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柚盯着她的背影,问道:“今天上午的票,是回怀安,还是去衡原?”
松开门把手,晏柠西转身:“衡原。”
两个字,她说的那么轻,可却那么重地砸在了明柚的心上。
上周明柚拍了银杏大道的照片给晏柠西:【你要是能来学校看,实景更美。】
晏柠西回复她的是:【会看到的。】
忍住鼻子和眼睛同时翻涌的酸涩,明柚背过身放下手里的袋子,声音微哑:“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买换洗的衣服。”
晏柠西在跟人说话时,明柚就扫视过屋子里的东西了。床上放着睡衣,椅子上有个小行李袋,再无其他。
“明柚……”
“晏姐姐,我不会走。”
“机票还能退吗?”晏柠西自己的票,在明柚外出买早饭时就退了。她对金钱精打细算,明柚被她“严加看管”,自然也是不允许铺张浪费的。
“……”晏老师啊晏老师,真是“语出惊人”。明柚回头笑了笑:“应该能,但肯定会多扣一些手续费。”
拿出手机一顿操作,退票成功:“好了。”
出门前,晏柠西又叮嘱:“衣服应急穿,别买太贵的。”她不希望明柚在她身上乱花钱,她的钱,都是父母的。
“嗯。”
明柚离开后,晏柠西打开手机,查了下账户上的余额。
这几年来,每个月的工资一到账,她就要定期往外转两笔账出去。然上个月和这个月的花销,都大大超出了她近几年几乎固定不变的月度消费计划。
甜蜜,又辛酸。
点开和明柚的对话框,转了2000块:【收下。】
……
明柚买了衣服,也打包了午饭。
回酒店续房,前台告知已有一位罗先生给她们的房间续了一晚。
明柚上楼,正拿着房卡准备刷,隔壁门开了。罗永俊站在门口:“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我已经打包了午饭,照顾晏姐姐的事,就不劳罗先生费心了。”先前回来时没有一起上楼,所以明柚还不知道罗永俊就住她们隔壁。
罗永俊吃瘪,可对方比自己小,又是喜欢之人的妹妹,有气也只能往下咽。按耐住性子,接着说道:“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乘坐飞机,你们缓两天再走吧。”
“你什么时候走?今天还是明天?”明柚有此一问,是想把酒店的房钱给他。但她又不想用加他好友转账的方式,打算去提现。
眼前这个情敌吧,烦归烦,但他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譬如恬不知耻地给晏柠西鞍前马后,给她们当司机,还把晏柠西买过机票的真相间接透露给了她。
就凭这最后一件“善举”,姑且发他一张“好人卡”。
但小功抵不了大过,不配得到她的和颜悦色。要不是这张好人卡,她是一句话都不带搭理他的。
“明天上午。”罗永俊以为迎来了转机,“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都可以……”
“没什么需要。罗先生有事就去忙吧。”进屋关门。
好高冷的小美女。
罗永俊经过明柚站过的地方,心理作用,他觉得自己经过了一块冰川寒地,比晏柠西给他的感觉还要寒冷。
……
房间里一片寂静,陈设和物品摆jsg放也跟她出去前没两样。晏柠西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休憩。
明柚感受到了岁月的恬静,似一条开阔平原上的小河,蜿蜒绵亘。
出去前,她的心很乱,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回屋看到晏柠西,错综复杂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入戏,就入戏吧。
她轻悄悄地蹲在晏柠西身前,仰望女人的清美容颜,看得痴了,也醉了。当女人睁眼,她也不再回避闪躲,而是握住了女人的手。
“晏姐姐,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明柚低头吻在她的手背,“是我混账,你都受伤了,我还故意气你。”
晏柠西的手,缩了一下:“把钱收了,不然你买的衣服我不会穿。”
那笔转账,明柚看到未收。其实也想到晏柠西会要求她收了,早有预料,不做抵抗:“都听你的。”
见明柚接收了转账,晏柠西起身拿了睡衣:“我去洗澡。”
明柚在她身后喊:“你戴好浴帽。”
调好室温,明柚脱下外衣,整理买来的东西,把要洗的衣服都装进一个袋子。她问过前台了,这家酒店有洗衣房服务,能烘干衣服。
晏柠西洗完澡,一身舒畅,开门就看到明柚背对自己:“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明柚转回身看着晏柠西:“我在面壁思过啊。”
不提还好,这一提,真是新帐旧帐都在晏柠西脑子里过了一遍:“思出什么结论了?”
“结论是: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我会权衡轻重缓急再行动。还有,我不该在病房里说那些伤人的话。对不起晏姐姐,我收回那些不过脑子的话,你就当我是放屁了吧。”
“什么放不放的,别把脏话挂在嘴边,注意文明用语。”
“遵命!”女孩雨过天晴,语带俏皮地对晏柠西好声相哄,“讲文明,从我做起。”
可听着女孩的反省结果,看着女孩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候发落,在自己面前收敛脾气与傲气,不惜讲脏话来哄自己,晏柠西忽然恼恨起自己来。
凭什么呢?
凭什么要让一个高傲又光彩照人的女孩对自己言听计从、千依百顺?
“明柚,对不起。”晏柠西的这声道歉,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扶着墙面,摇摇欲坠。
她感觉自己,是个恶人。
明柚拥住她,脸贴着脸:“晏姐姐,你没有错。是我一时慌神冲动,才不过大脑,做出了不计后果的举动。”
“不是的,明柚……”晏柠西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她双手贴上明柚的脸,向她坦白道:“在医院的时候,你质问我,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我会怎么做?好,我告诉你,你说错了。因为,我会和你做相同的决定。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去陪你。”
这是自追求晏柠西以来,明柚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她的花海里,不再只有昙花一现,而是雪莲花开,千年难遇也被她遇到了。
身随心动,在晏柠西的唇上小啄了一口。
晏柠西的双颊红扑扑的。
她洗澡后没穿内.衣,而明柚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棉衬衣。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抱在一起了,但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还要温暖,还要甜。
“谢谢你,晏姐姐。”明柚与她额头相抵,“头还痛不痛?晕不晕?”
女人羞赧摇头:“不痛。”
女孩又亲亲她的脸,心里都快甜出蜜来了:“洗了澡也舒服了,吃了饭就再躺会儿,衣服我去洗。”
“洗了能干吗?”
“傻姐姐,酒店有洗衣房,洗衣房有烘干机啊。”
明柚拉着晏柠西来到窗边的小圆桌前,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道:“你快跟学校请两天的假,根据你的身体状况,我们在这儿多住一两晚,明天或者后天再回怀安。你脑袋晕,即使硬撑也没法给学生好好上课。”
被明柚一句傻姐姐叫得脸和耳朵都更红了:“嗯,假肯定是要请的。带病上班,也要看是什么病。”
医生千叮万嘱她这几天都不能洗头弄湿伤口,难道要顶着生了一股味儿的大油头去上课?损了自己的形象是小事,损了教师的形象是大事。还是老实待在家养病吧。
晏柠西打电话给年级主任请了周一和周二两天的假,也没说脑震荡,就说生病了。班级那边,调课或者自习,班主任会安排。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后,晏柠西上床躺着,明柚也快速冲了澡,拎着两人的脏衣服和新买的衣服去了洗衣房。
相配
明柚在洗衣服待了一个钟头, 返回时,晏柠西正面朝房门侧躺着,听到开门声就睁眼了。
“怎么还没睡?”明柚放下袋子, 蹲在床边问道。
“睡不着。”
刚刚, 齐雪歆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明柚为什么没参加冠军赛?她定了闹钟看直播,昨天明明晋级八强了,今天怎么就退赛了?
晏柠西将这两天的事简明扼要地讲给八卦头子齐雪歆听了, 那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话。
——晏花花, 她是沧海遗珠,你是慧眼识珠,活该你赚翻了, 你就偷着乐吧。
是她赚了吗?
是,她赚了。
明柚亲昵地刮了下晏柠西的鼻尖:“那我挂好衣服也陪你躺会儿, 犯困了。”
她给晏柠西和自己都买了打底衫、外衣、裤子三件套, 内衣不知道尺码又不好意思问就没买, 内裤则是一次性的。
挂完衣服,进卫生间脱了浴袍, 换上新买的一条草绿色棉质长袖睡裙, 上面有柠檬图案。
两人同床了许多次, 盖同一条被子还是第一次。
明柚没想到的是, 晏柠西躺了一个小时的被窝,怎么还这么冷?
被子下,她伸手往晏柠西躺的位置摸去, 手到之处无一不是冰凉之地, 连手也冷。
“我去把温度调高点。”
才刚上床, 明柚就掀开被子要下地,晏柠西及时拉住她:“我不冷。不是室温的问题, 是我体质的问题。”
除了小时候跟父母在一个被窝睡过觉,明柚很多年都没跟人同床过了,竟不知有人的体质可以冷到连被窝都捂不热。
她往晏柠西那边挪了挪,右手从她的脖颈下穿过去:“我妈说我是小火炉,我可以帮你暖被窝。”
确实很暖。晏柠西早有体会。
所以她没有抗拒明柚的靠近,也没有抗拒明柚的拥抱。
人在脆弱时,谁不希望有人将你捧在手心,对你嘘寒问暖,对你体贴入微,只对你偏爱呢?
晏柠西额头挨着明柚的肩膀,右手被明柚拉着放在了她肚子上,左手也被明柚的右手握着。每一处都是暖的。
“暖和些了吗?”
“嗯。”晏柠西眼眶湿热,她从没想过,她冰冷的身心有一天能被人暖热。
“那好好睡,睡醒了我跟你说个事。”
“你现在说吧。”
“脚也好冷,放我腿上来。”
晏柠西没动,她的脚冷得像冰块。明柚抬脚去勾她的小腿,一人躲,一人追,四只脚丫子在被子里你躲我藏的,最后在两人的笑声中,明柚取得了胜利。
“不跟你闹了,说事。”晏柠西把头埋得更低了。
幼稚,但欢乐。
酝酿了半分钟,明柚开口:“隔壁那位罗先生垫付的医药费,还有酒店房费,要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