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纵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头顶,警告道:“藏好那点龌龊心思,别再当害群之马,以后再被我发现你欺负同事、干扰工作,我就替研究所清理门户。”
小年轻怕死,忙不迭点头,“我、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工作室里面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难免惊动了外面其他联盟兵。
领队的少校背着枪走进来,他和秦纵以前是军校同学,看到秦纵衣服湿了大半,不禁皱眉,“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秦纵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就淋了会儿雨,死不掉。”
少校点点头,“行,我就是来看看这里怎么回事。”他的目光绕着工作室转了两圈,离开的时候还小声抱怨了一句,“啧,一群只会坐办公桌前的家伙,居然也能生出这么多事端,真他娘的离谱。”
风波平定后,秦纵看着干净的地板上拖着的泥泞脚印,有些自责。
他好像又自作主张,给顾念惹麻烦了。
其实本来他目送顾念进来后,已经往军部的方向走出几十米的距离,可顾念嘴角和腰间青紫的伤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整个人心神不宁。
于是他犹豫了几秒,瞒着顾念,跟随其他进入研究所的联盟兵偷偷溜了进来。
结果正好看到小年轻嚣张的一幕,并从其他人那里得知小年轻昨天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就没忍住情绪,直接冲了过来。
顾念冷不丁回头一看,果然,大部分研究员都在好奇地打量着他和秦纵。
顾念深吸一口气,对秦纵道:“我们过来说。”
他将秦纵带到外面的走廊上,拐过一道弯,确保没人看见他们俩。
秦纵的裤脚还在滴水,鞋子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水渍,他暗中用余光观察着顾念的神色,但顾念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与平时无异,无从判断顾念到底生没生气。
“对不起。”秦纵抢在顾念之前开口。
他记得齐耀祖之前说过,积极认错是打破两人之间僵局的最好办法,屡试不爽。
倘若对方问起哪儿错了,就尽可能地把今天干过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
秦纵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但现在,只要顾念开口,他能把面子撕下来送给顾念转手帕。
顾念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秦纵沾着雨水的发梢向下,扫过贴在额前的碎发,落在秦纵湿透的肩头。
最后,在秦纵略显震惊的注视下,他默默拉起秦纵的手仔细端详。
“痛不痛?”
秦纵“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念捧着他的手,抬眸望向他。
秦纵这才发现自己手背的关节处不知蹭到了那里,居然擦破了皮。
这点小伤对经过艰苦训练的秦纵来说不值一提,就像被蚊虫叮了一口,压根没感觉。
于是,秦纵垂下眼,说道:“疼。”
顾念抿了抿唇,“那我给你吹吹。”
秦纵站好,“嗯。”
他静静地看着顾念低下头,薄薄的唇瓣逐渐靠近,温热的气息小心翼翼地拂过伤口。
顾念一边吹,一边淡声说道:“以后做事别这么冲动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顾念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昨天揣在口袋的纸巾,仔细给秦纵擦去边缘的血丝,“给他点教训就好了,万一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秦纵没有反驳。
虽然顾念是在一本正经地说教,但他却觉得每句话都十分悦耳动听。
恰好这时,顾念抬起头,和他对视,眼底有光闪烁,轻轻笑了,“不过今天,谢谢你。”
秦纵全身的血液涌向大脑,用尽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亢奋地颤抖起来。
这一刻,秦纵觉得未来忽然光明起来,就算是为了顾念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
接下来的几日,爱找茬的小年轻果然被秦纵威慑住了,不敢再随便刁难顾念,只是眼神还透露着怨愤。
顾念整天泡在研究所一楼的实验室里,用之前抽的血不停做着实验。
他被咬了但是没有变异,破解病毒的秘密就藏在自己身上。
可成功永远不会这么简单,顾念将整管血都用光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无奈之下只能背着秦纵继续私下抽血实验,短短几天功夫,他的手臂上就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针孔。
秦纵每天来接顾念下班的时候都心生疑惑,总觉得顾念脸色好像越来越差了。
不过好在秦纵不像以前那样刨根究底了,也很少用工作上的事烦顾念,顾念这才得以蒙混过关。
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瞒下去,直到研制出有效疫苗。谁知,张行知被从关押所里放了出来。
昨晚刚下了一场大雨,路上的水坑映照着灰白的天空。
关押所紧闭的大门徐徐打开,张行知双手插在白大褂里,正准备抬脚走出去。
就听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他。
“张博士!张博士!”
张行知稀疏的头发被风吹起,他眯着眼睛回头看去——
一个穿着囚服的青年胡子拉碴,正蹲在墙角向他招手。
张行知沉默地收回视线,并不打算理睬这个不认识的人。
然而,这个青年似乎认准了他,大喊了一声,“顾念!”
张行知脚步顿住,厚重的眼皮微微抬起。
等他再度回头,穿着囚服的青年已经跑到了他身后。
“你认识顾念?”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一个值班哨兵在大门前看着,防止囚犯跑出去。张行知也懒得装和善,直接逼近青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青年往后退了两步,举手做投降状,他讪讪一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晨。这些天在里面,我可没少听说您是怎么进来的。”他顿了顿,“我可能提供不了您想要的消息,但我可以帮您。”
张行知轻蔑地笑了,“我凭什么信你?你和顾念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凭顾念被咬是因为我。”方晨眼神逐渐癫狂,“我亲手把他推了下去,亲眼看到血溅到车窗上,亲耳听到凄厉的惨叫……这也是我被关进来的原因,这下信了吗?”
第73章 荆棘玫瑰
张行知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似乎在考量方晨话语的真实性。
半晌,他轻轻咧开嘴角,“就算你有想要帮我的心,但你现在……”他上下扫了一眼方晨的囚服装扮,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仿佛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我和顾念无冤无仇,就算要报复,也是报复送我进来的那个人。”
凉风飒飒,吹拂着关押所庭院中低矮的杂草。
方晨摘下破碎的眼镜,慢吞吞地擦拭着镜面,重新戴上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声道:“张博士,您也不傻,不会真的以为这事和顾念没关系吧。”
“……”张行知不耐烦地盯着他。
方晨刚想说话,结果一张嘴却低头咳嗽起来。因在狱中感染了病症,咳嗽声惊天动地,咳到他的肚子都在疼,无法忍受地蹲了下去。
毕竟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享受过联盟的高等教育,方晨的头脑还是很灵活的,仅凭这几天外界传进来的风声,他就将张行知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听完方晨的分析后,张行知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蹲下与之平视。
这是张行知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狼狈又颓废的青年,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方晨猛地抬头,眼珠几乎从眼眶中瞪出来,他一字一顿,“我要从这里出去。”
张行知皱眉,“就这么简单?”
方晨:“是。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
研究所里,经过几天的警戒,军部将二楼的密室用水泥封住了,活死人的尸体也被带走。
运送尸体的联盟兵掩着口鼻,看着爬满蛆虫的模糊肉块,差点将隔夜饭都呕出来。
其中一个联盟士兵定了定神,对一旁的同伴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些活死人头上的弹孔有点眼熟?”
同伴摇了摇头,气若游丝,“有点像军用枪械,但子弹被挖走了,不能确定。你别跟我说话了,不然我就要——呕……”
话还没说完,他就吐了出来。
“我操!哥们你看着点!”突然从拐角冒出来的齐耀祖险些被吐一身,幸好他反应够快,直接跳到一边去了。
可惜他没注意踩了身后李乐的脚,非常不幸地挨了李乐一巴掌。
联盟士兵认识李乐,感到非常抱歉,“啊,李少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乐挥了挥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吧。”
她跟齐耀祖是来找秦纵的。
一听说张行知被放出来,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秦纵此时正在一楼实验室门口守着,这几天轮岗没轮到他,他就每天带薪来陪心上人。
顾念已经在实验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秦纵估摸着还有半小时顾念就会出来,便干脆倚在墙上叼着烟过过嘴瘾。
当他看见风尘仆仆的李乐和齐耀祖时还讶异了一瞬,“你们怎么来了,有任务?今天不是休整吗?”
李乐用手扇了扇风,小声道:“紧急情况,你得赶紧带念念离开研究所,张行知被放出来了。”
“什么?”秦纵呸掉齿间的烟,周身的寒气瞬间涌了上来,“这才关几天?”
众人神情严肃,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定是张行知背后有支持者,而且这个人的权力还很大,可以轻而易举地越过军部,把关押的犯人放出来。
“别管这么多了,先把念念带走再说。”李乐催促道。
秦纵沉着脸点头,敲了敲实验室的大门,“我能进去吗?”
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片刻,里面却无人回应。
秦纵没有犹豫,二话不说就一脚把门踹开。
实验室的大门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秦纵扫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蜷缩在地板上的人影上。
“顾念!”
秦纵冲了进去,将顾念从地面上扶起,紧紧环住对方冰冷的身体。
李乐和齐耀祖也心头一跳,跟着跑了进来。
“念念!”、“顾教授!”
他们不知所措地蹲在秦纵身边,神色担忧地看着顾念惨白的脸。
秦纵单手拉开自己的外套,用它裹起顾念,他抓过顾念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心口,用体温给顾念取暖。
“发生了什——”秦纵话音一顿,垂眸看到顾念没来得及用袖子遮住的手臂,瞳孔轻轻颤抖。
他猛然转头,看向工作台上一管管盛满血液的透明塑料管,心脏像被人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开着装甲车来回碾压,变成碎渣,鲜血浸透土地。
心疼和愤怒占据了秦纵身心,如同凌迟一般,让他双眼布满血丝,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怎么敢……”秦纵控制不住地收紧双臂,却又瞥见顾念紧皱的眉头,害怕将他弄疼了。
顾念唇色灰白,浑身哆嗦着。
他没想到这副身体差到这种地步,今天刚抽了一小管就头晕目眩,强撑了一会儿后,他就大脑缺氧、眼前发黑,直接摔倒在地。
顾念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细管,感觉自己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在失去意识之前,将手中的管子塞进秦纵的手心里,强硬地挤出一抹虚弱的笑,“我……成功了……”
秦纵咬着牙,双膝跪在地上,攥着管子的手指用力到关节发白。
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可是顾念怎么敢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的?!
万一出了什么事,让他怎么办?
要是李乐他们不来,他可能还站在门口傻傻等着顾念出来。
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脸色差得吓人,皮肤苍白得几乎透光。
这一瞬间,秦纵真的感觉顾念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额角青筋狂跳,将管子收进口袋,打横将顾念抱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李乐,麻烦你和耀祖把桌面上的塑料管都收拾好带走。”秦纵走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风,他头也不回,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吩咐道。
李乐站在原地,凝视着秦纵的背影愣住,“好。”
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卡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惋惜。
秦纵这钢铁大直男,终于开窍了。
只是没想到,喜欢的对象是顾念。
他们在这混乱的末世,必定要历经生死的考验。
就像开在荆棘中的玫瑰,伸出手,让尖锐的刺扎进血肉,在无边的黑夜中仍然死死攥紧,坚持到黎明破晓之时,当第一抹曙光照耀到他们的时候,才能成功摘获娇艳美丽的花朵。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张行知在家中收拾好了自己,在下班之前走进了研究所。
正在工作的研究员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张博士好。”,其他人也跟着打招呼。
军部的消息封锁很紧,除了从研究所里搬出去的活死人让人忍不住胡乱猜测外,其余几乎听不到什么风声,大家都不知道张行知到底为何被带走。
这会儿见放出来了,便以为军部只是抓错人或者有什么误会。
张行知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果然,没有看到顾念。
他皮笑肉不笑,温和地安抚研究员们,“大家这几天受惊了,是我的错。”
有了张博士,众人就像吃了定心丸。
其中有人壮着胆子,冷不丁嘀咕一声,“要怪就怪那个姓顾的,这几天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工作都不安宁。”
张行知偏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问,“顾念这几天来研究所了?”
那人撇撇嘴,兴许是想到了顾念身边的秦纵,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是啊,早上还看见他去实验室了呢……”
张行知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将头发都向后捋去,“好的,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工作吧。”
说完,他就独自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实验室的大门半开,明显是被人强行破开,铁皮卷翘起来。
守在这里的联盟小队在把密室封住后就离开了,此时四周唯有灯光闪烁,不见半个人影。
张行知黑着一张脸走进实验室,桌上的工具还没来得及收,显然今天刚被动过。然而各种管子却乱糟糟的,应该是有人将东西拔走了。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神阴暗。
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张行知不解。
他觉得自己行事已经够小心了,甚至连研究所的灯都不开。
幸好他人际关系复杂,有用的人多,这次才能化险为夷。否则,真的要栽在这件事上了。
张行知像一尊雕像,在安静的实验室里站了很久。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机械地动了动,伸手将衣服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当初放在这张桌上的纸,一共十张,上面用特殊墨水写了他的实验数据。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了,又没开灯,因此他随手一抓就走了。
但张行知可以肯定,他将桌上的所有纸都拿了起来。
可是,现在数了一下,居然只有九张。
张行知“嗖”地握紧拳头,差点将手里的笔捏碎。
所以那天晚上有人偷偷潜入了研究所,这个实验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张行知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实验室里略显污浊的空气,手指一松,任由水笔掉落在桌上,再滚落到地上。
第74章 他给自己的所有盖了个章
“医生!医生!”李乐跑在前面,一把推开医务室的大门。
军部走廊上,秦纵怀中抱着不断向外冒冷汗的顾念,用尽全力飞奔。他嗓子像被火燎了一样,沙哑极了,但还是极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停唤着顾念,“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再撑一会儿。”
坐在办公室看书的医生莫名其妙地被冲进来的李乐抓住,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连书都来不及合上,慌忙举手抱头,“出什么事了,我什么都没干!”
李乐力气大,拖着他往外走,“没说你犯事,快点跟上,有人要你救。”
听到这话,医生松了口气,快步跟着李乐来到病房。
简陋的床板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
医生推了推眼镜,认了出来。
这不是上次被活死人咬伤的幸存者吗?
“医生,他失血过多,现在体温有些失衡了。”秦纵一直抓着顾念的手,心急如焚。
医生来不及多想,救人要紧。
他立刻转身,跑到另一间屋子里将抽血用的橡皮筋、针管和棉签拿了过来。
“安全区内没有血库,我们没有血液可以输给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听天由命,从你们当中找到与他匹配的血型。谁先来?”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秦纵稳不住重心,晃了一下。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当中没人与顾念血型匹配,顾念可能会死。
秦纵的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渗出鲜血,他忍住眼角的湿意,沉声道:“我先来。”
秦纵二话不说地拉过凳子坐下,将袖子卷起,胳膊上的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现在有多么紧绷。
医生也不敢耽搁,体温失衡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死神赛跑。
他稳稳地将针头扎进血管,抽好血后,抬头看到旁边两人也早早卷好了袖子。
李乐坚定地伸出手臂,“快点,别磨叽。”
有尖锐恐惧症的齐耀祖也当仁不让,“医生,请你一定要救他。”
医生被几人义不容辞的举动感触到,抽好血后丝毫不敢怠慢,几乎是冲进了化验室。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顾念的手也越来越凉。
秦纵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想碰他又不敢碰,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顾念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顾念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感觉有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在不断拉扯着顾念的灵魂。
秦纵死死与顾念十指紧扣,漆黑的眼神顽固又卷席着极力压制的疯狂。
休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秦纵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不止,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抗那股未知的力量。
就在他的神经绷紧成一根拉到极致的弦时,医生跑进来一把拉起秦纵,“快过来,你的血型正好匹配!”
医生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刚刚检验结果出来,前两个针管里的血都不能用,他一度绝望,以为床上这个年轻人没救了。不想绝处逢生,最后一个针管见证了奇迹出现,居然和这个年轻人完全匹配。
秦纵耳畔轰鸣,坐在床边插上输血的仪器后,过度的狂喜溢出来,变成让人无法呼吸的酸痛压在心上,让他深深弯下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顾念有救了。
秦纵掩面笑了,浑身都在抖动,不知是喜悦还是后怕。
李乐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把齐耀祖拽了出去,给两人留出一定空间。
医生也终于有空档喘了口气,他看着将两人连在一起的输血导管和血袋,擦去脸上的汗,“一次性只能输400毫升才不会对身体有损伤,我去拿测血压的仪器,你别碰针头。”
医生走后,房间里只剩下秦纵和顾念两人。
没有任何声音,秦纵屏住了气息,仅仅为了听清顾念微弱的呼吸。
很小,小到几乎贴近才能听到。
秦纵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手臂,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顾念额前汗湿的头发,挤出一抹强硬的笑,“看,你跑不掉了。就算你以后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感应到你了。”
他将头埋在顾念身侧,没有看到顾念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
好冷……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顾念艰难地撑起眼皮,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冰冷的海水中,正在缓缓下沉。
他看着来自海面的微光越来越弱,恐惧和不安占据身心。
想挣扎,却没有力气。
顾念扯着生疼的嗓子想要呼救,然而一张嘴,咕嘟咕嘟灌进了苦涩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