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电梯时,明柚盯着红包上的百年好合沉思,自己刚刚的反应,是害羞吗?谁会把害羞两个字写在脸上让人看呢?
红包的事,要不要告诉晏柠西?她叫齐雪歆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安抚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明柚想不出。为了不再出糗,她把红包折叠揣进了裤兜。
不得不说,齐雪歆是一道特别靠谱的催化剂。明柚早上独自面对晏柠西时的别扭和不自在,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和晏柠西把话说开后,心事也没那么重了。今天以前是创造机会暗着追,今天开始,是明着追。
……
一到落日黄昏,明柚就开始纠结了。
晚饭怎么解决?
晏柠西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蛋炒饭会做吗?”
明柚摇了头。
印象中在小学的时候,一次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是炒蛋炒饭。她炒出来的饭一言难尽,最后还是姥姥重新炒了一份,拍照才算交差。
“我可能是一个厨房杀手。”厨艺这方面,明柚没天分。除了那次蛋炒饭,小时候在姥姥的帮助下也炒过一回青菜,结果青菜都能被她炒成水煮菜的那种。
“你这是什么比喻?”晏柠西撑着沙发想起身,右胳膊肘一使劲就疼,“嘶。”
明柚眼疾手快扶起她:“还是点外卖吧。”
“家里有食材。齐雪歆买的那些菜,别浪费了。我指导,你来做。”
“……行。”
明柚打开冰箱,端出米饭,拿了两个鸡蛋,一根火腿肠,一根胡萝卜。
在晏柠西事无巨细的指导下,明柚没出半点差错地完成了蛋炒饭“制作”,卖相也不赖。
看着出自自己手的“杰作”,心里窃喜。舀了一勺递到晏柠西嘴边:“尊师重道,第一口当然是要给晏老师尝了,看看我这个零基础选手还有没有进步空间?”
对上明柚期待的小眼神,晏柠西张开了嘴。
“怎么样?”
“比齐雪歆强。”
明柚自己也尝了一口:“嗯,强很多。”
直到刷碗的时候,看着洗碗槽里躺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陶瓷勺,明柚才回想起蛋炒饭起锅时,她和晏柠西用了同一个勺子。
打车回酒店的路上,明柚开了车窗,想让夜里的冷风帮她理一理混沌的思绪。
她对今天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这是她二十年来都没有体会过的生活。是的,生活。今天在公寓里吵吵闹闹的点点滴滴,才更像是人们口中称之为生活的生活。
此刻灼热的,不是她的脸颊,她的耳朵,而是她的眼眸。
齐雪歆给的红包,她又拿出来盯着发呆,但没有打开。她不需要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三五百或是三五千,有意义的不是数值,而是这个红包带给她的精神上的愉悦。
这跟何欢为她花钱不同,跟晏柠西替她结账也不同。
哪怕里面只有一两百块,都远比杨女士随手转她的五万块“昂贵”。收钱的快乐,还真是久别重逢了。
……
隔天一早,明柚给晏柠西点了早餐外卖。
【晏柠西:中午何老师要来,你若没别的事,可以过来一起吃午饭,再回学校。】
明柚盯着屏幕,迟迟下不了手。
迟疑什么呢?
接近晏柠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何欢看着自己跟她的同事好友“谈情说爱”,甚至“如胶似漆”,好让她明白她在自己心中的无足轻重吗?
【明柚:好啊。那我收拾下行李,待会儿退了房就过去。】
【明柚:开森.gif 】
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个行李箱来装这十几天东买一件西买一双的衣物,去前台要了快递公司的联系方式,直接打包寄往学校。
她是不懂节约节俭,但她不是败家子。
学林雅园,开门的是何欢。门里门外,人还是那人,却恍如隔世。
“何老师。”女孩恭敬地打招呼,神态自若,让人看不出情绪。
“进来坐。下午几点的火车,来得及吧?”
“还没买票,等下看吧。”
“也行,普通周末,高铁票应该不难买。”何欢见她手里拿着花,欲言又止,转身往厨房走,“我去炒菜,一会儿就好,你和晏老师聊聊天,饿了先吃点零食水果。”
来之前,明柚特地去理发店将发尾做了一次性烫发。身上穿的也是休闲衬衣和有坠感的浅灰色阔腿裤,衬衣右摆扎进了裤腰,看着成熟了许多。
晏柠西注意到她今天的装束大不同,但没刻意问起:“吃了饭还要回酒店?”
“退了,不回。”
“你的行李呢?”
“快递。”
是00后省事的做派不假了。晏柠西从茶几上拿了一盒糕点递出:“尝尝这个,何老师买的。”
明柚坐到晏柠西对面的小凳子上,从纸盒中取出一块饼,尝了一口:“很酥脆。”酥饼不大,三两口就吃完了。
对着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没再拿第二块。
只见她解开袖口,挽起袖子:“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忙。总是白吃白喝,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女孩来到厨房门口,冲系着围裙的人说道:“何老师,我来帮你吧。”
锅里正炒着菜,何欢回头:“你穿的白色衬衣,就别进来了,也没有多的围裙,当心溅到油污,沾了油烟。炒两三个菜很快的,不麻烦,快去外面等着。”
女孩站着没动,何欢柔柔一笑,说了句:“听话。”
听话。
她听了她太多的话了。
女孩掉头走了。去养她新买来的花,没准她真的要晋升为养花能手了。
学乖
等到四菜一汤上桌,明柚有点后悔来“蹭”这顿饭了。
这些菜,晏柠西爱不爱吃她不知道,但都是何欢知道的她爱吃的菜。毕业前,同样是在公寓,何欢就做给她吃过,且不止一回。
三人之间,两两之间,都没有过多互动,也没有多少客套的话语,女孩更是吃得味同嚼蜡。
“最近课业忙吗?大三了,如果有学校组织的实践活动,不论校内还是校外的,都要多争取。”何欢试图让氛围变得融洽一些,但除了关于学习的话题,她也说不了别的。
“纸上谈兵不可取,实践出真知,我懂。”明柚看向何欢笑道,“何老师,这些话您都对我说过好几遍了,我也都记着的。”
晏柠西:“光记没用,要付诸于行动。”
有了上回在食堂的前车之鉴,明柚沉住气,把自己的“光荣履历”娓娓道来:“大一的新生主持人大赛,我拿了第一。大二的学院辩论赛,我拿了最佳辩手。今年,我已经报名了全国高校主持人大赛,初赛就在下周末。何老师晏老师,我这实践经历要都还构不上行动,那你们就是对我有偏见了。”
全国高校主持人大赛三年一办,凡年满18周岁的在读大学生均可报名,大学在校生一般也只能参加到一次。
乍一听女孩的战绩,晏柠西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根据前几日李老师他们所言推断,晏柠西还以为她在大学也会同样藏巧于拙、用晦而jsg明呢。
“对你没偏见,是希望你能更好。过往所获得的荣光都是在给未来铺路,往后还需戒骄戒躁,笃行不怠。”
“我会的,晏姐姐。”
饭后依旧是明柚坚持洗了碗。何欢都准备戴围裙了,明柚硬是从她手中抢了过来。
晏柠西一个伤员,自不会加入洗碗的争抢中,用纸巾复擦了一遍餐桌就坐去了沙发:“何老师,让她洗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她自己的觉悟。”
干活的人还不忘附和一句:“晏老师说的对。”
明柚一手拿了洗洁精往槽里挤压,一手打开了水龙头,热水器“轰”一声。何欢垂手退出厨房,也坐回了沙发。
晏柠西放下手机对何欢说道:“她都是戴着手套洗的,不伤手,也不马虎,洗得挺干净。”
可女孩今天,没有戴手套。
“嗯,她做事细致。”从前的回忆令何欢恍惚,转而关注晏柠西的伤,“膝盖的伤怎么样了?明天走路去学校,能行吗?要不还是我开车来接你吧?”
晏柠西婉拒:“不用绕路过来,也就十来分钟,没什么事。”
明柚这次学乖了,洗好碗出来,不等晏柠西问就当着她的面买了高铁票,还把新鲜出炉的购票信息递到她眼前。
“晏姐姐,我买了两点半的票。顺便也查了路线,从公寓打车去高铁站,不堵车只要十八分钟就能到,现在才一点,时间很充足。”
何欢:“我今天开车来了,待会儿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明柚没料到何欢突然的“殷勤”。她不是不想再看到自己,不是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吗?
变卦得真快。
曾经求之不得的独处,如今却再不是女孩的所求所愿了:“谢谢何老师的好意,我约了车,一点半会来接我。”
又扫了客厅一圈:“晏姐姐,借我一根头绳吧?”
头绳当然是用来扎头发,晏柠西也没多问,刚好手腕上有,就取下来递给了她。
女孩道了谢,将头发扎起:“还有半小时,做一遍清洁正好。”
规整,擦拭,拖地,直到清洁做完,明柚都对自己的这一番行为下不了定义,她到底是在“做秀”,还是真的变勤快了。
掐准时间,明柚作势要告辞。何欢也拿了包:“一起走吧,我也要去学校了。”
明柚落在何欢后面,等何欢开了门,复又转回客厅凑近晏柠西小声说道:“我答应你不会弃学业于不顾,也保证不挂科,再把奖学金拿了,这样会让你对我多一些放心和信任吗?”
晏柠西避而不答:“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别让我担上误人子弟的罪名。”
明柚低笑。
晏柠西却嗔怒道:“明柚,希望你能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我没空陪你玩儿小孩子的游戏。你要真是小孩子也好办,想让我拿棒棒糖哄你,随便买,要多少,随时随地我都可以买给你。但你不是小孩子,你要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莫名其妙又被训了一顿。但这回,明柚丝毫没有反驳的冲动。
“赶快去高铁站吧,别误了时间。到学校了,拍照发我。”
“……”
“做不到,还是有意见?”
“没意见,能做到。”女孩把头绳取下来套入了自己的手腕,“头绳我戴走了。手机联系。再见,晏姐姐。”
这次,晏柠西没有犹豫地说出了“再见”。
进入电梯,何欢按了1楼。
负一层和负二层都是车库,却不见她有下一步按键动作。
明柚:“何老师的车没开进小区车库?”
“想走走。送你到门口吧。”何欢盯着电梯门,目不斜视,“中午的饭菜,你没怎么吃。”
“我食量不大,你是知道的。近段时间有比赛,也要控制一下体重。”晋级赛和总决赛组委会都安排了直播,要为上镜考虑。
“嗯,我相信你的实力,一定能进入决赛。”女孩收敛了锋芒,不再针对于她,却也立起了盾牌,阻挡她的靠近。
“之前的约定不做数了,何老师忘了吧。”
九月报名参赛时,明柚向何欢讨要奖励。何欢答应她,只要她荣膺前三,就陪她去看一场话剧。
八月初,《遥遥·有期》官宣了全国8座城市的巡演,其中就有怀安站。
官宣的新闻,明柚在企鹅上发给了何欢。
“明柚……”
电梯下降至8楼,门开,有人进来。
女孩往左后方退了一步,给抱着小孩的老妇人让出空间。
小男孩一两岁,被抱着手脚还不消停。手里拿着一辆玩具车不断乱挥,脚也前后左右乱踢。
明柚最烦小孩子。
老妇人背对明柚,小孩的脚离明柚更近了。就在他要踢到明柚的胳膊时,何欢左移一步,伸手用掌心挡住了。
“小朋友很可爱,多大了呀?”
听到有人夸自家孩子,老妇人眉开眼笑,抱着孩子转身面向何欢:“年底就两岁了。他呀活泼好动得很,每天中午吃了饭,都要到外面去玩儿上好一阵子才满意,不然就在家哭个不停,拿他没办法……”
关于孩子的话匣子一打开,老妇人絮絮叨叨,讲起来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