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仔细想想,青年当时的死状,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被噎住的模样。
剩下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暂时都说不出话来。
十个只剩九,这唱的到底是童谣,还是说的他们十名玩家。
他们原本恰好也是十个,现在死掉一个,只剩九个。
接下来,还会跟这首杀人预告式的童谣一样,剩下的玩家也会一个一个死去吗?
而杀死玩家的,到底是城堡里的怪物,还是……玩家中的一个呢?
相互打探的视线多了些别样意味,
一般情况下,面对恐惧和危机,即便是陌生人也会选择抱团。可如果制造危机的人,就在他们之中,那人们又会做何选择呢?
就在其他人或吓得瑟瑟发抖,或疑神疑鬼暗自防备时,林束用一种很平淡的随意说道:“时间不早了,把尸体埋了去睡觉吧。”
他说的太平淡自然,张泉白反应了一下才抓住话里重点,“埋尸?”
林束往他看过来,点头,“人死,入土为安。”
张泉白:“……”
他想听的不是这种解释……怎么会有人把埋尸体说得跟吃饭喝水一样日常啊?
“……啊,我收到任务了。”在心里吐槽的张泉白忽地一顿,扭头望向林束,表情有点呆。
【城堡的酿酒师死了,死者为重,请将其安葬。】
城堡主人的命令难道会以任务的形式向其他玩家发布?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身份角色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
显然其他玩家也收到相同任务,泰哥一脸不快,“死都死了,埋什么埋,谁想当圣母就自己去别拉上别人。”
老人劝和道:“任务里说的也没错,死者为重。”他语气略为低沉,“小苏死在游戏世界,没办法把他带回去,至少,让他在这里入土为安吧。”
萧佐看看一脸冷淡的林束,又看看义愤填膺的泰哥,扬起唇角笑了笑,“哎呀,尸体当然是要处理的呀,尊贵的伯爵大人,怎么能跟尸体共处一室呢。”
林束抬眸淡淡扫了过来,萧佐对上他冷淡的视线,笑容更灿烂几分。
“伯爵?谁是伯爵?”张泉白迷糊地扭头四顾,看到林束忽然明白过来,“哦,原本这座城堡的主人是一名伯爵么?”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是伯爵?”张泉白警惕地看向萧佐。
萧佐含笑不语,张泉白原本有些不忿,但看其他人却对此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样子,好像早知道,他深深地疑惑了。
“白痴。”泰哥直接翻白眼冷笑。
还是老人耐心给他解释道:“城堡里很多线索显示,曾经住在这里的是一位伯爵,想来应该就是这座城堡的上一任主人。”
张泉白眨了眨眼,茫然地四下环顾一圈,“很多线索吗,我怎么没看到?”
张泉白的疑惑一直持续到他们抬着尸体来到城堡后面的墓地。
最靠前也是保存最完整的那块墓碑上,虽然同样布满风沙侵蚀的痕迹,但上面的字迹还能辨认得出:
海德城堡第一百七十六代主人,莫索.图密提斯伯爵。
生于××23年,卒于××45年。
“啊,22岁就死了,好年轻啊。”张泉白感叹道。
萧佐站在黑色的墓碑前,垂眸盯着上面的名字,脸上没有笑容,神情淡淡,“……是啊。”
这片墓地位于城堡后方,黑压压的天空低垂,暗沉的雾气弥漫整片墓园,放眼望去都是黑色墓碑。
而在墓地边缘,耸立着高高的尖塔,外墙被磨蚀斑驳,塔底散落着残缺的石块,杂草从石底顽强拱出。
荒凉颓败的墓地杂草丛生,草丛中躺着残缺的黑色石块,透着诡异的气息,靠近需要勇气。
他们选了块离石碑远点的空地开始挖坑。
灰蒙天空下,那处尖塔直指苍穹。晦暗光线里,时有黑色影子掠过,或于塔顶盘旋。
荒凉毫无生机的古堡,一切都沉寂下来,而他们一行人的到来,似乎惊醒了古堡里的一些生灵。
“嘎嘎——”
粗哑的嘶叫隐约传来。
“那是……乌鸦吗?”张泉白的动作本就小心翼翼,像没有安全感的动物一样随时警惕着四周。此时忽地一顿,扭头不安地望向塔顶,心里毛毛的,生出一股寒意。
乌鸦由来是不详的象征,尤其还出现在这种地方,死寂城堡里的唯一活物,却更加令人不安。
被硬拉来的白绵裙女孩,出神地望着黑沉压抑的墓地,眼神空洞,语气飘忽地喃喃自语着什么。
“……所以这是梦吧,我为什么会做这样可怕的噩梦……?”
林束收回望向塔顶的目光,跟着玩家一起将尸体放进挖好的坑里,然后开始填土,脑中闪过之前在墓碑上看到的名字。
莫索.拜勒斯,是那本羊皮日记的主人吗?
他慢慢地一边填土,一边想着。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似的,脑海中响起机械音。
【发现城堡最后一任主人衣冠冢,请搜集全部尸骨,并妥善收殓安葬。】
【提示:注意收殓方式,方式不对,将有可能发生可怕的事情。】
“啊,收集尸骨是什么意思?”张泉白差点丢掉手里的铁锹,怎么这任务越来越令人害怕了啊。
他嗓门很大,声音在死寂的墓地传开,仿佛惊扰到了什么。
浓雾翻滚,本就阴森的墓地看起来愈发黑沉。
空中群鸦的鸣叫变得响亮,一圈圈绕着塔尖盘旋。
白棉裙女孩梦幻般的表情出现裂痕,睁大的眼睛流露恐惧,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抬手用力捂住自己耳朵。
“别叫了……让它们停下来……别叫了……”
声音发颤满是痛苦。
张泉白看得不忍想去安慰,然而他自己身体也在打颤,说话声音都是抖的,“别、别怕……只、只是乌鸦而已……”
小女孩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望了眼天空盘旋鸣叫的黑色鸦群,又看了看面前两个怕得发抖的人,歪了歪头,语气疑惑而天真。
“对呀,乌鸦有什么怕的,明明是那么可爱的鸟儿。你听,它们的叫声多有趣啊……‘嘎嘎’,是不是很像小鸭子?”
她可爱地学乌鸦叫了两声,咯咯笑起来。
张泉白沉默了,连泰哥几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些不明意味。
小女孩被看得害怕起来,收起笑容,往林束身边靠了靠,伸手揪住他一片衣角,“哥哥……”
林束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那手小小的,手背看起来肉乎乎的,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
跟小女孩一样,是漂亮而美好的,与这幽森阴暗的墓地格格不入。
“嗯,乌鸦确实可爱。”平板的不含情绪的话,却瞬间安抚住了小女孩,让她脸上重新现笑容。
目光在新堆起的坟冢凝视几秒,林束收回视线,转身往城堡里走去,掩嘴打了个不太明显的哈欠。
时间已经很晚,应该回去睡觉了。
而且,他一直记挂着那本日记解锁的新内容,想回到房间去看看。
小女孩蹦蹦跳跳跟在林束身后,大概是刚才林束维护了她,小女孩对林束的显得更亲近了些。
“哥哥,吃糖吗?”小女孩追上来,摊开手掌向林束伸过去。
林束瞄了眼她手心躺着的黄色糖果,没说话。小女孩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糖,将背着的小包包拉链全打开,翻开里面给林束看。
“没有红色的,只有这种糖果了。”
不大的空间里躺着好几颗糖,全是黄色的,只是颜色有深有浅。小女孩拿在手里的,是颜色最深的一颗。
林束默默回想了下之前那颗红色糖果的味道,不是很想再尝试。但低头对上小女孩忐忑中充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没说出口。
林束拿起糖,剥开糖纸,将黄色糖果丢进嘴里,闭眼慢慢嚼了两下,然后睁开眼。
“哥哥……好吃吗?”语气问得小心翼翼。
林束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直到把糖全部咽下,这才对一直等待着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唔。”林束含糊地应了声,见小女孩还望着他,顿了顿,又补了两个字,“还行。”
小女孩霎时开心地笑起来。
比上次回答多了两个字,看来漂亮哥哥喜欢这种味道的糖呢……那她要不要多屯点呢?
回到房间,林束躺在那张空旷的大床上,拿出物品栏里的羊皮笔记。
外皮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打量两眼后,林束重新翻开日记。
日记第一页发生了些变化,上面的污血似乎褪去不少,能够辨认出部分内容。
内容不多,只有短短几行字,但是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
“奶妈总告诫我说,城堡外面很危险,让我不要跑出去。”
“……我们玩得很开心,约好下次玩乐的时间,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件好办的事,但我还是答应下来。”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城堡的高墙隔绝了这些危险……可是没人陪我玩啊,我对奶妈大声哭喊,奶妈很伤心地看着我……”
“他们进来了。”
第7章 Ⅰ.《古堡歌声》07
林束双手交握置于腹部,仰躺在空旷的大床上,睡姿乖巧,却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心微蹙,睡梦中似乎能听到渺茫诡异的歌声。
谁大半夜不睡觉,唱什么歌啊,不知道会拢人清梦吗?
眉心蹙得更紧,却依旧保持乖巧睡姿,连个身都不翻。
那歌声忽远忽近,有时像独唱,有时又像合唱。
音调透着股诡异的欢快。
“难听死了。”
林束清晰地吐露一句话,在黑暗中睁开双眼,歌声似乎滞了滞。
睁开眼的瞬间,林束眸中闪过茫然。
黑暗里隐隐约约的歌声不知从哪儿传来,凝神仔细去听时,那歌声似乎又消失了——也有可能是刚才被评价难听,负气不唱了。
林束静静躺了会儿,睡意已经被驱散,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从床上爬起来。
点亮烛台,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
刚过十二点。
笼罩在黑雾中的城堡一片死寂,林束房间点起的烛火,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幽森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抹火光吸引,蠢蠢欲动。
黑雾翻滚涌动,似张牙舞爪的怪物,欲冲破束缚。
诡异的歌声再次响起,林束凝神倾听片刻,似乎是从楼下传来。他举着烛台推门走出房间,来到漆黑安静的长廊,歌声更清晰了些。
那是一首童谣,孩童稚嫩的嗓音在午夜幽深的城堡长廊回荡。
“十个好朋友……外出去用膳……一个噎死了……十个只剩九……”
“十个好朋友……”
诡异的童声,反反复复吟唱着同一句歌词,仿佛不知疲倦。
歌声时而缥缈悠远,时而近如在耳边窃声低吟,欢快的歌声中,似乎夹杂着孩童嬉戏的笑语。
烛光映照下,林束的面庞看起来幽森苍白,他手执烛台静静立于长廊中,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漆黑双眸毫无波澜。
默然倾听,微阖双眸,手指跟着节拍轻敲烛台。
暗夜歌声:“……”
似乎又可疑地凝滞刹那,原本近得像在耳边低语,忽而声音拉远,越来越远,最终邈不可闻。
林束睁开眼,望向前方深浓的黑暗,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没有听众,只得将话憋回来。
听了会儿歌,睡意有回笼迹象,林束打算回房睡觉。
“嘎吱”——
沉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在静夜里尤为清晰,林束刚要回房的脚步微顿。
声音从楼下传来,听起来似乎就在二楼——那里住着除林束外所有玩家。
站在原地思考两秒,林束迈步掉转方向朝楼下走去,走廊的地板和楼梯铺着地毯,吸走脚步声,使得本就幽静的夜晚,更加宁静无声。
烛火摇曳,将投射在墙壁上的黑影拉长晃动,墙上画像在烛光和暗影交错间闪过,空洞双眼静静注视着林束从楼梯走过。
当林束刚踏上二楼台阶时,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窜出,差点跟他撞个对怀。
林束侧身让了让,那人游魂般从他面前飘过,对林束的出现没有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