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前天你梅姨还来电话了,问我们今年有几个人上山,好提前给我们留房。说是今年前山的一个旅游度假楼盘要斥巨资举办雪地音乐节,初五初六连续两天都有演出,各家民宿的房间都快被订完了。”
“你昨晚怎么没说?”
“你挂电话的速度那么快,我有时间说吗?”多亏了晏柠西在场,杨桂淑埋怨女儿也能肆无忌惮了。
明柚停下手中动作,扭头去看晏柠西,晏柠西也同时看向她。短短两三秒,双方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含义。
“今年我陪你去。”明柚语气淡淡的,低头继续裹手里的鸭肉卷,“晚上我再问问齐老师和她朋友,她们有兴趣去的话,让梅姨再多留一间房。”
“行啊。”杨桂淑察觉到了女儿的失落,转而看着晏柠西,“晏老师呢?春节能抽空吗?要是能空出时间,就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晏柠西迟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谢谢阿姨的好意,我家里只有父亲一人,春节回去我想多陪陪他。”
“百善孝为先。你在外工作,带高中也很忙,放假了是该多陪陪家人。”杨桂淑表示理解。
第二次跟杨桂淑见面,晏柠西仍然紧张,但没那么拘谨了。
因为春节期间将有十来天的分离,雪地音乐节也不能一起参加,明柚的心情比出门时更低落,却也还是jsg依照自己方才所言,为杨桂淑和晏柠西充当“服务员”。
明柚沉闷无话,晏柠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明柚碗里的菜,都是晏柠西给她夹的。
杨桂淑时不时地和晏柠西聊上几句个人日常喜好之类的话题,关于家庭,她一句都没再提。晏柠西那句“家里只有父亲一人”,要么就是父母离异,要么就是母亲早逝。无论哪种原因造成了晏柠西如今的单亲家庭,她作为女人,又身为长辈,都难免为之感到痛惜。
女儿能跟晏柠西走得那么亲近,许是某种意义上有相似的经历,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她看得出来,晏柠西虽然很少跟明柚说话,但其注意力大多数时候都在明柚身上。即便正在听自己讲话,也能及时挪开差点被明柚胳膊碰倒的水杯。
甚至明柚手上沾了汤锅溅起来的汤汁或是往锅里放菜时沾到的水渍,晏柠西都能比明柚自己更快一步抽纸递过去。
一个多小时后,明柚按键关了火:“吃好了,那我去结账了?”
杨桂淑点头:“嗯,去吧。”
女儿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请她吃饭,花着女儿的钱,杨桂淑这个为人母,别提多高兴了。
分别
明柚起身离座后, 杨桂淑当即拿起手机冲晏柠西道:“晏老师,能留个电话吗?加好友也行。”
“当然可以。”晏柠西也拿起桌上的手机,指纹解锁, “您说一下电话号码, 我先存了,再搜索添加您为好友。”
杨桂淑报出自己的号码,晏柠西输入后拨打, 听到对面电话铃响就挂断, 随后复制了号码,一边说一边打开微信通讯录添加新朋友:“我给您打过来了,好友申请也发了。”
看到好友申请的备注, 杨桂淑念出声:“晏柠西,嗯, 名字好听, 人也漂亮。”
通过申请,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明柚还没往这边走, 朝晏柠西探了点身子, 小声问道:“柚柚说你也是三中的老师, 但没教过她。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去年十月。”严格准确地讲, 是在九月最后一天的最后几分钟里“认识”的。这话,晏柠西在心里补充了。
“十月?这么说,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四五个月应该还没到知根知底的程度, 但看自家女儿对晏柠西的黏糊劲儿, 像是认识了四五年, “柚柚很喜欢你,我好多年没见她笑得这么由心了, 更没见她黏过谁。”
她虽跟何欢有联系,也知道女儿听何欢的话,但从没亲眼见过女儿跟何老师的相处。而且女儿在家或在电话里,更是从来没提到过何欢。
“……”晏柠西哑言。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都尽可能少地跟明柚互动了。
“晏老师今年带高几呀?认识教语文学科的何欢何老师吗?”
乍一听到“何欢”的名字,还是从明柚母亲口中听到,晏柠西小小地吃了一惊,回答道:“认识,我跟何老师一样教语文,今年都带高三年级,也在同一个办公室。”
这下换杨桂淑吃惊了:“那你们应该天天都能见到了。何老师她最近还好吧?”
“……”怎么算好,怎么又算不好呢?晏柠西是真不知道如何应答了,她不想用一句“还好”来敷衍明柚的母亲。
“不好吗?”
“就是有点家事,让她有些费心费神。”
“家事啊。”杨桂淑听后若有所悟,“家事好说,总能处理好。”
“您跟何老师很熟?”那次在酒店,何欢向她讲述了与明柚的过往,但故事里没有明柚母亲的存在。
杨桂淑阅人无数,一眼就能断定晏柠西是不会搬弄是非的有修养和涵养之人,便把自己跟何欢的往来简略地讲了讲。
“说不上熟还是不熟,我们就只在家长会上见过一次面。柚柚念高中那几年,她的在校情况基本都是何老师跟我在手机上沟通的,柚柚很听她的话,何老师对她也很负责,我几乎没操过心,所以一直很感激何老师。要不是有她,柚柚……还指不定在哪儿上学混日子呢。柚柚不知道我跟何老师有联系,我也就随口问问。”
从明柚高二起,杨桂淑私下里每年会给何老师送些礼品表达感谢,但每次送到学校的快递,何欢都退回了。何欢拒收是一回事,她送不送是另一回事。
可上个月她送去的新年礼品,何欢竟然收了,当天还给她回了消息。
【您的心意我收到了,谢礼也收下了,以后不用再记挂,祝您身体健康,也祝明柚前程锦绣。】
何欢这突然的一反常吧,就让杨桂淑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或者是不是自家女儿做了什么事把人家何老师“得罪”了。
不好问何老师本人,又不能问女儿,只好借机问晏柠西了。
“您的关心和问候,开学后我会代为转达。”
“不用,今天我问起何老师的事,晏老师不用跟她提。”杨桂淑却连忙摆手道,“你们带高三,马上又下学期了,肯定很忙。柚柚也毕业这么多年了,我就不打扰何老师了,逢年过节给她发个祝福语就行。”
“好,我不会提。”
何欢对明柚的“偏爱”虽已经过去了两年,却无处不在,晏柠西身处旁观者的角度都为之动容。
而比何欢晚了整整五年才认识并走进明柚世界的她,为明柚付出太少的她,要如何才配得上明柚对她的偏爱?是了,她越来越越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明柚结完了账往餐桌走,晏柠西抬眸望着那个在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就眉开眼笑的女孩,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抉择。
……
高高兴兴吃完饭,杨桂淑还想顺便逛一逛街,给明柚买几件过年穿的新衣服,想着有合适的也给晏柠西买。毕竟还了解不深就收了人家的生日礼物,总有些不踏实。
可明柚无心多做逗留,只想抓紧每分每秒和晏柠西在一起的时间,便谎称头疼,想早点回去睡觉休息。
停车场,杨桂淑先让两人陪她去找车。
打开后备箱,拎了三个袋子出来:“柚柚,快过来拿一下。”
“阿姨,我来拿吧。”晏柠西不知道那是杨桂淑买给她的东西,还以为是给明柚的,担心明柚头痛,就主动伸手去接了。
杨桂淑心想交到本人手里也成,就撒了手:“晏老师啊,这些都是给你的,感谢你照顾柚柚,还把她教导得这么乖。你的礼物我收了,我的礼物你可不能推辞。你收了,我才能安心让柚柚继续住你那儿。”
说完拍了拍晏柠西的胳膊,不等晏柠西有所反应就大步跨上了车,连再见都没跟女儿说一句。
“嘟嘟”两声,杨桂淑按响车喇叭让两人让道,才摇下车窗对晏柠西喊道:“晏老师,阿姨就提前祝你和家人新春快乐了啊!”
车子开远了,明柚长舒一口气,从晏柠西的右手里接过两个袋子,笑道:“我妈从去年听我说起你后就开始给你准备见面礼了,拖了这么久终于送出来了。”
晏柠西:“……”
“收着吧,吃的我们一起吃,用的也一起用。”明柚挽住晏柠西,“好啦,我们也回去了。”
晏柠西无奈,跟着明柚的步子走:“头疼是真的?”
明柚“嗯”了声:“可能大姨妈要来了。”
她没撒谎。
她们两个的生理期,一个在中旬一个在下旬,日期是离得越来越近了。
至于生理期跟头疼是否有直接关联,晏柠西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明柚:“年后我们去看中医,拿点药调理一下。”
明柚注意到,晏柠西说的是,我们。
今天晏柠西穿了一双中高跟短靴,身高跟穿休闲鞋的明柚差不多。明柚甜滋滋地歪了点头,用脑袋轻轻撞了下晏柠西:“好呀,我们一起摆脱大姨妈的摧残。”
深冬时节的夜里,万物寂静,却有泉水叮咚,声声悦耳。
清澈的泉水,自桃花源深处倾泻而下,汇入悠长的河道,似雨后洗礼,润泽峡谷,滋养着萋萋芳草。
女孩曾说,不想醒的梦,就是好梦。
女孩说的是对的。
但在被女孩一次又一次彻底占有后,晏柠西才更深刻地明白了女孩说的另一句话,当你很困却不想睡的时候,便是进入好梦的最佳时机。
她的身她的心,甚至她的灵魂,都为女孩倾倒。
以至于,惯用黑暗作为保护色的她,竟允许今夜灯亮如月,直至风雨骤歇。
……
隔天上午,明柚开车送晏柠西去高jsg铁站。晏柠西不想让明柚看着自己走,路上就跟她说好了只送到进站口。
车一停,晏柠西解开安全带就主动凑过去亲了明柚的脸:“春节好好陪阿姨和姥姥,去山上玩儿的时候要注意安全。白天随时可以给我发消息,晚上打语音视频都可以。”
明柚伸手搂着她,不舍和担忧萦绕在心间,吸了吸鼻子:“明明只分开十来天,为什么我觉得像要分开十几个月。晏柠西,你不会过完年回来就不要我了吧?”
在同性.恋圈子,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回个老家,过春节被家里人催婚,还有一大堆熟的不熟的人围着问这问那,用年龄、养老等现实问题给婚育贴上“必须”的标签,不结婚不生孩子就跟犯.罪似的,要接受亲朋好友乃至陌生人无休止的审判。
扛不住压力,就只能在家人和恋人两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而往往家人是“胜利者”,恋人则是被舍弃的那个。
何况她跟晏柠西还不是恋人。
感受到女孩的不安,晏柠西摸摸她的头,又拉开距离捏捏她的耳朵:“不会。乖乖的,等我回来。”
明柚点头,扭身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把后备箱的行李箱取出,从兜里摸出一条红绳系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要让他们都知道,月老已经给你牵过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