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赫映姬

　　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自此以后，母亲就把哥哥关在家里，再也不让他出去。一喝醉就打他，不停叫着碧姬你个贱人，打完了又抱住哥哥痛哭，口口声声杰洛斯为什么你不爱我了。如果不是怕母亲真的把哥哥打死了，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母亲简直就是个魔鬼！我命中的克星！”先生恨声咒骂，“我记得那天，我好不容易怂恿哥哥带我去教堂看圣母玛利亚。回来的路上还挺高兴的。远远的却看到家里在冒烟。邻居们在拼命救火，母亲却死活不肯出来，我心想她烧死算了！只有她死了我们才有好日子。我发现我第一次庆幸她喝醉了。可是……”
　　“哥哥的心里没有我啊，”先生痛苦地将脸埋入掌中，“从来都没有。”
　　“哥哥甩下我，立即就冲进了火场。母亲一见是哥哥，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不停地央求着他再也不要离开了。哥哥哭着微笑承诺再也不会抛弃她，明知母亲其实说的是杰洛斯，但从此哥哥心甘情愿地留下了，即使是再也看不到蓝天，他的心依然着魔似地离不开那个火场。”先生抬起脸，眉目间俱是哭笑不得的落寂。“后来无论我再怎么说破嘴皮，哥哥都没有离开过家。他一直陪着母亲，听着她的疯言疯语。母亲所有疯狂的想法他都全盘接受了，母亲不停地向哥哥灌输一个观念：King是家里的希望，他必须出人头地，无论谁阻挡在面前，都要把他除去。”
　　“母亲一定没想到当她变成我的障碍时，哥哥居然会连她一起除掉。”先生高兴地拍着手，“被母亲那样教育长大的哥哥，虽然他想着的其实不是我，虽然他也像母亲一样义无反顾地拉着我向地狱奔去，我也……咳咳咳……”先生不肯停下大笑，以至引起阵阵咳嗽，“死而……咳咳咳……无憾了呀。死而无憾啊！”
　　“冤孽啊，真是冤孽啊，”先生突然哀伤欲泣，“母亲、哥哥、我。真不知道是谁欠的谁，即使是只剩互相折磨了，也依然掐不断这牵绊啊。”
　　看着哭得像孩子一样的先生，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想安慰他，但突然想到Dana的殷鉴不远。
　　“为什么他们都能死，我却不能？！为什么他们可以疯，我却不能？！”先生压得低低的声音偏似炸雷般回荡在我耳边。“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只剩我一个了。解脱了我应该高兴吧？可是哥哥不在了呀，他不是说会一直保护我，不是说要和我一起下地狱的嘛，为什么你们都不在了呢！说话不算话的哥哥啊……为什么这样我还是要爱你呢？爱着这样可恶的你呀！”
　　我悄悄退出了房间，贴着走廊上的墙壁，听着房里低低的抽泣声。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在烟圈的吞吐中，我只觉得心脏很闷。
　　冤孽啊冤孽……
　　尾声
　　我来到那个墓地，告诉在这里长眠的人，我决定辞职不干了，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我要去找个平凡的女人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就够了，我一定不会要求他出人头地的。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弄明白什么了。
　　Dana最终爱着的是先生吧，他也算是求仁得仁，先生会永远记着他，每当他想起自己的哥哥时。Uriah恐怕真正爱的人既不是Dana也不是先生，而是折磨了他一生的南希夫人，得不到杰洛斯，得到了Uriah，南希夫人也不算太失败。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南希夫人是一个想得开的人的话，那所以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了。最可怜的就是先生，自己所爱的人虽然不停的在为自己牺牲，但却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最想死的人却活了下来。
　　不想死的，总是……
　　我看着反射在墓碑上的枪口，以及那熟悉的身影，这种时候我的心里居然是在漫不经心地想：上帝的仁慈就是表现在你想要的他不给你，而总是给你一些你不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