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我想,收服桀骜不驯的学生,应该是每个教师在职业生涯中都会遇到的挑战。于是我把她当做了挑战。”
“她讨厌听教,我就从不在学校以师长身份与她交谈往来,但又毫不吝啬对她的表扬。”
“她不合群,不惹事,对谁都疏离,但却跟我班上的一个男生大动干戈打过一次架。被德育处叫去问话教育时,她嘴硬说是因为自己看不惯那个男生。实际上,那个男生是我班里的刺头,我被他气哭过。”
“她寡言少语不爱讲话,却拥有极好的语言天赋,我就哄她去学播音,只因偶然逼她背诵了一篇文言文,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她通过艺校的专业基础测评并报名后,我带她去听了一场音乐会,并约定,等她考上名校,就再找机会带她去看话剧《遥遥·有期》。”
“她不喜欢打扮,不注重外在,我就教她护肤、化妆,给她看时尚杂志。艺考时,我也会在考场外等她,帮她补妆卸妆。”
“她第一次不顾众人眼光对我笑弯眉眼,是在查到衡传校考的成绩时,跑来办公室,把成绩查询界面给我看。她没有说话,只是笑得很开心。我那次也没有表扬她,只是,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直到她毕业,我们都不曾有过越举。唯一的一次牵手,是在我哄她去听完讲座回来的路上,过马路时我们被人群冲散,我回头拉住了她。她的手很暖,跟她的冷性子截然不同。”
“对不起,晏晏,我骗了你。她毕业跟我表白那天,我心动,也窃喜,甚至有想答应她的冲动。”
“我做不到直接狠心拒绝她,但又不得不采取拖延战术。我陪她约会,送她手机,给她希望,却连一个拥抱都没给过她,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而是我怕…怕我会真的爱上她,爱上一个小了自己整整十岁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我亲手教过的学生。”
“我没有胆量去向世俗宣战。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工作,普通的生活,自然而然,只能拥有普通的感情。我对她的那份好感与心动,还不足以让我奋不顾身踏上这条不为世俗所宽待的路。众叛亲离、万劫不复的代价,太大了。”
“所以我放弃了。”
“为了家人,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我选择了男人,选择了婚姻。结婚以来,我每日每夜都在逼自己认清现状,告诫自己做了江太太就要安分守己。对内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对外做一名爱岗敬业的老师。”
“可命运太爱捉弄人了。不见面时,我能对她不闻不问不理睬,但只要见面,尤其看到她越来越成熟懂事,看到她不再对我执着,看到她跟你情深义重,我就一天比一天后悔。”
“对她的心动并没有随着时间淡化消弭,而是经久不息,跨越岁月长河,从她告白的那刻起就对我紧追不舍。”
她已经被追上了。
但女孩却走远了。
女孩只为她一人开放的空间,不仅许久没了新动态,连往日的那些,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很清楚,我和她,不是对的时间,也不是对的人。”
“晏晏,这些就是我跟她全部的回忆了。她在我的回忆中,是童话王国里任性而难驯的精灵。但她在你的生活里,却是一个举止有度、精明能干的勇士。”
何欢娓娓道来的往事,晏柠西是第一次听说。
她不太明白何欢给她讲这些的深意。何欢说嫉妒自己跟明柚的现在,那么,她是想让自己嫉妒她跟明柚的过去吗?
如果是,她得逞了。
但比嫉妒更多的,是感谢。感谢何欢及时地“救赎”过明柚,感谢她在特殊时期做了明柚的引路人。
如果不是何欢,明柚不会学播音,不会考上衡原传媒大学,不会和她相遇,更不可能有机会喜欢上她。把明柚比作一件完美的玉石工艺品,那何欢就是伯乐。
没有何欢的发掘,没有何欢的打磨,就没有今天的明柚。而晏柠西的雕琢,不过是锦上添花,何欢才是最大的功臣。
晏柠西:“她长大了。”
“是啊,她长大了。”何欢抬手擦了一下眼角,“你知道在婚礼上,她让你转交给我的信封里装了什么吗?”
那个信封,晏柠西记得。很厚,明柚却说不是随礼。
何欢转过来面向晏柠西,笑得难看:“一张手写的账单,以及四舍五入后的,一万一千六百块。人就是一种犯.贱的生物,当她利落果断地从我的世界抽身而去,我却又犯贱地把自己困了进来。看到我变成今天这样,你觉得是可笑,还是可怜?”
晏柠西心情复杂。
何欢的自嘲在她听来,一句句全都是对她们的指控。若不是自己和明柚往来频繁,若不是自己和明柚越界谈起了感情,何欢内心的挣扎和痛苦不至于此。
“叩叩。”明柚敲门,“晏姐姐,我回来了。”
门没有关严,何欢转向窗户,晏柠西说了声:“进jsg来。”
推门,见晏柠西跟何欢都背对着房门。明柚走到晏柠西身旁:“何老师,充电宝我放桌上了。”
“谢谢。”何欢没有回头,反而微微仰头,“辛苦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
晏柠西转身:“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出了酒店大门,明柚才忐忑地去拉晏柠西:“别太担心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老师的家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手被挣开,腰被抱住,温凉的吻落在明柚脖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始作俑者一气呵成完成这几个动作,下一秒就撤离了:“打车回去吧。”
夺走(倒v结束)
回到公寓, 晏柠西重新洗了一遍澡。出去折腾了一趟,她发觉感冒竟然好了大半,鼻子也没那么堵了。
明柚洗完进屋, 被晏柠西乌溜溜的大眼睛盯得后背发麻:“晏姐姐, 你,还不困啊?”
书架上放着一瓶粉色的白桃味儿喷雾,那是林艺阳下乡回校后, “兑现”给顾希芮的十瓶喷雾中的十分之一。
顾希芮给室友各自赠了两瓶, 明柚分担的这两瓶都拿了回来,另一瓶放在客厅里。
喷了两下后,明柚爬到床上。一进被窝, 晏柠西就趴在她肩头。
手指卷着明柚的头发:“明天的课我往后调了,我早起把鸡汤炖上, 饭菜也给你做好。你睡醒了就给何老师把鸡汤和饭菜带去。”
“好, 遵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小柚子应道。
“林珑的事, 你还没交代完。”说着,手指顺着发梢渐渐往女孩的心口移动, 有意无意地划来划去。
“好吧好吧, 我给你交底了。”明柚捉住那只使坏的手, 被“审讯”这一趴果然是逃不掉的。
迅速回忆, 再迅速组织语言,把姜莱在婚宴上找她要联系方式,她后来又约姜莱逛书店, 一来二往建立起坚固的友好关系, 并请姜莱充当信使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晏柠西抽出手, 在明柚眼皮子底下又从发梢往上滑,来到白嫩的脸颊, 屈指剐蹭几下,随后用整个掌心裹住明柚的耳朵,拇指和食指捻着耳骨。
昨日不可追,来日犹可为。此时此刻,女孩是属于她的。
明柚的呼吸乱了。
就在她以为可怜的耳朵要遭受未知的不明“刑罚”时,晏柠西的手绕过她的脖子,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侧身压在了晏柠西的上方。
担心压到晏柠西,明柚的胳膊肘下意识地撑在她身体两侧。望着脸色红润的女人,明柚只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
“晏姐姐……”
“明柚,把我的感冒,拿走吧。”
晏柠西勾着女孩往下。这个女孩,给了她太多的专属的温柔和温暖。她想把自己有的,都给了。
女孩没让她久等,热烈的吻,如期而至,夺走她的呼吸,也夺走她的心。
两人都穿着棉质睡衣,长袖长裤,是晏柠西新买的一灰一粉同款。被爱情的网捕捉后,她为明柚做了许多幼稚的事。
晏柠西将手从睡衣下摆伸到明柚的背脊上,从下往上,数着一个个凸起的脊椎。
而明柚,犹如梦中。
收到邀请的快乐和喜悦冲破阀门,蜂拥而至。于幻境中攀登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占领山顶,印下独一无二的标记,再从山的另一面稳扎稳打,缓步下行。
路遇平原、丛林、山谷、湿地,女孩不慌不忙一一驻足,描摹、采撷,将天底下最美的景色尽数收藏于心。
少年人自学成才,拈花技术,炉火纯青。
最美的那朵似那客厅新换上的粉紫色洋牡丹,自带珠光。由含苞待放的娇羞,逐渐开到了极致。
层层叠叠的花瓣,沾上晶莹剔透的露水,美丽至极。而夜里凉风习习,迎风招展的花朵散发着分外诱人的芬芳,与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白桃味紧密缠绕。
扑鼻的白桃味令人心旷神怡,入口的清淡花香更是令人回味无穷,余味悠长。
今夜的明柚才知,原来在深夜盛开,悄悄惊艳世间的,不只有昙花,还有险峰上的傲雪寒梅,和幽.谷里的桃之夭夭。
……
清晨,晏柠西把日常的洗脸变成了洗澡,看着自己身前密布着的大小不一的红印,心跳快得像奔腾的马蹄。
花洒的水,自胸前汇聚成一条溪流,途经之地无一不是女孩的口中餐。
忽有些站立不稳,倒不是腰酸腿软,而是陡然升起的羞意太盛。昨夜的她被吃得干干净净,却还未将鲜红的血迹染在女孩指尖。
她从齐雪歆那儿听过很多关于接吻的描述,却不知在床上的亲.密事要如何做,她只能把自己交给明柚。
而明柚,给了她又一个美妙且难忘的夜晚,用尽温柔将她的矜持和羞涩一层一层剥开。
不得不说,昨晚的她体验到了齐雪歆说的何谓醉.生.梦.死的快乐。同时也让她有了意外发现,发现原来在心爱的人面前,即便身上无一物遮挡,也能拥有安全感。
明柚说:“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你。”
爱。
是个撩人心弦的动词。
她相信明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自己也是。但明柚比她多了一样品质——敢说敢做。所以不管是喜欢还是爱,她都回应不了。因为她,不敢。
晏柠西洗漱完就出门买了菜,在厨房忙了大半个小时,九点才出门上班。喉咙不痛不痒,鼻子也通畅了。
临走前,她给了女孩一个早安吻。女孩还光着身子,她又把女孩的睡衣叠好放在床头,俯身在女孩肩上自己昨晚留下的牙印亲了亲:“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女孩虽然闭着眼,但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没事也给你发。”
……
睡足了觉,做完了消毒和清洁,十点半,明柚带着晏柠西的爱心餐送至酒店房间。
“何老师,这是晏姐姐一早起来炖的鸡汤,你多喝一点吧。保重身体,我去火车站了。”她将晏柠西新买的保温桶放在圆桌上,礼貌问候完就要走。
何欢站在电视机前,看着她从身边走过:“我有那么面目可憎吗?让你对我避之如蛇蝎,多待一分钟也不行。”她转身,“明柚,你越是小心谨慎地避着我,越容易让她误会。”
明柚已走到玄关处,房门半开。
走廊上有小女孩奶声奶气在讲话:“妈妈,爸爸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呀?我们不是明天才回家吗?”
女人答道:“因为爸爸临时有工作要忙,所以先回家等我们了。今天妈妈带你去梦幻城堡当一天小公主,我们拍美.美的照片给爸爸看,还可以跟爸爸打视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