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弥斯身形一僵,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林空,却见这名人类双目紧闭,早已失去了呼吸,就连尚温的尸体也在这样的寒天雪地中逐渐冰冷僵硬。
那一刹那,天地失色,整座密林震荡得更为厉害。那轮猩红的月亮却诡异褪去了颜色,露出一抹洁净透亮的银边,柔柔的月光倾洒下来,并未对赫勒弥斯他们造成任何损伤,却将藏匿在神殿内的无数工虫腐蚀殆尽。
神殿自这片土地诞生之初就存在了,无人知道由谁建造,只知道一群数不清的金壳虫总是忙忙碌碌地在神殿附近徘徊,用泥土加固墙壁。
那些金壳虫仿佛生来就是万能的,它们知道该如何织布,知道该如何修建宫殿,知道保护虫王诞下的虫卵,免受风吹雨打。
但当食物链真正的顶端出现时,它们也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在往后的万万年中,曾经由虫王“诞育”的子民将学会繁衍耕种,建造发明,群山万壑也将被数不清的钢铁巨兽替代,这些过往仅仅只是虫族文明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一页开篇。
假使时间从这一刻开始记录,假如岁月从这一刻开始留下痕迹,那么等到这个严寒的冬季过去,便迎来了虫星元年。
那一轮月亮再也没红过,仿佛随着那个夜晚和虫王一起化为了尘土,林空也再也没醒过,因为他死了。
没错,死了。
起码雪珀是这么认为的。
那名人类没了呼吸,没了体温,心脏停止跳动,可不就是死了,他和那些猎物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不会腐烂,因为赫勒弥斯每天都在给他疯狂输送生命力,试图将他重新复活。
开春的时候依旧有些寒冷,因为积雪正在逐渐消融,有些东西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带走什么。
例如冰雪,融化的时候带走了温度;再例如林空,他死的时候好像带走了赫勒弥斯所剩不多的灵魂。
当初巍峨的神殿早已坍塌,只剩半壁残垣,一座高高的金色神像矗立在殿中间,是曾经的那些金壳虫从砂石中淘出金沙辛苦建造而成的,现在也被倒塌的梁柱砸变了形,恰好形成一个避雨挡风的角落。
雪珀走进去的时候,意料之中看见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坐在地上凝结法阵,蓝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向外逐渐扩散,凡是踏入阵法的生灵都会被吸尽生命力,然后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地上的那具尸体。
雪珀不想成为祭品,于是双脚离地,以精神力为支撑轻飘飘飞到了赫勒弥斯身后,皱眉劝说道:【赫勒弥斯,林空已经死了,你给他输送了一整个冬季的生命力,他还是没有反应,这种方法没有用的。】
赫勒弥斯闭目运转法阵,丝毫不理会雪珀的劝说。他手势频繁变换,底下的蓝色法阵面积也越来越大,就连一只路过的蚂蚁都会被摄进去当做祭品。
自从那天虫王死后,赫勒弥斯就吸食了它的心脏,现在他的体内拥有两任王虫的精神力,密林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要强大的生物。
可赫勒弥斯只是坐在神殿里,日复一日守着林空的尸体,疯狂给对方输送能量疗伤。
这种举动就像殡仪馆里的化妆师,竭尽全力隐藏死者的伤痕,想让他们和活着的人一样栩栩如生。但破裂的伤口可以缝合,停歇的心脏却永远无法再次跳动。
雪珀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赫勒弥斯,你现在的举动和虫王当初有什么区别?!你的猎杀速度已经快赶上它了!】
【我还以为你拼死杀掉虫王是为了自由,可你现在只是将一个王拉下来,又扶持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新王!】
赫勒弥斯闻言倏地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瞳仁收缩成一条竖线,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冷冰冰吐出了三个字:【你错了。】
赫勒弥斯不完全是为了自由去杀虫王。
【我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
他活着,林空也活着,这才是赫勒弥斯想要的。
雪珀忍不住看了眼法阵中心的那具尸体:【可林空已经死了,赫勒弥斯,他和你曾经杀过的那些猎物一样,永远都不会再复活了,你就算把整个密林的动物都杀光也没用!】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雪珀的声音陡然低了下来:【赫勒弥斯,不要再守着他的尸体了,现在已经开春了,林空很快就会腐烂的。】
【把他埋在神殿下面吧,神明会庇佑他的。】
赫勒弥斯闻言用力攥紧指尖,咬牙切齿吐出了一句话:【他不需要神明的庇佑。】
【我一定会让他活过来。】
雪珀觉得他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闻言不免有些生气:【复活?除非你自己变成神明!】
雪珀语罢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再也不想搭理赫勒弥斯。半残半缺的神殿一时间又静了下来,只有源源不断的猎物被吸进法阵绞杀时发出的咯吱声。
“咯吱——”
“咯吱——”
赫勒弥斯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表情,几息之后,忽然拂袖收了法阵,精神力余波击中不远处的树木,倒塌时溅起了大片尘埃,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如此大的动静也没能“惊醒”林空。
他闭目躺在地上,破损的伤口早就被赫勒弥斯修补得完美无缺,浑身上下擦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整齐的衣服。
他早就该腐烂了,但因为阵法的缘故,一直维持着生前的面容。
赫勒弥斯静静注视着他,脸色难看,过了许久才终于吐出一句话:
【林空,你真的死了……】
赫勒弥斯杀过那么多猎物,早该知道的,林空除了没有被吸干,和那些堆积在角落里的猎物尸体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林空就这么死了。
赫勒弥斯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到了林空面前,他跪地握住林空冰凉的手,然后闭目递到自己唇边,低不可闻吐出了一句话:【我会吃掉你……】
【等你的身躯没办法再继续保存的时候,我就会吃掉你……】
他会获取对方的灵魂,让他和自己一起获得永生。
但赫勒弥斯本能不想那么做,他还是会努力保住林空的身躯不腐,哪怕对方不能活过来,每天看看也是好的。
林空留在山洞里的东西不多,都被赫勒弥斯带到了神殿,因为这里是密林中心,法阵启动的时候更为方便。每每独自静坐的时候,赫勒弥斯都会想起林空曾经说过的、名为“遗书”的东西,可惜他不会摆弄手机。
这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物体触感奇怪,无论赫勒弥斯怎么触碰都没有再亮起过,他曾经尝试输入能量,但屏幕仅仅只是亮了一瞬,然后又熄了下去。
赫勒弥斯很想知道林空死前会说什么,里面有没有对自己说的话。
这名人类死的那天,赫勒弥斯终于重获自由,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但对方给他的人生开了一个坏头,以至于往后的日子像一团寂灭的火堆,死气沉沉,再也无法复燃。
伽炎自从那天杀了林空,就孤身遁入了恶劣苦寒的北地,再也没有在密林出现过。所有虫族都知道他的皮肤被毒液浸染变成了黑色,一旦出现在太阳下,立刻就会被察觉追杀,于是他只能一辈子于黑夜行走。
这一刻,好像所有的故事都有了结局,所有人都有了下场,只除了林空。
他的尸体依旧保存在神庙里面。
他已经死了,但好像比活着的赫勒弥斯还要厉害,因为后者的喜怒哀乐都牵系在了他的身上。
一眨眼马上就到了夏季,密林又出现恢复了繁茂,一片森然的绿意。
这种天气比起早春更为温暖,更为炎热,同时也意味着有许多早已死亡的东西没办法再继续保存下去。
赫勒弥斯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林空,布下的精神屏障也难以阻挡生活在土壤中的小虫,它们也许会趁赫勒弥斯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啃食林空的尸体。
赫勒弥斯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吃掉林空,这样他们就能一起活着。
属于野兽的思维总是简单而又残忍,却藏着一丝令人啼笑皆非的天真。
赫勒弥斯将林空抱进了神殿后方最漆黑的内室,那是一个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很安全,很凉快。
赫勒弥斯知道林空怕疼,所以他将对方放在地上的时候,思考了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吃他,只好攥着林空冰凉的手,一下又一下摩挲着。
赫勒弥斯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冷了,时间长了,林空的指尖甚至也会沾染一些属于他的温度,就像活了一样。
但也只是像而已。
赫勒弥斯干脆和林空一起躺在地上,抱住了对方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赫勒弥斯源源不断输送的生命力,亦或者林空体质特殊,后者的身体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皮肤摸起来和活人差不多,只是凉了点。
“林空。”
赫勒弥斯闭目挨着他的肩膀,低声自言自语,说着仅有他们两个能听懂的人类语言:
“你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季……”
对方也不会再笑吟吟的和他说话,亲他、拥抱他,甚至和他做爱。
这一刻赫勒弥斯深刻意识到了活物和死物的区别,他下意识把林空抱得更紧了,根本不舍得吃了对方,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红月还在就好了,这样他可以抱着林空一起躺在月光下,和对方一起慢慢腐烂。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赫勒弥斯闭着眼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从林空呼吸停止的那一刻开始,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
或许不是放松,仅仅只是……
心如死灰。
外面鸟鸣啾啾,一只雀鸟振翅落在林间梢头,身躯在细碎的光影里有些模糊,但不多时又飞走了。它掠过山峦叠嶂,穿过云烟白雾,冥冥中仿佛也穿越了时空。
……
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隐约可见一辆黄色的大巴车在林间飞快行驶,绕着直逼天高的崎岖山路而去,云雾触手可及。
林空原本坐在后座打瞌睡,车子绕弯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急刹,他的脑袋因为作用力狠狠磕在栏杆上,直接给砸醒了。
“哎呦我艹!”
林空捂着脑袋发出了一声痛呼,眼前直冒金星,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正身处一辆大巴车上,游客加上司机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个人而已,怎么看怎么熟悉。
林空面色一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当初搭载自己上山的那辆大巴车。但车子不是已经侧翻了吗?他也被伽炎那个红毛刺穿心脏死了,怎么会又回到这里?
还是说有关赫勒弥斯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林空的神情惊疑不定,他目光扫视着车内众人,然后偏头盯着车窗外的风景,越看越觉得熟悉,最后终于忍不住“嚯”地从位置上起身,箭步冲到了司机身旁焦急喊道:“司机!快停车,前面的山上有碎石,再不停我们都会死的!!”
开车的司机闻言动作一顿,并没有看他:“这里是深山,每天都会掉碎石,很正常。”
林空快急死了:“那我尿急行不行?你先把车停下来,让我下去上个厕所。”
他想下车的意图实在太明显,导致在旁边一直静默低头玩手机的导游都看了过来,目光带着几分略显疑惑的打量。
司机的回答这次更简单了:“山道不能停车。”
林空“哎”了一声,重重跺脚,就差上手抢方向盘了:“先停下来行不行,你先停下来!我有心脏病,现在感觉不太舒服。”
他语罢低头捂住了自己的心脏,眉头紧皱,倒真有几分病发的样子。只可惜他前面一通撒泼打滚已经削弱了病发的真实性。
司机终于看了他一眼:“那就更不能停了,山上有医疗站,半个小时就到,下山要四个小时。”
旁边的导游却冷不丁出声道:“游阙,要不靠边停车,让他先下去吧。”
林空连连点头:“是呀是呀,先停车再说。”
他只想着拖延时间。
司机直接拒绝了:“我说过,弯道不能停车。”
他微微踩下油门,速度竟是比刚才更快了一些,不知是不是想早点到医疗站。
林空一惊:“卧槽,你别开这么快!”
他手忙脚乱扶住栏杆想要上前和司机理论,结果没想到让别的乘客误以为他想抢方向盘。一名黑发白衣的负剑少年见状快如闪电攥住林空的右手,直接来了招小擒拿,“吧唧”一声把他按在了车窗玻璃上:“哎,不许抢方向盘,很危险的。”
林空脸贴在车窗上已经变了形,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白衣少年闻言凑近疑惑问道:“你在说什么?!”
林空爆了句粗口:“艹!谁要抢方向盘了!你赶紧让他停车,不然我们都要死!”
少年皱了皱眉:“你胡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死?你如果让他停车才危险呢,后面随时会有车撞上来。”
“总之你先松开我!”
林空试图挣扎,结果被少年“吧唧”一下又把脑袋按了回去:“不行,等下车了我再松开你。”
啊啊啊啊!!!
林空气成了疯狗:“我艹你大爷的!”
第227章 如见故人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
林空直到很久以后也想不明白,他当时明明已经很努力在避开车祸了,为什么还是会赶上碎石掉落。
“吱呀——!”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瞬间惊起飞鸟无数,齐齐扑棱着翅膀慌张飞远了。
大巴车在开到半山腰的时候,在同样的路段、同样的时间点遇上了碎石坍塌,再加上刹车失灵,直接撞断护栏翻下了山崖。
完了,这下一车人都得死了。
林空身形失重跌下山崖的时候,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明晃晃的念头,随即在剧烈的撞击中失去了知觉。
他觉得自己运气如果好的话,也许会像之前一样遇上赫勒弥斯,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掉落的地方稍微偏一些,都很可能摔成肉酱。
一切只能看命。
清晨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那辆黄色的大巴车直直坠进了深谷之中,但除了几声碎石掉落的动静,再也没传来任何回响,仿佛掉入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疼……
胸口疼,骨头疼,就像被人拆散了架子,被迫躺在一地碎玻璃上,连气都喘不过来。
林空冷汗直冒,身形剧烈一抖,终于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入目就是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潮湿的味道,像极了发霉的木头,不由得愣了一瞬。
他这是在哪儿……
林空艰难动了动身形,然而手脚被什么捆住了似的,连喘气都困难。他偏头一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对方睡得很沉,霜色的睫毛微微下垂,打落了一片浓密的阴影,哪怕没有睁眼,林空也知道他有一双比红宝石还要瑰丽猩红的眼眸。
赫勒弥斯……
林空见状有些懵,他闭目揉了揉脑袋,忽然理不清事情的发展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从大巴车掉下山崖后难道不该流浪几天再被赫勒弥斯捡走吗,怎么会是这幅情景?
林空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打量四周环境,发现看起来有些熟悉,很像之前的神殿。他忍不住动了动,挣脱赫勒弥斯的怀抱从地上起身,然而下一秒就因为头晕脑胀一屁股跌坐了回去。
“噗通——!”
卧槽,好晕!
林空有一种八百年没吃饭虚弱到极致的感觉,眼前直冒金星。他艰难推了推旁边熟睡的赫勒弥斯,忍不住出声叫醒对方:“赫勒弥斯,你醒醒,赫勒弥斯?!”
赫勒弥斯已经被吵醒了大半,林空一推就瞬间睁开了双眼。他出于野兽的警惕性条件反射扼住了腰间那只手,目光锐利地看向来者,然而当对上林空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时,神色陡然一怔,难掩震惊错愕——
“林……空?”
赫勒弥斯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状,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林空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忽然活了过来?!他仿佛是为了确认什么,惊疑不定地伸手探向林空,然后触碰到了对方的脖颈。
温热的、细腻的,贴紧了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林空虽然不知道赫勒弥斯为什么要用这种可怕的目光盯着自己,但还是乖乖待在原地没动,试探性问了一句:“赫勒弥斯?你还认识我吗?”
林空想确认一下自己穿越到哪个时间节点了,殊不知他说话的举动更加刺激了对方。
赫勒弥斯的指尖控制不住收紧,用力捧住了林空的脸颊,他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因为出现兴奋这种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一字一句低声问道:【林空,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对吗?】
赫勒弥斯用力抚摸着林空,生怕对方会从眼前消失,最后一把将人抱入怀中,力道大得险些勒断他的骨头。
“咳咳咳咳咳!”
林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终于确定自己现在身处的时间点了,他哑着嗓子艰难道:“我是活过来了,但你如果再掐下去我很快就死了,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赫勒弥斯万万没想到林空一醒了就要吃的,他闻言愣了一瞬,随即松开林空从地上起身走向殿外,匆匆扔下了一句话:【等我回来!】
赫勒弥斯毕竟和林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是知道对方口味的,现在别说林空是饿了要吃的,只怕要天上的月亮都没问题,不出一个小时赫勒弥斯就带着处理好的猎物满载而归了。
林空坐在神殿等候的时候,悄悄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意外发现当初被伽炎刺伤的痕迹已经消失了,直到赫勒弥斯回来才终于忍不住问道:“赫勒弥斯,我身上的伤口怎么不见了?是你弄没的吗?”
赫勒弥斯正垂眸帮林空处理着猎物,然后笨拙生火,闻言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仿佛刚才的狂喜只是错觉:【我给你输送生命力疗伤了。】
林空悄悄看了他一眼,莫名有些在意这个问题:“你输了多少?”
赫勒弥斯好像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平静吐出了一句话:【一整个冬季和春季。】
林空闻言瞳孔震惊收缩,诧异问道:“一整个冬季加春季?!你得输送多少生命力啊,太浪费了吧?!”
他有想过自己死后赫勒弥斯会想办法施法救,一天两天,或者十天半个月,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坚持了这么久。林空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还是冬季,现在往外看去,绿树已经成荫了。
【可是你死了。】
赫勒弥斯蹲在地上,面无表情攥着那些死透的猎物,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一字一顿道:【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如果我不给你输送生命力,你要不了多久就会开始腐烂。】
林空是鲜活且漂亮的,赫勒弥斯不喜欢看见对方变成一团腐肉。
“那你……”
林空闻言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赫勒弥斯,轻声道:“那你也不用这样啊,我死了就死了呗。”
他只是一个猎物,赫勒弥斯何必为了一只猎物伤心费神呢。
赫勒弥斯闻言指尖一紧,忽然将手中的树枝硬生生掰断了,眯眼狠戾道:【不许死!】
他仿佛是觉得这句话不够分量,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林空,不许死!】
“行行行,我不死,能活着谁愿意死,是吧?”
林空顺毛已经顺习惯了,他笑眯眯凑到赫勒弥斯身边,见对方在给自己做饭,一时心软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下:“其实这段时间我还挺想你的呢。”
是真的挺想的。
林空昏迷的这段时间总感觉自己身处一个黑色的狭窄空间,怎么也醒不过来,后来一睁眼莫名其妙回到了大巴车上,当时他顾不得思考太多,只想着赶紧把那一车人救下来,所以拼命阻拦进程。
现在想想,车子如果不翻,他还遇不上赫勒弥斯呢。
“唉……”
林空莫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车上其余的几个人怎么样了,是不是摔成了肉酱。但自己这么脆皮都活了下来,没道理他们活不下来啊?尤其是把自己按在车窗上的那个操蛋少年,身手看起来相当好。
就在林空胡思乱想的时候,赫勒弥斯已经生好了火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窝鸟蛋,淡青色的壳,只有鹌鹑蛋大小,扔进火堆旁边烤个几分钟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