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束微顿,沉默下去,没有回答。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除了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推导而出,更多的,让他如此笃定说出口的,似乎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缕思绪闪得太快,快到他分辨不出,那是他根据已有的线索推导出来的,还是记忆里原本就存在的。
而有了这样一个结论后,之前种种都豁然开朗,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沉默中,只有清晰的脚步声在黑暗空旷的甬道里响起。
小女孩清脆的嗓音打破当前尴尬。
“叔叔,没有两句哦,只剩最后一句没有应验了。”
张泉白的注意力轻易被转移,“啊,什么最后一句?”
小女孩声音不大,但在螺旋往下的楼道里异常清晰,“童谣的倒数第三句也已经应验了……三个小朋友,走进动物园;一个被熊抓,三个只剩俩。”她可爱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被熊抓’指的是我,只是我跟叔叔一样,都活了下来。”
张泉白先是一愣,目光扫到小女孩身上的伤,忽然打了个激灵明白过来。
小女孩身上的伤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造成的,再回想当时泰哥的模样:那高大笨重的身躯,毛茸茸的四肢,以及变异后的脑袋——看起来不就像一头大笨熊吗?
张泉白不知该感到震惊还是害怕,之前他没太留意,现在回想起来,从他们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发生在每一名玩家身上的事,可不都是严格按照那首童谣在进行吗?
只有他跟小女孩成了活下来的两个例外……哦,还有林束,他半夜被偷袭,结果把“杀手”抓了个现行。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只针管里装的,可能也是跟蜜蜂相关的害人的东西。
不管是做为“杀手”的玩家对另一名玩家下手,还是玩家异变后被杀,都没有逃离那首童谣的预示。
这样的严丝合缝,靠得不是缜密的计划与手段,而是冥冥中某种超脱自然的操控。
——所谓的“神喻”,或者……命运?
“所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吗?”张泉白喃喃道,似发问,似自语。
毕竟,身为凡人,谁能反抗神的意志?
林束没作声,小女孩轻拍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和我不是没有像童谣唱的那样死去吗?哥哥会有办法的,他会带我们离开。”
说完望向前方的林束,虽然安慰张泉白是那样说,但跟林束开口时到底还是多出一分不确定。
“……哥哥,你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林束没回头,只淡淡“嗯 ”了声,小女孩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明亮的笑容让昏暗地底似乎都增色不少。
终于来到底部。
腐烂发霉夹杂着其他难以言喻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张泉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点适应,但还是死皱眉头,想赶紧离开这里。
走在前面的林束好像失去嗅觉一样,浑若无事地继续朝里走去。
火把照耀下,墙面上挂着的东西映入眼帘,因为年代久远失去锋利性,反而覆盖着一层斑斑铁锈。
——但再怎么生锈也能看出,这墙上挂着的,是各种杀猪宰牛的工具。
什么刀啊、钩子啊、斧头和铁棍之类的,应有尽有……也是过于品种齐全了些。
而更让张泉白毛骨悚然的是,墙上和地面大片大片的可疑污渍。
以他看各种悬疑剧和相关记录片的经验来判断,这些似乎、可能、大概是——血迹,而且看着不像是动物的血啊。
随着林束走动,火把照亮更多地方。
地窖很大,也很空旷,各种器具摆设占了小半地方,使这个地窖看起来就像个屠宰场。
林束找到墙上的两个挂灯点燃,黑漆漆的地窖顿时亮了不少,基本能看清整体格局。
“啊,那是什么?!”张泉白突然一声惊叫,吓得嗓音都要破了,他一脸惊恐地往林束身边倒退,更是将怀里的小女孩当成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勒得小女孩蹙了蹙眉,却没作声。
林束拿着火把走近照看,昏暗光线下的轮廓顿时清晰起来,也能看清是什么吓得张泉白大叫。
——那是一具悬吊的尸体。
准确来说,是一具剥了皮,被吊起来的尸体。
不同于他们之前找到的那些尸骸,这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地上大滩血液甚至还未完全凝固,走近些后鼻子几乎要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失灵。
“原来在这里。”林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他抬头打量悬吊尸体的目光,跟他打量城堡里的石头树木没有丝毫区别。
张泉白没出息地把头埋在小女孩肩头,明明吓得声音都发抖了,却又控制不住好奇。
“什、什么在这里?……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只是猝不及防之下瞄到一眼,感觉像是个血糊糊的人形,根本没敢细看。
林束随意地回答道:“萧佐啊。”
“什么,萧佐来了!”张泉白闻言大惊,立马掉头想跑,考虑到自己的武力值,抬起的脚转个向,更近地靠向林束,几乎快要贴上去了。
小女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在张泉白的一惊一乍下哪里睡得着,只能勉强打起精神。
看着吓得恨不能缩成一只鹌鹑的张泉白,小小孩童无声叹了口气,语气很有点无奈,“叔叔,哥哥说的是玩家萧佐,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啦,不是指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张泉白:“……”
这样也很可怕好不好?!
“一个小朋友,孑然独自居;上吊把命丧,一个也不剩。”林束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平板语调跟当下诡异恐怖的情形融合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协调感。
“最后的成了最初,最初的放在最后,这样下来,倒是完美演绎了整首童谣的预告式杀人。”
十名玩家,除了他们三条漏网之鱼,其他人全部按照童谣的唱法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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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Ⅰ.《古堡歌声》25二更
地窖里除了那具悬挂起来的玩家尸首, 林束还找到了些别的东西。
疑似人类头发的棕色毛发,被做成地毯铺在地上;订在工具台桌面的人皮,以及人皮制成的小垫子;泡在不明液体里的眼球, 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用骨头制成的工艺品。
得知这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后,张泉白整个人都吓懵了,僵硬地抱着小女孩,处于灵魂出窍状态。
林束饶有兴致地一件件物品探索过去, 捧起一个骷髅头看了看,又放回去;摸了摸骨头搭成的小屋,看样子似乎想收起来慢慢玩, 只是“小屋”有些大不好随身携带, 只好遗憾地放下;弯腰站在装着眼球的玻璃罐前, 仔细打量,不知是在研究那颗眼球,还是研究泡着眼球的不明液体。
张泉白双目发直地看着林束这里逛逛, 那里摸摸,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愉悦,仿佛进了游乐园的小孩, 玩得停不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开口说话, 张泉白才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艰难挤出一句话问林束,视线却不敢与林束接触。
“一切开始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林束这次很干脆地回答了张泉白的问题。
墙角扔着堆破旧的衣服, 看着有几分眼熟, 林束拿铁棍挑起来仔细看了看, 认出是之前那个骨灰人偶身上穿的衣服。
嗯, 似乎跟幻境里那位奶妈的穿着也有些像。
地面和墙壁被飞溅的血染黑,墙角留着奇怪的痕迹,似乎有人曾用满是鲜血的手试图撑着墙爬起来,但是没能成功,只留下五道抓挠着滑下来的指印。
而在血迹斑斑的墙面上,还有人用血水写下诅咒的话语,只是时间隔得太久,墙面又被大量的血和其他不知名物体弄得脏污,字体有些模糊不好辨认。
“灾难必将降临……放出了……恶念之花……”
林束轻声念出墙上能辨认的字,读到最后几个字时微微顿住,那几个字写得尤其重,像是浸了饱满的鲜血,力道大得能透过墙体去,也因此到现在也格外清晰,后面还跟着个大大的感叹号:
——所有人终将死去!
看着这些字,似乎便有浓重的怨恨与恶意透墙而出,而不知是否外面的浓雾慢慢爬进了地窖,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地下室,变得更加暗沉阴冷起来。
只有靠近火把照耀的小片方寸之地,才能感觉受到些许人类灯火的温暖。
张泉白此时愈发感觉到怀里抱个人的好处,不仅可以抵御内心的害怕,还能够保暖,他现在抱着小女孩是不愿撒手了。
“这墙上的字是谁留下的?还有这个地窖,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给人的感觉阴森又诡异,我们赶紧离开吧,啊?”
张泉白一边说话,一边扭头往地窖入口张望,虽然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知道那是离开的通道,很想立刻往那边奔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担心黑暗中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你不想做任务了?”林束在工具台上不知道翻找着什么,听到张泉白的话头也没回地问了句。
“任务?”张泉白一脸纠结,“其他玩家都死了,现在只剩我们三个,要怎么完成任务?”
说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人——他抱着的这个是幼崽,还是负伤的幼崽,连半个都算不上吧。
小女孩对上张泉白的视线,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朝他甜甜地笑了笑,没说话。
“完不成任务,怎么离开这里?”林束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还得回去考试。”
张泉白听得愣住,“考试?……哦,被拉进异世界的那天好像正高考来着……你不会正好是高三的学生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林束,对于已经走过独木桥的人来说,往事不堪回首,所以也就对那个日子不太敏感。
林束却还是一副很平常的语气和表情——或许是因为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哦,我是要参加高考,然后填报志愿,去上大学。”他再次顿了顿,语调有些奇异,“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张泉白:“……”
不知怎么的,虽然林束总是面无表情,但张泉白有时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的。就像他说这句话时,给张泉白的感觉像预先设定好了程序,然后像机器人一样读出来而已。
张泉白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里呆久了,精神值掉得厉害,所以才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想到这,一查自己的属性面板,果然精神值又掉了好几个点。
“你在找什么?”看到林束翻完工具台,又去翻其他地方,张泉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地下室太可怕了,里面的东西也奇奇怪怪的,他哪怕再好奇,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也不敢像林束那样到处乱摸。
“残骸,看看能拼出多少具尸体。”林束回答地很随意,张泉白却被他的回答吓得不轻。
“残骸?尸体?这里难道不只一具尸体吗?!哪里还有其他的尸体?!”说这话时张泉白完全没敢往吊着的那具剥皮尸体看。
林束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很明显吗?”
张泉白:“……”很、很明显吗?
“叔叔,你别怕。”小女孩再次开口安慰道,“虽然这是个屠宰场,但除了一具尸体是新鲜的外,其他的都是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的。”
张泉白:“……”腿已经开始抖起来了。
“屠、屠宰场?这里不是……不是杀猪的地方吗?”抖着嗓音问完,不肯承认自己胆小的张泉白嘴硬道,“我、我没怕。”
小女孩叹口气,看他的眼神无奈中透着一丝纵容,垂在身侧的小手握着一颗慢慢成型的糖果,包裹着黄色糖纸——恩,是熟悉的恐惧的颜色。
“人皮,应该是从同一具尸体上剥下来的……哦,剥的时候也不一定就变成了尸体;骨头,至少是五个人的。”林束摆弄着几个人皮制成的小垫子,没几下似乎失去兴致,随手丢到一边,又开始拆起“手工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