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坏了。”程洛说完,看到裴予眼里淡淡的笑意,紧张地问道,“你笑什么?”
裴予实在太少笑,所以虽然此时的浅淡笑意依旧是温柔的,程洛还是下意识心虚,总觉得他是在笑自己刚刚哭得像小孩儿。
“刚刚没注意到你穿了这双鞋。”裴予轻轻叹了一声,“要是早看到了,也就不会因为以为你又想分手而一身冷汗。”
程洛一怔,没想太多就伸手去摸他的后背:“真得?”
真摸上去,又发觉此时可是冬天,裴予穿了一身材质较厚的衬衫,根本摸不出什么。
“真的。”裴予低声说道,“不信你伸进衣服里摸摸看。”
程洛再一怔,还好脑子转得快,立马收回手,这回脸都有点发烫了。
他反应过来,裴予是故意这么说的,语气完全是故作可怜。
程洛抬眼给了裴予一记眼刀,心想看不出来您这位不苟言笑端方自持的冰山大佬居然还有这么绿茶的一面呢?
裴予坦荡地接下了他这一记警告。
程洛从他的反应里读出了四个字:下次还敢。
程洛转身想跑,却被裴予轻松地拉了回来:“鞋底怎么坏了?”
不用程洛解释,他跑出去这两步就给出了答案,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予看向已经几乎要掉下来的鞋底,沉默了半刻,说道:“可能是因为放太久了。”
程洛:“……当时买的时候就不大好了,你忘了?就是一个小淘宝店,我随口说可爱的。”
程洛话还未完,眼前的男人就弯了弯腰,接着脚底一空,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程洛反应不及,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胳膊本能地就攀上了裴予的肩。
“……我能自己走。”一下子离得太近,程洛呼吸乱了一拍,挪开了视线,“放我下来。”
裴予抱着他往卧室走:“脚底着地地自己走吗?”
程洛:“……”
程洛不作声了,悬空在半空中的鞋子一晃一晃的,岌岌可危。
还好回卧室的路程不长,程洛僵着胳膊抱着裴予的脖子试图减轻点自己的体重,脸偏到后面去不肯看他。
裴予来到卧室,单膝跪在床边,将人稳妥地放下来,再蹲下身来抓住他的脚腕,脱掉他脚上的小猫拖鞋。
因为刚刚路上的颠簸,宽松的睡裤已经向上滑了好大一截,露出了纤瘦白皙的小腿。
裴予的目光轻飘飘地在他腿上掠过,蓦得想起上次他来这里时,因为没有带睡衣而穿了自己的上衣,光着腿被自己撞见的那一幕。
眼底的颜色便沉了沉。
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程洛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腿,嗖得一下蜷在床上,裤子紧紧遮到了脚背处。
“也别丢了。”程洛说,“……留作纪念?”
“再买一双就是了,纪念什么?”裴予拿着拖鞋站起身,状似随口地说道,“我们又没有分开。”
程洛抬起脑袋,借着卧室里昏暗的灯光,撞上了裴予的目光。
他的心跳突得乱了一下。
这句“没有分开”说得漫不经心,但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算不清楚的或酸或苦,白天黑夜。
程洛沉默下来,弯起腿抱着膝盖,脚趾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卧室,夜晚,刚刚才说开一切和好……
所以……
眼前一空,男人的高大身形遮蔽下来的阴影消失,程洛茫然地抬头,就看到裴予已经走到门边了。
“早点睡。”裴予转身过来关门,说道,“晚安。”
程洛愣了愣:“……哦,晚安。”
门咔哒一声关上。
漫长的安静后。
程洛:?
.
“你舍不得我的话,就握右手。”程洛举起手,认真对雪团解释游戏规则,“无所谓的话就握左手。”
雪团歪着脑袋看了看举在自己面前的手,半晌后抬了抬右爪。
“嗯,好,我知道了。”程洛满意地揉了揉狗头。
“他只是只会伸右手。”低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换一个问法也是一样。”
“……”程洛没回头,幽幽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我怎么一点也不爱听。”
裴予一声轻笑:“实话的声音。”
程洛不搭理他,抱着狗头rua,半晌道:“他一定喜欢雪场。”
他私心里很想把雪团带去综艺录制,唯独需要担心的,就是雪团受伤的前腿和观众们对此的讨论。
但是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正因为如此就更应该带它出去走走看看。
他反反复复想过很多,最终还是觉得,没有什么比用对待一只健全狗狗的眼光和态度对待雪团更加重要。
他并不会矫情地觉得雪团的伤完全是自己的错,但是错误和责任不一样,自己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有责任。
现在缺少一条腿的雪团的下半生就得是自己操心的问题了。
对此,程洛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关心雪团的裴予的粉丝,用同样毫无异样的眼光看向雪团,这样裴予就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将雪团的照片时不时放上社交平台。
裴予没有发表过多的意见,但是程洛直觉觉得他明白并赞同自己的想法。从前将雪团藏着掖着是怕自己知道了受伤的真相而会再次离开,但是现在这个顾虑不存在了。
“你应该早说的。”程洛一面接过裴予泡好的加糖加奶的咖啡,一面小声马后炮,“我这么明事理的人……”
裴予轻轻抬眉,随口接下来,把他没吃完的煎蛋推到他面前:“嗯,怪我。”
程洛听他敷衍自己,更加不高兴了,懒怠理他。
“早餐吃太少了。”裴予再次催促,“在节目里也是。”
程洛直接离开了餐桌:“我早上胃口都不行。”
程洛气呼呼地走了。
这两天他积怨甚深。
原因是,自从那晚和好之后,裴予反倒总是在忙工作,不怎么着家。
不仅当天晚上没有跟他住在一间房,后来两天竟然也没有,甚至变本加厉有一天晚上因为出差彻夜未归。
虽说全程有在报备和解释,程洛知道他是为了尽快将未来一段时间的重大决策提前部署好,以便更好地投入录制。
但是该气还是会气的。
这怎么跟他想象中的破镜重圆不一样呢?之前还说什么推掉三天三夜的工作,这不机会又回来了,但是别说三天三夜,连亲一下都没。
虽然孤枕而眠的时候把裴予骂了一万遍,但是程洛完全没表现出来,就想看看裴予到底在玩什么心机。
两天后,节目恢复直播。
程洛跟着裴予一趟飞机,雪团则在第二天由私人飞机送过去。
依旧是之前未完的滑雪温泉地图,还好这次的暴雪并未带来严重的后果,节目组休息了一过来,都元气满满地投入了接下来的直播日程。
程洛这组是最后一组到的,直接被导演组接去了酒店吃接风宴。
导演组跟嘉宾们同席用餐,裴予不出意外地被让到主宾位,裴予却没有坐,朱导见他态度随意却透着不容置疑,也不敢让了,自己又不敢坐,推拉半天莫名就把程洛推上了主宾的位置。
一向讨厌被放在这种虚伪社交正中央的程洛不易察觉地垮了垮小猫批脸,被裴予注意到了,于是面色沉静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手垂在桌面下,若有似无地碰了碰他的胳膊,以作安抚。
程洛稍微消气了,没再说什么。
其他两组嘉宾落座同样落座,几番寒暄聊天。
程洛话不多,不想参与闲聊,但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他们。
小情侣组这几天去了附近某个网红城市旅游,回来却看起来比之前氛围低沉了点,虽说还是表面上亲密说笑,但是椅子之间过于遥远的距离暴露了他们。
汪晨和常以朝似乎还是老样子,常以朝热情满满但汪晨态度冷淡,不过程洛眼尖地发觉,这次汪晨没拒绝常以朝给他夹菜。
短短休整几天,三组嘉宾看起来似乎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变化。
接风宴吃到一半,大家都放开了许多,聊了聊各位嘉宾在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唯独到裴予这边没人敢问。
CP头子兼本组策划小胡喝了半瓶酒,敢问他人不敢问之语,敢挖他人不敢挖的八卦:
“裴老师和程老师这几天都做什么啦?两位是同一趟飞机,是不是在一块呀?”
程洛闻言,本来和缓的小猫批脸又慢慢垮了下来。
提到这事,就又勾起了这两天的积怨来。
是,是在一块,但还不如没在一块。
席间短暂安静,显然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两道嗓音交汇在一起,一道薄淡却温柔,一道冷漠且烦躁。
程洛:“没。”
裴予:“是。”
作者有话说:
CP头子·小胡:丰富的嗑CP经验告诉我他俩有事
第58章 喂猫
两道声音交汇在一起, 席间都是一凝。
程洛局促地蜷起脚趾,脑子里高速旋转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法。
小胡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大胆说道:“哈哈, 我明白了。直播的时候和没直播的时候答案不一样是不是?”
其他人朝他看去, 隐隐好奇又兴奋地催他继续说。
“直播的时候要说在一块,但没直播的时候确实没在一块。要么就是反过来。”小胡不敢冲裴予使眼色,只敢对程洛眨眨眼睛,想套话,“所以是哪种?”
席上其他人也听明白了。
言外之意是在问, 这两位大热CP到底是只在节目里炒CP, 现实里没成;还是现实里也成了,但是只能让观众们以为他们在炒CP。
程洛见众人的目光都或大胆或小心地投向自己,完全一致的是都闪烁着期待答案的小火花。
他薄唇微抿, 有些无措。
他猛地想起自己在节目刚开始的想法, 就是跟裴予做一对恋综CP, 节目结束, 观众们就自然而然把这一切当做节目效果,不会真得假戏真做。
但是眼下情况不一样了。
他们真得假戏真做了。
“是……”程洛张了张口,声音稍低,“第一种。”
众人眼里的小火花或多或少地都熄了熄,意外地相互递了递眼色。
小胡向后仰了仰身体, 面上显露淡淡的遗憾。
啊, 嗑的CP没成真?
一旁沉默不语的裴予拿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在抬头时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程洛。
而后咽下口中的酒, 不动声色地牵了一下唇。
火眼金睛的CP粉头小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等等, 怎么感觉裴老师的神情……
不仅不是一贯那样冷淡, 倒似还带着点宠溺呢?
小胡:我好像又可以了。
众人显然都没像小胡一样注意到那么多,只是对程洛的这个答案半信半疑,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程洛这么说了,而裴予又对这个“只是炒CP”的回答表示默许,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二话地跟从。
程洛低头吃菜。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那样的回答,若是揣摩裴予的心思,他知道裴予倒大概率会希望自己说是第二种。
以他对裴予的了解,这位喜怒一向不形于色的冰山大佬,在这件事上恐怕恨不能昭告天下。
但或许是因为知道裴予就差拿个大喇叭在节目里公布他们的关系,所以他才本能地想先掩盖下去。
酒桌上少不了推拉敬酒的环节。
也是程洛最讨厌的环节。
从前偶尔有这样的场合,他永远是酒桌上无人在意的那一个,但是这回却不一样了,手里的酒杯被迫就没放下过。
被敬了太多次,程洛有些如坐针毡,好几次想着或许自己应该回敬一杯,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反观身旁的裴予,只见他姿态随意,漫不经心地在有人敬酒时浅浅抬一下酒杯,显然早就对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场合习以为常。
程洛收回目光,突然不再想着给什么人回敬了,对别人的恭维也无所谓起来,垂下了寡淡情薄的眉眼。
此时他受到的尊敬跟自己无关,只是沾了裴予的光罢了,若是哪一天大家真得相信自己跟裴予毫无关系,也会像从前那样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
今晚是中式宴席,偏清淡口,菜色丰富,但程洛不大感兴趣。
他除了甜食外,没什么特别的食物癖好,还格外地挑食,海鲜牛羊之类的东西都不爱碰。
不过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不爱聊天不想喝酒,就只能埋头吃东西来让自己有点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