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听到了Dana的声音？他在问我，King是我什么人。那温柔到让人心碎的声音啊，Dana在等我骗他，或是骗他自己。只要我说不认识，一切都不会变化。我们的幸福还可以继续下去。什么都……没变化。
——我们可以吗？我在心里问。King掐的更痛了。那血烫得就像烙铁。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冰冷如铁：“我是King的亲哥哥！我叫Uriah！”
——Dana跑开了，在我说之前。
——我听到了Dana离去时心底的哭泣。
——但是我放不下我的弟弟呀，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我也知道有时他会伤害到别人。但他依然是我可爱的弟弟呀，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啊，即使他毁灭了全世界，我也会抱着他，即使他要去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呀。Dana，你不了解，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直至死亡。因为……这是那个人唯一的愿望，死也要实现的绝望的心愿啊！
——我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当我醒来时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
——Dana的声音纤细如通彻的琉璃，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像要崩断的高音弦，“说爱我吧，King！只要你说我就原谅你呀！为什么要逼我恨你呢？！”
——King那熟悉的声音满是绝望的疯狂与恶毒的诅咒，“不明白吗？Dana。我不要人爱呀！恨我就好了。爱我吗？那就爱我的怨恨吧。只有恨才是永远的。想拯救我吗？那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只有痛苦会永恒啊。你与我，是从怨恨中分别，爱什么的，只是些令怨恨上升的踏脚石啊。心连心的人，是没有东西能胜过怨恨着的感情呀。只有恨是不会消散的，只有它才能令你牢牢记住我呀，可爱的Dana，我要你即使在梦里，也无法忘记我呀，我的名字，我的人，在你记忆里，在你心里，在你灵魂里！哈哈哈……”
——Dana挣扎着，“你个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King依然高兴地笑着，“没错，我是疯子，还爱我吗？还要拯救我吗？与我一起到地狱去吧！与其活着地忘不了我，不如一起走吧！”
——Dana在哭泣。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请，不要说了。
——那一声一声，我终于知道那天是什么碎了。
——Dana！那是我的心呀！
——你爱过我吗？告诉我！
日记到此为止。
看完日记，令人唏嘘不已。越是爱着先生的人就越绝望，比先生更绝望着。
我深有体会，因为我那天就亲身体验了。
自从那晚在先生房里被先生疯狂的举动影响，这两天我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从那份绝望中解脱出来了，可以安下心来回想先生之后所说的话了。
那天夜里的情景清晰无比的烙印在我的眼底，将深深的深深的恐惧挤进我无力承受的灵魂，那种整颗心都沉入黑暗的疯狂绝望压得我有尖叫的冲动。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却说得字字狠毒，故意笑着，故意说给我听。先生是故意的！窥视他人内心，这是我为我的好奇心付出的代价。
因为站在逆光的位置，先生的面容在黑夜里诡异而模糊，长长的发丝被垂下来，像极惊悚片里的女鬼。那双秀美的杏眼异常明亮，从墨黑如夜的发丝中发出刀一样锋利冰冷的恶毒眼神，那种妖异之极到偏激的神情，让他看来像是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正准备将所有能见到的活物一起拖入绝望的炼狱。
我终于了解了表舅所描述的那种疯子一样的大笑。
那种不像人类更像恶鬼发出的要撕裂声带一样凄厉的又哭又笑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简直就是不惜化身厉鬼的妒忌女子临死前最后的诅咒。
我几天都无法从这种恶梦种摆脱出来。我不知道他最后一句中的他到底是指Uriah还是Dana。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先生虽然平时看上去非常冷静自制，但事实上，他的心已经被疯狂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半点光明！
当时先生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我不是个证明！我是个活人呀！活着的人！你为什么不看我！不看我吗？不看我吗！为什么呢？狠着心的人啊，不是说了要爱我的嘛！你说过的呀！我在这呀我在这呀！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先生的声音已经沙哑得说不下去了，颤声说到完全发不出声音，到了最后几乎完全是哽在喉头的气音，入耳给人不忍听的感觉， “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最恨的人，就是你呀……” 那剧烈的痛苦仿佛透过残缺不全的气息像魔爪一样牢牢抓住人心，我的心都痛了起来，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会惊到先生。
我记得我当时双耳充斥着先生的声音，然后我摔倒在了地上……
我终于明白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对待Dana了。因为Dana选择了用爱去拯救那颗绝望的心。这绝对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事。
本来，如果只是先生自己的情绪也就算了，偏生的先生有着天生的带动别人的情绪的能力。被他所影响的人会随他的疯狂而疯狂，他的痛苦而痛苦。如果他整颗心都陷入黑暗的话，陪着他的人就会被他带入地狱。
先生是如此的不稳定，被他牵连的人必然也要被他牵动情绪，他自己显然知道，所以他要所有想要拯救他的人陪他经历那些恐惧和疯狂，最终变成伤害……而终结于怨恨。
我开始理解那句话，“爱我吗？那就爱我的怨恨吧。只有恨才是永远的。想拯救我吗？那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只有痛苦会永恒啊。”
第九章 母爱 血，鲜红的血。
一点一点地漫上来，周遭变成了一个血池，感觉或浮或沉。
荡在血池上的白玫瑰花瓣沾染上点点妖异的血红。
数不尽的残肢断躯汹涌而来，一片血红中到处是明晃晃的眼睛。
蓦然，一只白皙的胳膊从池中伸出来，一把扼住我的咽喉，呼吸很困难。
我用力想摆脱，却发现一个无头尸正抓着我的脚向血池中央沉沦……
“啊！”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立即夺门而出。
“砰！”一个热乎乎的墙？有手有手啊！别过来别过来！
“啊！啊！啊～”我不能克制的尖叫。
“你在干嘛？”原来是同事。
吓死我了。
我疲惫地抹了把脸，“没事。”我告别了同事的关心，回到屋里。
屋里一切如常。
没有血。
没有白玫瑰的花尸。
更没有断手断脚的死人。
我坐回床上去叹息，我真难以想象那些日子Dana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居然一直都没疯？！或是，他其实早就疯了。
昨天，表舅来警告我，不要再追寻先生的事了，那些事不是我能搞明白的。
因为，先生是个疯子。
在Dana出现在组织里的第三天，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说话了。
原因非常非常的简单，只要是和Dana说过话的，第二天早上一定准时出现在他的床上，只不过那人是作为死尸出现的，还是被分尸的死人。一起出现的还有满床的白玫瑰花尸。
我也已经不想再知道什么，真的，我已经能深刻体会什么叫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有些事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今天有个人来找先生，自称是先生的兄弟。但那个人明明是利罗优斯财阀的少东，而众所周知，他们家只有他一个独生子。
先生见到这个人非常不高兴，他把人扔了出去后就开始大发雷霆，我们这些手下只好识趣的给自己放假，我趁此机会去看了趟医生。在那里有了意外的发现。
我发现从头至尾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Dana到底怎么死的？
我一直以为是先生杀死了他，可我在医生处看到的Dana的报告显示，除非报告的日期写错了，不然就只有一种可能，Dana不是先生杀死的。因为同一天先生在执行任务。一共有三百人可以给他作证。
做我们这行的，往往都有不逊于法医官的经验，一看到Dana的尸检照片我就知道他是被近距离刺死的。凶器应该是一把匕首，由下至上，一刀致命，狠而且准。出血量少，淤伤面积很小。对方明显是个老手，因为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杀人毕竟不是随便谁都能一次成功的。手法纯熟，丝毫没有发抖之类的迹象，可见凶手很镇定。我大概推测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位置和角度，凶手应该是被Dana抱在怀里，必然是Dana很熟悉的人，不会提防的人。
会是谁呢？
我把照片对着太阳仔细研究，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到底是谁呢？”Dana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熟悉到无防备的地步。
“在看什么？”先生突然没有预兆地从我身后把照片夺了过去，他举起照片，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Dana的尸检照片？”先生一直盯着照片，“拍的不错。”
我没开口，完全不知道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尸检的照片没有所谓拍的好不好。我能做的好像只剩下做好不得善终的准备。
“疯狂的人不是我，”先生语气平淡，我却担心万一他发疯我到底应该找谁帮忙。“我的心里只有绝望而已。”
我明白，疯子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疯了的。就像喝醉的人一定会强调自己没醉。
先生放下照片，给自己找了张椅子，“我只想找个人陪我死而已，”他疲惫地用细长纤白的尾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但最后都会只剩我一个。”
这种说法本身就是疯狂。
“杀了Dana的人是我哥哥，Uriah。”先生看着我，微笑着。“杀了我母亲的人也是他，而从来都不是我。”
原谅我，我已经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说什么，我听什么。
“一切的不幸都是从我母亲开始的，”先生表情冰冷，对于自己的母亲，先生显然没有太多的热爱之心，“不，或许该说是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见异思迁。”先生的神情更冷，“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谁都有追求爱的权利。”
先生冷冷的嘲讽着，“妄顾自身的情况，插足到别人的生活中，我实在看不出那个被称为善良的女人到底哪里慈悲了。”
如果今天来找先生的利罗优斯财阀的少爷说的是真的话，那么那对一直被称颂为王子与灰姑娘经典再现的模范夫妻令人称羡的爱情恐怕来得不是如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动人。
“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那个女人，全是他们自作自受。”先生挑着眉，不置可否地谈笑着。
我随着他的叙述，回到了那个过去的时光。
“我母亲名叫南希。红颜祸水？哼，说得一点都没错。当年我的母亲天香国色，出身名门。初入社交圈，就虏获裙下之臣无数，无人敢一缨其锋芒。美人都是不会寂寞的，所以她很快就有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但，就在此时，当时还是利罗优斯财阀少东的杰洛斯归国。年少气盛，太早得势，如何能忍受一次一次的被拒，发下非卿不娶的宏愿。可是我母亲当时心里早已有人，再有魅力的贵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于是，为了得到我母亲，这位杰洛斯少爷用尽手段，逼迫得她走投无路，只得和相恋多年的男友分手。在不断的被昔日男友和家人背叛后，我母亲终于认命的发现自己爱上了‘温柔体贴’的杰洛斯而决定与他厮守终身，所有人都以为终于尘埃落定，从此幸福美满，谁知却是悲剧开始。就在两人订婚筵席上，杰洛斯又遇到了据说纯真善良的我母亲的好友碧姬，又对其一见钟情。于是在以爱的名义下，‘柔弱’的碧姬没什么大挣扎的就投入了杰洛斯的怀抱。当得知碧姬有了孩子后，杰洛斯就冷酷无情的抛弃了我那因为他已经有家归不得的母亲南希。我那心高气傲的母亲自然愤恨异常，她偷走了碧姬和杰洛斯的第一个孩子——我哥哥Uriah。两年后，我母亲在一家酒店里与杰洛斯再次巧遇，这次她也怀孕了。杰洛斯许诺会娶她，可是她等来的却是杰洛斯和碧姬有了第二个儿子的喜讯。气得发疯的母亲生下我后，就把我和哥哥扔到了贫民窟，如果不是隔壁的老婆婆多事，我和哥哥根本活不到她回来找我们。虽然她回来后也是天天买酒放纵，面对年幼的儿子丝毫没有一点节制。我们有钱还得想办法瞒着她，不然就等着被饿死好了。是哪一天开始的呢？哦，是从一张过期的报纸上得知，碧姬的第二个儿子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有乃父之风开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母亲终于注意到我和哥哥了。我们的不幸也由此开始。”
先生看着我，说着，“太强的母爱只能招致毁灭。”
第十章 孽
“你知道我哥哥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他抚着额无奈地摇头，“是他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我虽然一直提醒自己尽量小心翼翼别发问，但这时也忍不住惊诧。
“是的，”先生叹着气，眼中一闪即过的沉痛，“为了我母亲。真是的，在那样的家里，人想不疯都难。”
“对于我母亲来说，我是她的希望，是她胜过碧姬唯一的希望。”先生闭着眼苦笑，“我在她眼中其实和一个玩偶也没什么区别。我要做的就是拿着优异的成绩单来满足她终于超过碧姬的虚荣。”
“或许我真的是不肖吧，我早八百年就不想做这种无谓的事了。真是天晓得，我们压根就从来没见过那个据说有乃父之风的儿子，却必须活在这个我们连名字都不清楚的家伙的阴影里。”先生看上去很平静，虽然语带抱怨，更多的却是自嘲。“我长得像我母亲，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倒霉。”
“如果说我是一个证明，那我哥哥就是母亲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先生咬牙切齿着，“母亲毁了我的哥哥！”
“我哥哥……”先生做了一个深呼吸，“长得像我那个无情的父亲。……只除了……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我母亲最恨的便是哥哥的那双眼睛，”先生表情森冷，“那年我去修学旅行，就他们两个在。我母亲喝醉了，事实上她天天喝醉，醉眼朦胧中看到哥哥的眼睛，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来。后来听邻居说，那夜下着瓢泼大雨，母亲尖叫着大骂哥哥是魔鬼。我有时想，我和哥哥到底谁是母亲的亲儿子？我哥哥简直比我听话太多了，可以荣登二十四孝那种。那晚我哥哥让母亲用酒瓶打得头破血流然后被赶出了门，哥哥在门口就这样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我回来送他去医院。我本来坚持要哥哥住院的，但母亲一人在家哥哥不放心，我是无所谓，她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我们还没进门，母亲就开始发酒疯，死活不肯让哥哥进去。母亲深刻厌恶着哥哥的眼睛，于是哥哥毫不犹豫地用酒瓶的碎片去刺自己的眼睛。我只来得及阻止他进一步伤害自己，虽然眼睛没有马上毁，但医生说他变成瞎子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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