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醒的双手沿着后腰往上,慢慢抚着。
动作实在很慢,费凌怀疑他在按摩。
“你不能快点?”
傅司醒心里又冒出一个词:考察期。
他说:“很快就好了。”
远处的浪花拍着沙子,忽然而来的一个浪花把人推了个踉跄。柳良辞这时候已经从水里出来了,呼了口气,他第一眼就扫着沙滩上费凌的身影,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去拍照了就是在晒太阳。
首都的天气太冷了,C国首都的气温常年都是南边城市这种温度,也不怎么下雪。
柳良辞没戴眼镜,过了一会儿才循着遮阳伞找到了费凌。
走近了,才发觉傅司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正在帮费凌涂防晒。
柳良辞一直认为这人有其他居心,当初与费凌同宿舍的安排就很奇怪了,两人的院系年届压根八竿子打不着,而帝大的宿舍通常都是按院系学号排的。
离得近了,他瞥见费凌手臂上有几处已经晒红,没说什么,也坐下来,捏着费凌的胳膊也涂上了防晒。
柳良辞边涂边说:“你这样早晚得晒伤。”
被两个男人帮忙涂防晒,多少有点奇怪,费凌这么想了几秒,但也没说出来。
毕竟是在海滩上。
与此同时,蒋之野拿着冲浪板出现在了海滩的另一端。
他感叹费凌大概已经走了,有些可惜。
浪大风也大,不冷不热,很适合冲浪。
蒋之野想着找个合适的地方,四处张望,忽地眼神一顿。
……好像见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遮阳伞下,一个长发的年轻人。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对方的肤色,白得晃他眼睛,又是黑长直,很容易让蒋之野想起那一位。
对方是背对着他,蒋之野没能看清正脸。
而他身旁,一左一右有两个年轻男人,都在做同样的事。
蒋之野乍一看过去,顿时忍不住在心里扣了个6,心想这两个男的怎么这么……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摸着小男友吗,等等,这岂不是三那啥了?
定睛一看,
原来是在帮忙涂防晒。
靠,那没事了。
蒋之野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抓着冲浪板准备入海了,无意间又瞥到了那边的三个人——这次倒是看到了那人的正面。
……费凌?!
蒋之野又惊又喜,霎时忘了自己是来冲浪的。
等等,那两个男的是谁?
此时边上的两个男人仍围着费凌,帮他涂后背和腿。
蒋之野:……?!
不知道为什么,蒋之野一瞬间想起网上一张动图……一只漂亮猫猫被很多人同时狂rua。
“好了吧。”
费凌感觉自己被防晒腌入味了。
再折腾就不耐烦了。傅司醒收了手,柳良辞也停了,拿了张纸擦擦费凌的手心。
“我们等下早点回去吧。”
费凌把墨镜戴上。
柳良辞看了看时间,说:“我约了家餐厅,有些远,等下我做饭吧。”
傅司醒起身往外走,与他说:“少点吃冰淇淋。”
“知道了。”
费凌应了声。
远处传来几声欢笑尖叫,似乎是有一群人在庆祝生日。
费凌循声看向远处,先是注意到有个白头发的年轻人朝这边走来。
整片海滩,唯一一个白发的,对方也戴着墨镜,费凌一时没认出他就是蒋之野,
等到那人走近了,才见到他手臂上的纹身。
很眼熟的图案。
往上一看……蒋之野?
“我刚才在想,这个人的背影和费凌很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蒋之野将墨镜往上一推,露出英气的眉眼,大大咧咧地往他身旁挤,“你在晒太阳?”
傅司醒原本是已经往外走了,见白头发的高中生出现,又掉头回去了。
“今天天气好。”
费凌说。
蒋之野完全不理会旁边还有两个男的,强行找了个空位坐到费凌身旁,又凑近了些:“我来找你玩了,一起晒晒。你防晒涂好了?”
说着,瞟着费凌的上半身。
蒋之野又说:“说起来,我还没涂防晒……要不,你帮我涂?”
费凌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都和防晒杠上了?
他没回答,男高中生就又往他身上凑,狗觅食似的在他脖间轻轻嗅了几下,垂下来的白发几乎蹭过他的面颊。
“你现在闻起来像个橘子,甜甜的。”蒋之野如此评价,“掉在路边就被吃了。”
“你才被吃。”
费凌抵着他的肩膀将男高推远了些。
他这么一推,自己的手臂就往后碰到了什么,热热的,回眸一看,是碰到了傅司醒的胸肌。
“没事。”
傅司醒垂下眼帘说道。
柳良辞这时冷不丁出声说:“坐过来一点?”
费凌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被三个人包围了。
三个男人,位置都离他很近,把他围在里面,也都低头瞟着他,都不吭声。
……?
“有事?”
他问傅司醒。
“没有。”傅司醒刚站定,瞥了这边一眼,“下次见。”
费凌又看向男高:“你是去冲浪吗?”
“是啊,这里的浪还可以,”蒋之野捋了一下刘海,提到冲浪他就兴奋了,“我热个身就下去了,你在这里应该看得到。你什么时候走啊?”
“下午。”
“嗯……你不过来和我一起冲浪?”
“下次吧。”
“好吧。”
蒋之野见他朋友在旁边,心中不爽,但怕费凌生气,也不好拉着他到那边去。
他暗示地比划了一下,这才拖着冲浪板,朝费凌摆摆手朝海边走。
费凌没看懂他在挤眉弄眼什么,送着他走了。
柳良辞这时候才戴上了眼镜,在一旁拆了瓶矿泉水。
他在海里游了很久,大概也累了。
费凌托着腮,看他仰头喝了半瓶。
“怎么了。”
柳良辞问他。
“没,”他说,“晚上是睡觉还是出去玩?”
“都行。”
“出去逛逛吧。”
费凌对南边附近都有兴趣。
“不睡觉了?”
“也可能等下回去就睡着了。”
费凌有点困。
“要不现在回去睡?”柳良辞坐到他后边,顺了顺他被风吹乱的长发。
“再晒一下太阳。”
费凌喜欢海滩。
远处随便一瞥,他见到蒋之野在很远的地方,银白头发很显眼。
冲浪看着就很有意思。
他把刚才的单反拿出来,对着那边的男高拍了几张照片。
柳良辞看他拍着别人的照片,玩笑说:“不拍我的照片吗?”
!
费凌才想起来,他刚才是想回来给柳良辞拍写真的。
他这才换了个坐姿,正襟危坐地端着相机,挪着找角度。
柳良辞朝他伸手,说:“我来吧。”
说着拿走了费凌的相机。
咔嚓。
“墨镜摘了吧。”
“为什么?”
这么问着,费凌把墨镜摘掉了。
柳良辞对成为费凌沙滩写真摄影师更感兴趣:“我自己的照片,看了没什么意思。”
“我的就有意思?”
费凌也奇怪,为什么柳良辞和傅司醒一样都喜欢拍他的照片。
“不信你发朋友圈问问别人。”
柳良辞心想,大群里已经疯狂讨论费凌那张自己发的照片很久了,甚至有人私聊了柳良辞问费凌今天还发照片吗。
费凌不喜欢入镜,这是第一次自己发照片,已经引发了火山爆发效应。
柳良辞调了下相机,趁他还没有失去耐心,手快拍了十来张。
费凌瞥了眼显示屏上的自己,没什么兴致,重新戴上墨镜说:“我要躺一会儿。”
柳良辞又拍了一张他躺着的照片,把相机收起来了。
下午,游人来来往往,柳良辞也没再去游泳,就坐在费凌旁边。
费凌躺在那儿,时而翻面,中途睡着了两次。
确实是困了。
费凌打算回屋睡觉,柳良辞去叫车了。
费凌走到海滩上眺望远处,海浪里恣意的白发男高中生踩着冲浪板,借着一个浪推一跃而下,喘着气走到他跟前。
蒋之野将湿了的额发往后撩,抱着板子,瞥见迎面而来的费
凌上半身没穿T恤,稍微愣了下。
好白……
!
想到了一些酒店回忆……
他咳了下,说:“你怎么才来找我?”
费凌:“为什么要找你,我在睡觉。”
蒋之野刚才也偷偷看了几次,费凌一直在那儿晒太阳,也没找别人。
他捋捋头发,盯着费凌:“嗯……你现在是要游泳了吗,我陪你吧?”
“准备回去了。”
“这么快……我还想和你玩沙滩排球。”
蒋之野啧道。
“你自己玩吧,起床太早了,我很困。”
费凌摆摆手。
他转身往回走了。蒋之野仍然跟在他身边,眼巴巴地凑近了和他说:“好好休息啊,我这阵子都在这里,你想什么时候约我都可以的。”
【吼吼,像只小狗。】
……蒋之野平常乍一看是个酷哥,实际上是个恨不得摇尾巴的黏人宠物。
“知道了。”
“别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
“你的头发湿哒哒的,记得吹干。”
蒋之野摸了摸他垂在后背的长发,不小心碰到了后背。
!好软好滑……
虽然之前早就见过了,但蒋之野忽然很不好意思,触电似的收了手。
“那个,你要不要穿个T恤?今天很晒的。”
蒋之野挪开眼。
“我衣服放在那边。”
“我去帮你拿?”
“不用。”
毯子上散着的白T,被费凌拿起来随意套在身上。
是那种很薄的、夏天穿的布料,隐隐约约地透出来细瘦的腰线,前面的粉色。
蒋之野看得脸红,呆了半晌。
“我走了。”
费凌收拾着背包。
“我来吧。”
蒋之野回了神,也走上前帮忙放东西。
他把伞收好,这时在背包里看到了那瓶眼熟的防晒,脑海里立刻浮现……两个男人帮费凌擦防晒的场景。
摸来摸去……
蒋之野霎时脸黑。
……凌宝贝的生活环境太危险了!
费凌把背包系好了,准备去找柳良辞。
哐!
蒋之野的右拳猛地砸在沙滩上的无辜桌子上。
“打桌子干什么?”
费凌诧异。
又看了眼他的手。
之前蒋之野因为斗殴受伤了,手上还结了痂没退。
“排遣心中的憋闷。”蒋之野皱了眉,面上阴沉且不爽,“你身边的追求者太厚脸皮了。”
费凌:“……”
包括蒋之野自己?
“算了,你早点去睡觉吧,我冲会儿浪也去酒店睡了。”蒋之野抓了下头发,想到这里,他忽然扭捏了起来,“话说……我可以去酒店找你么。”
费凌想了想:“不方便,我和朋友在一起。”
毕竟他现在和柳良辞住在一起,也不是酒店,带人回去不太好。
“哦……那你来找我?”
“等我有空再过去。”
费凌这样说。
蒋之野嗯了声,拿了条毛巾擦着头发。
他一边擦一边低头瞥着费凌和朋友打电话,大概是累了,这位美少年看着病恹恹的,冰蓝的眼睛也有些倦意,看着不像平日里那样冷淡。
他坐在桌子上,一只手拨着伞,很散漫的姿势,两条瘦白的腿轻轻晃着。
哪怕已经认识他很久了,蒋之野也与路过的人一样忍不住盯着他出神。
“你是坐车去酒店吗,远不远?我陪你去。”
蒋之野不太放心。
“我朋友和我一起。”
说着,费凌身后就走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戴着眼镜。
蒋之野记得他,就是那位曾经被费凌介绍为男友的朋友。
啧。
虽然不爽,但蒋之野没有表现出来,伸手摸了一下费凌的额头,嘀咕说:“可别中暑了,这边怪热的。”
蒋之野也不和柳良辞打招呼,就这么睨了眼,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柳良辞视而不见,打了伞与费凌说:“走吧。”
【难得,小蒋今天没有在小柳面前释放绿茶攻击性~】
学乖了?
费凌觉得不好说,有待观察。
他和柳良辞住的地方离海边很远,到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柳良辞问他:“我去做饭,还是你想吃外送?”
“做饭很麻烦吧。”
费凌蹲下来换鞋子。
柳良辞说:“不会。”
三层的宅子,带了院子,傍晚的日光从落地窗透进来,费凌站在窗户前往下看,这时转过脸听着他报准备做的菜名。
在柳良辞看来,这样的同居场景很有生活感。
就差再养一只猫或者一缸鱼了。
费凌见他去做饭了,自己进了二楼的浴室。
距离开饭还有很久,他在浴缸里泡了十分钟,有点困了。
傅司醒:[位置]
一如往常,傅司醒很自觉地给他发了定位消息。
还是在海滩那边的酒店里。
傅司醒:[回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
Ling:[我三四点就走了。]
傅司醒:[晚餐吃海鲜?]
Ling:[好像有海鲜吧,柳良辞在做饭。]
傅司醒:[嗯。]
……柳良辞在做饭。
他们住到一起了,像是同居。
傅司醒感觉自己的室友位置,像是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酒店室内。他和费凌聊天,也看着平板屏幕上的照片。
之前拍的,费凌的一些零散照片。
今天在沙滩上和费凌坐了很久,那一两个小时足够让他回味半个月了。
阳光,沙滩,从水里出来的湿漉漉美少年……
傅司醒的一只手动作着,空出另一只手在聊天框打字。
一字一顿,很慢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费凌没有答复。
他把头发吹干了,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睡前看了眼手机,才看到傅司醒发来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
【小傅是在暗示你给他答复吧~】
【你想好了吗?】
是否要和傅司醒谈恋爱?
没想好。
费凌回了
句:“不知道。”
傅司醒秒回:[准备睡觉?]
Ling:[很困,你不困吗?那么早的飞机。]
傅司醒:[不困。]
傅司醒:[好好睡觉。]
费凌并不知道傅司醒与他聊天的时候在忙什么。
怎么可能犯困。
……
晚餐时间,桌上的确有鱼和海蚌。
柳良辞是今年才开始学做菜的,目前为止只有费凌一个人做评论家。
费凌吃不出来什么感觉,咬着小勺说:“还行?”
柳良辞莞尔:“那就好。”
费凌喝了他泡的茶,想着待会儿去哪里闲逛。
他对D城没什么了解,都听柳良辞的。
饭后费凌和他去二人散步。D城夜里很热闹,柳良辞没有领他去景点玩,恰好路过一家电影院,买了两张票去看了恐怖电影。
费凌感觉不是很恐怖,屏幕血液喷溅,他反而看得走神。
倒是柳良辞挪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不害怕?”
两人买的位置在后排,周边一圈都没有其他观众,但柳良辞还是将声音压得很低,眼镜的金属框架轻轻划过费凌的脸颊,冰冰凉凉的。
这个距离太近了,他几乎是贴着费凌耳廓说话的。
意识到这点时,柳良辞也稍稍怔了怔。
他的好友刚洗过澡,身上有股他买的浴液的香气,像兰花,很干净的气味。
即便是这种姿势,费凌也没有躲开,反而转过脸也和他咬耳朵:“恐怖片没有鬼就不吓人了。你被吓到了?”
少顷,柳良辞才说了句“没有”。
“是吗?我猜你心跳很快很紧张。”
费凌支着下颌小声说。
他已经重新看向电影荧幕了,冷色的灯光在他脸上蒙着一层朦胧滤镜。
心跳加快,紧张。
柳良辞在心里默念这两个词,说:“是的。”
“那就是害怕。”
“嗯,该怎么办?”
有人从他们这一排前面走过,费凌回眸看着柳良辞,稍微凑近了些,琢磨着在他耳边说:“看不出来你怕这些?今晚开
灯睡吧,不然就给我打电话。没什么,这世上没有鬼。”
柳良辞轻笑:“好吧。”
但他怕的并不是鬼怪。
电影很漫长,散场的时候已经开十点了。附近的步行街是传说中的D城游客打卡第一站,这么看过去,夜晚比刚才更热闹,游客络绎不绝。
费凌想着买点炒板栗,柳良辞原本和他一起,但看到一家夜宵鱼片粥,走到对面去买了。
他嘱咐费凌:“你别走太远。”
板栗还没炒好。费凌买了单,自己沿着街道往下走。
南边的巷子很宽敞,费凌进去绕了几圈,开始看到一片灯红酒绿,疑似酒吧之类的店铺,有人见到他,眼睛顿时一亮,招揽他进去。
费凌听不明白方言,大概知道他们是在邀请客人。
他走到里面的吧台附近,没说话也没做什么,目光在酒架上晃了一圈。
【你要喝酒吗~】
‘不喝,就看看。’
冷色顶灯从天花板照下来,仿佛是他身上氤氲的光束。
从他进门起,四周的年轻人无意瞥见他的,都是微微一怔。
他刚坐下,就有人给他点了酒。
费凌从来不在这种场合喝酒,他给柳良辞发了信息。
坐下来的五分钟,已经好些人走过来和他搭讪。
他没理会,打开信息框,这时候的男高问他在干嘛。
[我的全首都第一美少年睡醒了吗?._.~]
……前缀越来越怪了。
Ling:[醒了。]
Zoo:[在干嘛。]
Ling:[【图片】]
Zoo:[?你在喝酒]
Ling:[没有,就看看。]
Zoo:[???发个位置给我,我过去看看,你去这种地方别碰其他人给的酒啊。]
费凌已经收到柳良辞“夜宵好了”的信息,于是给男高发了酒吧的位置。
他瞟了眼时间,打算走了。
四周仍有年轻男女和他说话。
他们都觑着他的侧颜。
苍白,冷淡,眼睛也是冷色调的蓝。
看不
出性向。
对旁人的关切和痴缠,一分眼神也没有给,正在惦记他的炒板栗。
“你是帝大的?”
听到这句,他才转过脸,看了出声的人一眼。
戴腕表,衣着考究的年轻男人,像个教授。
“我在学校见过你。”
这人说。
像是哪个见过面的老师,但费凌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
“哪个学院的?”
他问这个男人。
对方也笑了:“你这话比我更像老师。”
费凌不知道他是谁,没有聊下去的念头,应了句嗯就掉头走了,但那人也跟了上来。
他说话时有些酒气。
费凌不喜欢这样,毫无兴趣。
走出酒吧门,对方仍跟在他身旁。
费凌和他解释:“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