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他还是个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孤苦伶仃的在路上徘徊,路上的人见着他,不但没有施舍点他苦求的水和食物,反而把门关紧。
而「我」,开了门,迎了他,然后帮他洗澡、喂他吃饱之后,他问了我的名字,我跟他说,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个有着人类外表的生化机械人,主人创造了我,是为了要陪伴他及孙女,以及照顾这间老宅院。
如今,小主人去上学,整个房子里头只剩下我一个。
结果,他说他也想当机械人,帮他洗过澡之后,发现他是个可爱的孩子,至少,在我的程序咦髋袛嘞拢鯓右矡o法讨厌这个孩子。他有双水汪汪的大眼,浓眉黑发,白皙水嫩的皮肤,我实在不解,在我这个非人类的眼中,他也这么讨喜,那么,为什么他会被人类驱逐呢?
他对我微微露出似懂非懂的微笑,嘴边的酒窝好可爱,而他也说出了缘由,「因为我的妈妈常常跟许多叔叔在一起,然后,妈妈生病死了,人家说我身上可能也有病;妈妈死后,谣言越传越远,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一瞬间,我看到这个和小主人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早熟的表情,那个表情,是主人告诉我自己即将要面临死亡,所以,希望我照顾好院子里的花,还有小主人时,沧桑无奈、似乎带着苦味的的脸。
是这样的吗?疾病?老主人也是生病死去的...他临终前的遗言是要我好好保重,好好照顾珠儿,他的孙女,还喃喃的念了一句要「相信奇迹」...
我不懂什么是奇迹,如同瑰丽的梦境、美味的食物对我而言都是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我只知道,从此之后,没有人会对我说些有趣的轶事,或是念些道理,我的存在意义只剩下拉拔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而已,如果,连小主人也离去,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
总之,我知道疾病是很可怕的,弄不好的话,他和主人一样,会闭上眼睛,再也无法醒来;于是,我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孩子,自称为乔瑟夫的他去地下室的医疗间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他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疾病,我一把抱起他,对他说我来养他,还有他会活的跟小主人一样健康快乐,他笑了,我看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接着,他问了一个我也答不出来的问题:「你真的是机械人吗?那你跟我有什么差别呢?你看起来都一样啊!摸起来也热热的,软软的,而且你又那么能干,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也想当机械人!」
如果能够露出一个无奈苦笑的话,我一定会的,如同老主人常常对我做出的表情,我不知道,也许机械人最大的束缚和助力都来自于人类,所以,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能说:「你要珍惜你身为人的身份喔...」
他乖乖的应了声好之后,拿了我给他的巧克力糖,跑到计算机前面摸索了...
我静静的陪着他,不时指点他些什么,我想,也许,他会为我的生活增添不同的色彩和元素吧!
2.
记得小时候曾经对我最珍视的家伙说过想当机械人,然后一晃眼,珠儿那家伙早已离家,我在大宅院附近的研究机构念书,而他还是一样。
曾经问过他的名字,起初他说他没有名字,只是机械人,后来,拗不过我的坚持,他说老主人都叫他菲尔,所以,他要我也叫他菲尔。
他对我非常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如同他对珠儿的全心付出一样,无论吃喝用度处处费心。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我知道了他的局限之处---他永远不会变老,同时对于某些事情特别顽固,因为他只能算是半个人类。
不会变老,所以他的灿然金发,幽幽的碧绿眼眸是永恒的美,他瘦高的模样,白皙的皮肤也不会更动。
不知不觉间,我比他高了,而且,他说我比他更挺拔英俊,皮肤晒黑了,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没有人会说我是当初那个抬不起头的可怜虫,而这一切都是他付出十几年心血养育的成果,他每天都告诉我好多故事...
大的、小的、喜剧的、悲剧的、温暖的、凄凉的、故事性的、知识性的,有时候吸引我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他讲故事时,那种全神投入的神态。
如今,他还是一样,微微的笑着,关心的眼神,体贴的态度,一切以我为中心。
我却开始有了浮躁不安的感觉,我知道我对他投注了太多感情,甚至,我会想着,当我老死之时,他呢?他将怎么办?
如果我也是一个机械人,能够一直陪着他该有多好!这样天真的想法,虽可笑,却在我脑中盘桓不去,毕竟,他是唯一在我陷入困境和危机时伸出援手,始终不放弃我的「人」。
我知道他不一定有「情感」这样的东西,可是,从我所接受到的温暖,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是最纯粹、无边际的。
我眷恋着他,依赖着他,深爱着他,他不知道,他不明了,他不会老。
所以,十八岁的我开始研究生化机械学,禁忌的复制学,我想留下点什么给他,倘若我不幸死去...至少...还有另外一个「我」能够陪着他,即使只是我一相情愿也好。何况,珠儿美其名深造,远走高飞,实际上她是已经另外有了个家庭,二十岁的她有了孩子,有了丈夫,她远离了他,而他,也只能送上祝福。
他对我说:「我是不是该哭呢?可是我没有眼泪,珠儿一直半点音讯都没有,是嫌我烦吗?」
不会的,我很大声的反驳他,他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努力,不该全被抹煞掉。
直到有一天,他倒下了....
是那么的突然,以致于我手足无措...
原本,想到他无限的生命时,我珍惜起有限的相处的可贵,如今,看到他竟比我提早倒下,我到宁愿是我先离开。
他不是对我说会一直陪着我的吗?可是,他却一脸歉咎的看着我,对我说了声对不起,还说他没等到奇迹...
而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会这样一睡不起,他心窝那儿彷佛留着最后一抹余温,而他的脸色依旧红润,于是,我把他安置在维生系统内,在一个月内翻遍了屋内和研究所内的文献。
在一份泛黄的文件里头,我得知了他寿命只有二十五年左右的秘密,因为过去的老屋主,研究所里头被称为科学怪人、孤僻老人的家伙似乎也不希望他一个人寂寞,可是,老屋主却没想到,他会捡了个「我」回家!
过了二十五年之后,他的零件便会开始老化,直到停止咿D...而他在这些年间,除了照顾珠儿,再加上一个我,也够折腾他了。
同时,老屋主赋予了他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的情感、高阶智能和外貌,可他的寿命却只有人类的四分之一,与其说他是机械人,不如说他是人造人,简言之,他是依造人类的基因,在实验室里长大的孩子,有着压缩又停滞的时光。
唯一的缺点是他不大理解眼泪、梦境以及食物,对他而言,情绪很少有波动,未来是抚养孩子长大和守护老宅,食物则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即使我夸赞他煮的东西美味极了,或是带些外面的小吃回来,他也只是露出同样的微笑,道谢、吃下,没有多余的感觉。
这时候,我不禁要想,如果能让他冻结的时钟重新开始咿D,该有多好?
我已经不再妄想着复制一个自己,或是成为一个长生的机械人,我只希望他能够陪着我到白头,一起老、一起哭、一起笑。
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我身旁,那是一种习惯,没有了他,那我的人生,哪里会有色彩呢?
一想到这里,我难以自持,过去的回忆在老宅里一一浮现,让我头痛愈烈,他的影子在我眼前浮动着,他却只是静静着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同洋娃娃。
淅沥....外头下雨了,啪答....我流泪了,曾经以为干涸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低落在他的脸上。
彷佛是他也跟着我一起流泪了...
我抱住全身插满管线的他,任凭泪水奔流...
那是我连母亲去世时,都没有流下的泪水,我的母亲,从事的职业、得到的疾病现在我都相当清楚了,若不是他,哪有今天的我?
在抱住他的同时,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着,我连忙放开他,检视他的情况。
小小的童话系列之二 Be loved
1.
遥远的希望国里头诞生的、小小的王子是被深深爱着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因为他每天都会挨骂,然后痛哭一场。
其实,他的大哥伊恩、二姊蕾恩都很疼他,父皇母后也是。
只是,鲁恩王子年纪还小,五、六岁的他,不服输又爱凑热闹,常常越帮越忙。
这天,他想帮忙打扫,结果一个不小心,推翻了桌子,砸坏了姊姊的小提琴和母亲的琉璃花瓶,大家忍不住数落了他一顿。
王子感到很委屈,他只是想帮忙而已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结果,他趁着守卫们打瞌睡、女佣们收拾残局的时候跑出了皇宫。
天气很好,太阳高高挂着,天空一片湛蓝,金发蓝眼的小王子一个人在路上探险...
卖糖果玩具的小贩正在用手边有的道具演一出布偶剧,小王子被吸引住了,也跟着看,直到完全着迷,不忍离去。
在皇宫里每天都要接受各式各样的教育和训练,但是,带着滑稽帽子,穿着鲜艳服装,嘴里装着怪腔怪调,眉飞凤舞的商人不是到处可见的,王子于是在那儿痴痴的盯着小贩。
小贩表演完,开始卖起书本啊、玩具啊还有零食之类的东西,王子手里没有钱,但也不想离开小贩。
小贩注意到王子还有其它没有钱的孩子都用可怜兮兮的水汪汪大眼看着他,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
「唉唉...今天算我赔本好了,喏喏,这里一人一只棒棒糖拿去吧!在多可没有了!」小贩把手里的棒棒糖塞给王子还有五、六个衣衫蓝缕的孩子。
王子拿了糖,突然想到父亲说过的「无功不受禄」,虽说半知半解,也依稀明白是东西不能白拿,于是追上小贩,把自己的金色别针给了他,小贩先是惊喜,后来推拒了起来,理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收」,可是,拗不过小王子的坚持,小贩对王子微微一笑,说以后有什么愿意帮忙的,一定会全力以赴,然后推着货车走了,临走前还念着要去拜托守卫把小王子带回皇宫,一般平民进不去,可是,王子总不能因为迷路流落在外吧...之类的话。
小王子没有听到后面的话,他一面舔着甜甜的糖,一面跟着一个棕发绿眼,看起来很可爱的小男孩玩闹起来。
两个人年龄差不多,于是整个喷水池广场和小商店街成了两个人的游乐园,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小男孩说要回家,否则爸爸会骂,小王子舍不得,于是硬是跟着要一起走。
小男孩摸摸头,同样抵挡不住王子的要求,只有答应了。
可回家之后,等着小男孩的却是一阵打骂,王子看到那爸爸怒吼着,对小男孩说怎么没多乞讨点钱回来?还弄到那么晚?
小男孩吓的不敢动,泪流满面,小王子不禁想起自己家里的家人,而且,杰里米又没做错事!
自己都是做错事情的时候才会被罚的啊!平常母亲总是微笑着,姊姊会摸摸自己的头,说故事给自己听,哥哥会陪自己骑马,爸爸会看自己练字,但是,他们都是用很温和的语气说话,才不会拿着皮带挥啊挥的...
小王子决定挺身挡在杰里米前面,朗声说道:「杰里米没有错!既然你讨厌杰里米,那我要把杰里米带回家!」
在一片错愕中,小王子硬拉着杰里米离开了食指耗繁、光景凄凉的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力气和认路能力,几乎一路「拎」着杰里米回到了皇宫,说了杰里米的遭遇之后,跟家人要求要杰里米当自己的兄弟!还说希望所有希望国的孩子们都能幸福!
父王和母后看到鲁恩的成长,相当欣慰,当下决定成立学校让学龄的孩子都能获得补助念书,同时也收养了杰里米。
当然,小王子此后也真的没再犯错,和杰里米两个人平安幸福的成长...
(待续)
2.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王子到了适婚年龄,大哥伊恩早娶了希望国附近,无忧国的公主洁西卡,而蕾恩也已嫁到远一点的莱特国,四周的王国对于希望国文质彬彬,外貌出众,内外兼修的王族成员都十分仰慕。
希望国的父王和母后说实话对子女的婚姻大事倒是老神在在,什么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反正国内优秀人才也不少,传王位给贤能的人也无所谓,只要人民能够幸福,没什么好计较的,何况,大儿子二女儿都觅得重要的另一半了,小王子留在自己身边热闹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王子鲁恩对于自己的终生大事到还没想那么多,他的眼前还有许多事物占据了他的心,他喜欢阅读涂鸦、享受骑马以及驰骋在森林里的感觉,甚至是在暖阳下打瞌睡,也是他的嗜好。
不过,十八岁的他的最爱是跟杰里米谈天说地,跟杰里米在一起作什么时间都显的不够。
唯一的缺憾是杰里米很忙碌,也许是杰里米天生身手利落精明能干,大鲁恩一岁,却学什么都快,结果是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常常倚重他,什么比赛庆典他也都会被要求一定要参与,然后,因为杰里米去了,鲁恩通常也会跟着,最后,两个人一起为着一些琐碎的事情焦头烂额...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海盗,开始四处劫掠,先是从希望国的靠海的边界区,接下来,大儿子伊恩和将军欧文两人领命出征,起初还捷报连连,但后来竟是音讯全无。
大家都担心,怀疑着他们是否遇难,一去不回,几乎在同时,大腹便便的大嫂洁西卡在郁闷等候的期间生产,不幸的是,孩子留下来了,母亲却去世了。
无忧国在此时被游牧民族突然兴起的嗜血且残暴的领袖迪斯比攻下了,希望国的宁静平稳彻底瓦解终结了。
边疆吃紧,因为迪斯比觊觎资源丰沛的希望国已久,同时游牧民族结集了一群海盗,一起围攻希望国。
希望国腹背受敌,眼看要撑不住了,国王不得不下令疏散,要国内的人民想办法从东边的山路逃走。
因为迪比斯喜欢屠城,一旦边疆失守,只怕一般人民性命不保,烧杀掳掠,如恶魔般的迪比斯所到之处,俱是绝望。
曾经试图拜托莱特国出兵共同协防,一起保卫岌岌可危的国家,偏偏莱特国内也是动荡不安,王室里出了叛伲湍娉脊唇Y,自身难保。
而国王本人坚持要留下,他说他要和守城的士兵们一样,保护大家到最后。
杰里米被要求和鲁恩一块儿帮忙撤退国民,鲁恩原本想留下,却被父亲劝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好好的守着你妈吧!最近变故那么多,我只怕她撑不下去,何况,我们不一定是会输哪!」
鲁恩只好咬牙答应,他打算把一般民众疏散了之后再回来,同时,他也有带着大哥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儿子莱恩一起走的义务。
希望国东边的山区之所以没有人愿意随便靠近,是因为地势险峻,同时一直谣传有怪兽山精之类的东西栖息于此,尤其走到深处和大陆内部的沙漠连成一气,人烟罕至,寸草难生。
可大家也知道撤退到荒郊野外还算是有留下点活命的机会,看看无忧国吧!从王族到百姓无一幸存!
野兽还比不上人的凶残狡猾!
鲁恩不得不感恩,至少身边还有杰里米,否则带着这么一大票男女老少都有的难民,加上一个小婴儿,三头六臂都不够。
两个人领着五、六千人慢慢的走到了山的最高点,意外的是,一路没碰着猛兽,也没有吃人的精怪。
探路的两人走到山顶时,往下一望,都是一望无际的滚滚黄沙,的确,过了从山脚的大树,山腰的灌木,到接近顶峰只剩下些杂草,连个水滩都没有,两人都很清楚,这样不是办法。
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迟早携带的粮食饮水会用尽,那时候该怎么办?前头的路难行,后头可能还有追兵!鲁恩摇摇头,这可不是他和杰里米两个人能够抵挡的住的,天灾人祸,由不得自己。
「你看,那边好像有人,还有房屋和帐棚!也许是一个部落也说不定...」杰里米打断鲁恩的思考,出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