当即碎成两半。他冲着景澄发怒:“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继续当白痴让你们耍吗?!”
景澄吓的“啊”一声,身子瑟缩地往后退,捂住耳朵,无助地靠在墙壁。
周予琛急步走过来,用力按住景澄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要冒充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予琛,你冷静一点...”景澄忍不住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都没哭,你他妈哭什么!”周予琛像变了一个人,戾气和绝望的气息混在一起,让他与平时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景澄,告诉我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景澄捂脸摇头,抽噎的说不出别的话,挥开他的手想逃跑。
他怎么可能让她得逞,蛮力地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沙发上,指着她厉声道:“对不起有个屁用!不把话说明白你今天别想出去,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景澄环住双膝,做出自我保护的姿态,然后把脸埋在腿间,哭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哽咽道:“呜呜...你别逼我,你去..问呃景爸...呜呜。”
“真的是他!”周予琛备受打击,整个人变得恍惚落魄,“为什么,为什么骗我,我那么信任他,我从小到大最信任的人...”
“予琛,景爸他也是为了...”
“闭嘴!”周予琛红着眼,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和悔恨,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指着景澄,一字一顿地说:“不要用一句‘为我好’来替我做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