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英叡的电话里有钢琴声。
“在家等开饭,你呢。”
“学校,在陪师弟排练考试。是你之前见过的两个,戴眼镜的。”段英叡解释得格外详细,又说,“我晚上回不了家……你应该在家住?”
“嗯。”
“你……和大哥在一起
?”
“对,他休假回家。你早点回来能赶上晚饭。”
费凌说。
段英叡是很想和费凌共度晚餐……但如果加上个段申鹤就没意思了。
尽管如此,他也想回去,毕竟费凌打算出门度假了,接下来说不准多长时间见不了面。
但现在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费凌拍了晚饭发给他。
段英叡:[拍得很好看……但下次能不能把大哥入镜的手裁掉?]
Ling:[没关系吧。]
段英叡:[。]
朋友圈往下拉,他那些放假同学们发了快乐状态。
唯一突兀的是男高咬牙切齿的朋友圈。
刚刚
[高三到底什么时候能不补课……什么时候能放假……(抓狂)(抓狂)]
评论/蒋之野:[我很忙的=皿=]
往上还有一条状态,傅司醒发的。
傅司醒
[分享图片]
【附图:鸽子、草地、行政楼】
费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特意发行政楼的照片?
【暗示你~】
他敲敲傅司醒:[为什么发这个朋友圈。]
傅司醒:[没什么,我去删掉。]
Ling:[……]
傅司醒:[吃饭了吗?]
Ling:[快了。]
傅司醒:[明天的航班很早,早点休息。]
费凌对他说:“你也很早。”
“费凌,先吃饭。”
段申鹤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除了正式场合,段申鹤不常连名带姓这么称呼他。
费凌将手机放下了,这才开始吃晚餐。
【啧啧,当着哥哥的面和男室友打情骂俏~】
‘……’
【话说,宿主打算和小傅谈实验性恋爱吗?】
‘不知道。’
【你就把他们当纸片人吧~】
‘很难。’
系统也挠头。
费凌就是这种性格,对身边的人下不来手。
晚饭之后,两人都在客厅坐着。
费凌思忖着剧情和可能性。
如果他和傅司醒谈恋爱,其他人得是什么反应?
客厅的另一边,段申鹤已经挂了通话。
男人走到他身旁,看着费凌出神的模样。
“在想什么?”
他问。
“……没什么。”
“烦心事?”
“算是。”
属于不好解释的内容,费凌不知道怎么说。
“是因为什么?”
段申鹤似乎很在意。
“不是很重要,也许是杞人忧天。”费凌低头拨拉着白猫的尾巴,“不想了更好吧。”
“你既然考虑了那就是重要的事。”
段申鹤执起费凌的手,从擦掉了他指间一点颜料的痕迹。
在画室沾到的,没有洗干净的痕迹,很淡,费凌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段申鹤很仔细地用湿纸擦净了。
他垂着眼帘,看起来很温柔。
“哥。”费凌忽然问他,“当初我和段英叡谈恋爱的时候,你是反对的吗。”
段申鹤不假思索:“是。”
“如果我现在再谈恋爱呢。”
段申鹤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打算和谁谈?”
他问。
见费凌不语,段申鹤也没有追问,只很慢地一寸寸擦拭着费凌的手指。
干净,指腹柔嫩,一双画家的手。
话题到此就结束了。
费凌并没有再往下说。
……
【这种话题很危险~】
系统感叹。
别墅的室内泳池浸着水声。
费凌潜入水底,再游上来。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他戴了耳机,很快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是乘淮。
“你在游泳?”
“嗯,怎么了。”
费凌还是第一次和乘淮通话。
“没什么,你的画在我这里。”乘淮问他,“找个时间我去你那里?”
“等我旅游回来吧。”
“嗯?去哪?”
“南边。”费凌仍然好奇之前那件事,“绯闻是谁弄的?”
乘淮在那边低低地笑了声:“你这么问是心里在怀疑谁吗?”
“我不知道娱乐圈那些事。是我认识的人?”
“怎么说……你身边那些人挺厉害的,也许你得小心?”
乘淮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这种语境下,厉害更像是贬义。
但……是谁?
费凌想不出来,他身边的人,且与乘淮有利益牵扯的?
……没有。
唯二两个与娱乐圈沾边的朋友是魏城、段英叡。
但魏城是导演,与乘淮关系不错,段英叡压根不算是圈内人。
“你没必要知道是谁,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乘淮的声音听起来很散漫,像是没受到很多影响似的,“换个时间,我去找你吧。”
费凌应了声,将耳机摘了。
手机屏幕又弹出来一个新的通话请求。
“是我。”
傅司醒?
费凌反而觉得奇怪。傅司醒与他联络,大部分时候都是发信息。
放假第一天,来了一通即时来电。
“怎么了?”
他问傅司醒。
“没事。”
“我在游泳。”
“在你家?”
“嗯。”
费凌起身,想去拿可乐。
外面的门打开了,段申鹤走了进来。
见他瞥着桌子,段申鹤拿了可乐,走近了问:“要这个?”
费凌点点头,又指了一下耳机。
段申鹤将易拉罐打开,递到他嘴边。
冷冰冰的金属,被含着小酌一口。
费凌抿了下嘴唇,对耳麦的那头说:“不算喜欢游泳,是医生的建议。”
段申鹤不清楚他和谁在聊天,也没有问,转身去拿了根吸管。
费凌从水里出来,坐在岸边,接过他手里的可乐。
头发是湿的,脸颊、睫毛都湿漉漉滴着水。
他刚游了一个来回,有些气喘,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不行,”费凌对那边说着,顿了一下,“别做梦。”
电话大概是费凌挂断的,说完这句就摘了耳机。
段申鹤问他:“不游了?”
“有点累。”
费凌呼了口气,将可乐放在远一点的地方。
他躺了下来。
黑色的瓷砖,将他的皮肤衬得雪白,柔嫩的,滴着水。
湿透的一撮撮长发,海草似的缠在他肩膀和胸前,更像是泼在身上的湿墨水。
他不喜欢运动。
“地板很凉。”
段申鹤提醒他。
“我现在身上热。”
话未说完,费凌就被抱着挪了一段距离。
从枕着冰凉的瓷砖,变成身上裹着大浴巾,枕搁在哥哥腿上。
费凌试图挣扎一下,无果。
拿了另一条毛巾,段申鹤擦着他的头发。
枕在他身上,距离也很近。
费凌转过脸,望着池水里的波动。
白猫蹲在水边,试探地探出爪子沾了沾水面。
“打算谈恋爱?”
段申鹤问他。
男人的口吻很平静,全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不满,还是无所谓?
费凌不知道怎么回答。
段申鹤低头,靠近了些。
他的眼睛是灰色的。
“小凌的追求者很多,不好选。”
他说。
费凌解释说:“其实不是这个原因,选谁都一样。”
“既然这样……小凌可以和我在一起,”段申鹤酌量着对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第49章 ♂
室内只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小凌不用现在回答我。”
段申鹤说。
本就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低下头,很轻地在费凌额间贴了一个吻。
潮湿而微冷的,像亲吻着落下来的雪。
“我去睡觉了。”
费凌接过他的毛巾,擦了几下头发,起身往外走。
身体困乏,但思维仍在反刍昨天今天发生的事。
系统也在为他做选择。
【如果是大段的话,其实也不错?】
系统嘀嘀咕咕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费凌的回答。
费凌刚刚接了蒋之野的语音电话,但说了一句“不打游戏,困了”就不说话了。
系统还以为他在听自己的分析,镜头一切。
费凌闭着眼,侧颜是将睡未睡的样子。
灯只留了一盏,室内安静得只有暖气的轻微声响。
费凌快睡着了。
他以为蒋之野挂了电话,并没有。
此时耳麦里的男高正在轻轻哼歌。
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听起来有些耳熟,婚礼上常见的曲子,伴着飞速敲打机械键盘的按键声,一听就是在打游戏。
费凌问他:“你在玩什么?”
“单机游戏。听我敲键盘是不是更困了?”
蒋之野知道他大概是困了,连麦了也没有怎么大声说话,说话都是悄悄的,怕把费凌吵醒了。
费凌睁开眼,问:“你不在宿舍?”
“我在家里,再上一天课,我就放假了。”
“这么早吗。”
“今年好像是早一点,刚好我俩前后脚放假。”
说到这里,蒋之野心里就蠢蠢欲动,他已经准备好与费凌相伴一个漫长假期了。
“嗯。”
蒋之野听得出来他是困了,声音都软绵绵的,这个“嗯”字也是又轻又软。
太可爱了。
不想吵到他,蒋之野也不说话,强行忍住了和他聊天的欲望。
费凌翻了个身,坐起来喝水。
蒋之野听见,小声
问:“是不是准备睡了?”
“睡了,晚安。”
费凌对他说。
“晚安。”蒋之野声音很低,犹犹豫豫地问,“那个……”
“干什么。”
“凌宝贝睡前可以给我一个飞吻吗?”
“你做梦就有了。”
“哦……”
“拜拜。”
通话挂断了。
费凌将信息栏往下拖,看到了段申鹤的消息。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六点,太早了,你得早点睡。]
费凌放下了手机,又听到系统翻书时的碎碎念。
【原著后期,大家都喜欢问你到底爱谁,就连柳良辞也开玩笑问过这一句。但你的回答也挺有意思的……“我已经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了”。】
费凌之前也注意过这句回答,听起来很像是他在赌气。
但闭上眼,睁开眼,眼前都是同样的面孔?这又像是一句话恐怖故事了。
手机提示新信息。
傅司醒:[坐标]
地段显示他是在机场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
傅司醒:[与你的旅行。]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费凌回复道:[别捣乱。]
傅司醒:[不会的。]
傅司醒:[从明天起,我是透明人。]
Ling:[……。]
Ling:[随你吧。]
……
次日。
柳良辞原本是打算去段家接费凌的,但费凌拒绝了,认为不必绕一圈。
到了机场,柳良辞才瞥见这次送费凌过来的,除了司机,还有他的兄长段申鹤。
柳良辞与这位见过几回,印象深刻,显然是对费凌平日里很照顾。
边上不少情侣、家人在拥抱送别。
段申鹤将行李箱交给费凌,很自然地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柳良辞站得远。
远远眺望过去,兄弟俩仿佛是在接吻。
年长的男人,低头轻吻他的弟弟。
“注意安全。”
段申鹤对他说。
费凌点点头,说了句“哥哥早点回去”。
在一旁的柳良辞看着他俩,这时候才慢慢回了神,与费凌打了招呼。
“你哥怎么来送你了。”
“他今天休假。”
柳良辞颔首,帮他推着行李箱。
费凌一大早就醒了,困得睁不开眼睛。
他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想起此次旅途看似是朋友二人旅行,其实身后还跟着一个透明人摄影师。
直到透明人傅司醒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才想起来这回事。
飞机上,男人穿得很休闲,拿着一杯果汁,低眉顺目地问他今天是不是去海边,有没有带墨镜和防晒霜。
……比空乘都勤快。
准确地说,安检的时候傅司醒就出现了,排在他后面,主动地帮他提行李。
就连柳良辞都面露诧异。
费凌莫名:“带了。你不是透明人吗?”
“是。”
“……骗人。”
“嗯。”
还嗯?
费凌不理他了,从柳良辞那儿揪了个眼罩戴上,准备补觉。
有人给他盖了毯子。
可能是柳良辞,也可能是傅司醒。
费凌睡得很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很困地下了飞机,被柳良辞牵着手往出口走。
这时候他才发现,傅司醒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你在找他?打个电话就好了。”柳良辞见他猫猫祟祟地转着蓝眼睛四处看,觉得有点好笑,“他是怎么了?”
“怀疑他在跟踪我。”
费凌也放弃了。
“他说要跟踪你吗?说不定只是吓吓你而已。”
柳良辞奇道。
“可能吧。”
“你直接和他说,再这样就不理他了,他会听进去的。”
“真的?”
费凌将信将疑。
柳良辞忽然说:“如果你对我说这种话,我今晚都睡不着了。”
是吗?
费凌也不知道傅司醒到底有没有跟着他。
也许根本没有?
第一站
是海滩。
一大早过去,人不多。费凌和柳良辞走了很久,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了。
柳良辞去买饮料,回来的时候沙滩上已经多了些人,隐隐约约能听见几个年轻男生在讨论,“美少年”、“真的是男的啊,有点可惜”、“是不是模特啊”、“啊啊啊他看我了我死了”、“我晕,他是蓝眼睛诶”、“……我想去帮他铺毯子”。
这种循序渐进的对话,很容易让他想起费凌。
不远处遮阳伞下,费凌正试图把毯子铺好,雪白的膝盖、小腿半跪在沙子上,柔顺的黑发披肩,裸着的上半身、手臂在阳光下白得晃眼睛,路人频频回头。
因为有一道大折痕,费凌似乎很不满意,眉头紧锁,发现根本抚不平之后就放弃了。
柳良辞走过去的时候,美少年已经在毯子上趴着,翘着腿,手肘撑着不知道在捉弄哪只无辜海壳。
“沙子太烫了?”
柳良辞了然地问。
“很热。”
费凌翻了个身。
费凌脸上戴了个墨镜,圆形的,为了往外看而往下勾了勾,露出一对璀璨宝石似的眼睛。
他又说:“我等下再去游泳。”
“困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
柳良辞摸了下他沾了沙子的发尾,嘱咐说:“别真的睡着了。”
费凌晒着太阳,心情愉快,开始感觉自己是一颗草。
这地方信号不好,这时候手机才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最上面的信息是傅司醒发的,点开来是即时坐标。
傅司醒在附近的酒店,离海滩这里很近。
Ling:[你在酒店待着,不出去玩吗?]
傅司醒:[嗯。]
Ling:[为什么?]
傅司醒:[你不喜欢。]
他知道费凌不喜欢他跟着。
但如果出门,他又会绕在费凌走过的那些地方。
傅司醒下了飞机就去了酒店,眺望外面的海滩。
他手里的钥匙串系着一个贝壳,打开来是费凌的高中毕业证件照。
蓝底,穿校服,高马尾,面庞秀气。
盯着费凌的照片,傅司醒的手动作着。
落地窗蒙上呼吸的雾气,乳白的一片,伴着喘息慢慢散开。
这时候费凌在做什么?
雪白的后背淌着水,被海浪阵阵亲吻着身体。
在沙滩上漫步,或者躺在沙上,什么都不做,但惹得身边游人一次次回眸。
而不是像他这样,热烈地想着对方。
傅司醒停下了动作,擦掉了手上的痕迹。
他到浴室里冲了个冷水澡,又低头看着桌上贝壳里那张一寸照片。
透过落地窗往海滩看,这个距离很难看到什么,只有灼烫的海砂和蓝天蓝水,浪声阵阵,人影模糊不清。
傅司醒给他发了消息。
[你在海滩上?]
与此同时,费凌坐起身,将墨镜摘了。
阳光灼眼,他远远瞥着海面,没找着柳良辞。
他抬头拍了一张照片。
Ling:[【图片】]
Ling:[“天空。”]
费凌发的是手机拍的图,蓝天万里无云。
傅司醒听到他的语音,似乎是心情很不错。
[我可以去海边吗?]
Ling:[现在不是透明人了?]
傅司醒:[是。你可以当做看不见我。]
Ling:[你也可以当做看不到我。]
傅司醒看着这行字,想着费凌打字时的面无表情。
真可爱。
他换了衣服,开门往海滩走。
海滩上的俩小孩子,拿了铲子和小桶正在挖螃蟹,嘴上说着“有空来赶海”。
费凌听见这话时刚好从水里上来,游了一小会儿就有点晕,隐隐约约听见“哇塞,美人鱼!”、“是漂亮哥哥,有腿的!”。
“你们在挖什么?”
费凌瞥见他的手里的桶,好奇道。
分钟后,费凌开始旁观小孩堆沙子城堡。
据说是不想淘螃蟹了,决定制造大城堡。
费凌在一旁给他们拍照。
不多久,身旁忽地多了一团阴影。
“怎么在陪小孩玩。”
傅司醒说。
“就是看看。”
“嗯。”
傅司醒对小孩子没有兴趣。视线一挪,身旁的美少年已经起身,重新坐在伞下,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沙子。
他刚才从水里出来,像一尾湿透了的人鱼。
头发一簇一簇地,像海藻沾在后背上。
几个小孩因为挖迷你河道而吵起来。费凌转头看了一眼,也瞥见傅司醒坐在自己旁边。
他对傅司醒说:“我困了。”
意思是别吵他。
说完就躺下了,背过身去。
傅司醒很自觉:“我帮你看着手机。”
在吵吵嚷嚷的海滩上是睡不着的,何况太阳太大了,躲在伞下闭上眼也好像开了灯似的亮。费凌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了,傅司醒还在。
他问费凌:“喝饮料吗,还是别的?”
身旁的小孩子吵得要命,尖叫此起彼伏。
费凌没听清:“和什么?”
他是躺着的,傅司醒俯下身,撩开他耳畔湿漉漉的长发,在他耳边说:“问你要什么饮料。”
“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