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关系阿!我也希望你可以当我的裸体模特儿嘛!我想画你!」广元凌不是开玩笑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认真认真认真认真,除了认真,还是认真。
「我可不记得我有答应你出卖我的身体。」薄唇嘲讽地勾起,冷淡地拨开肩上的一双厚实大掌。
「你怎麽说话这麽难听,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这是我的请求,你能不能好好考虑?我是很认真的。」对於自己的手会被俞白挥开,广元凌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仍是不愿放弃说服。
「认真什麽?我没有义务答应你吧?」又是讽刺意味浓厚地一笑,猫眼睛微微吊稍儿,竖起寒毛的防卫姿态。
「你的防卫心很重,你不快乐,我希望可以看清真实的你,也能让你看见不一样的自己。」广元凌看著俞白透著锐利目光的眼睛,内心却只感觉到强烈的哀伤,那一双透明蓝色的眼瞳,宛如泪水凝结的海洋结晶。
他情不自禁地想抚平俞白凝眸深处的悲伤,手指温柔地抚慰著那充满怒火防备的微勾眼角。
「广元凌,你说话好听的可以去编剧本了。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我并没有脆弱到需要你的怜悯和救赎。」伸手推开碍眼的家伙,俞白转身,从沙发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就走。
「小白!」广元凌不知道俞白为什麽要发那麽大的脾气,但他知道俞白内心某个脆弱的地方,一定被他血淋淋的揭开了。他慌忙喊住俞白要离去的身影。
「去你的!不要把我当成路边随手可捡的小动物可怜!不要再这样叫我!」俞白双手捂住耳朵失控地大吼。
广元凌被俞白这样失控而真实的情感反应给惊呆了,他看著俞白总是挂著不经心嘲讽笑容的美丽脸庞,扭曲成愤恨而哀伤的形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一瞬间伤痕累累,眼睛红得彷佛要滴出血。
他看著俞白夺门而出的背影,却没有向先前那样嘻皮笑脸的追上前去。
默默地将门关上,广元凌坐回血红色的长沙发,看著俞白留下的剧本,上头清丽的字迹,难得地凝起眉毛,然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05
浴室里雾气蒸腾,俞白用手指拂去镜面上的白雾,凝结的水珠沿著镜面滑落,一滴接著一滴。
看著镜中浑身苍白的自己,俞白很努力地勾起嘴角,那不自然的弧度即将达成的瞬间,世界却在一瞬间崩塌。
俞白坐在钢琴前,浑身还透著沐浴过後的热气,纤细修长的食指,在黑白琴键上暴力的游移,大黄蜂的飞行鸣得他脑子里也嗡嗡作响,只要不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会浮现广元凌讨人厌的笑脸。
随著音符的起落,俞白愈弹愈快,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节拍,混乱的像是脱轨的列车,一路横冲直撞不知要驶向何方。
一阵巨石落地的凌乱杂音,俞白的十指深深陷在琴键上,胸口起伏喘息,然後若无其事地阖上琴盖。
起身的时候,俞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冷然宛如一座希腊时代的美少年雕像。
***
俞白站在铁蓝色的门板前,还没来得及按电铃,门呼地一下打开,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拥抱。
「你这家伙…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冷著脸,俞白拧起了眉毛,手脚并用,才把手脚死缠著他的八角章鱼给拔开。
狠狠地瞪了一眼广元凌,俞白迳自走到客厅的红沙发坐下,高傲而冰冷,令人望之却步。
「干麻叫我提早来?」接过广元凌端来的茶杯,俞白啜了一小口,居然是柚子红茶,甜甜香香地,一点冰凉。
「给你。」广元凌笑吟吟地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俞白。
「给我干麻?」俞白接过,两指提起一件淡蓝色的背心,和白色的薄纺纱风衣,立体的五官不禁扭曲,这是什麽玩意儿?
「穿呀~」广元凌还是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
「不要。」想都不想,俞白马上把衣服退给广元凌。
「你非穿不可,等一下要去开会,你得让我证明,我有能力为你们担任服装造型吧?既然是你引荐我的,你理所当然要当我的『证人』啦!」
「有这个必要吗?」俞白皱眉,那群家伙是满龟毛的,尤其是当导演的阿Wei,更是百分百的完美主义者。只不过广元凌的说词,总感觉有什麽陷阱,等著他跳。
「当然有,我可不希望有人怀疑我的能力,再说你本来就要当我的模特儿,适应一下也没什麽不好。」广元凌边说,连衣带人把他推入了卧室。
俞白打开房门,就看见在门外踱步的广元凌,那副模样简直像等待妻子产子的父亲,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广元凌一听见他的笑声,马上转头,瞬间像是被美杜莎化成石头的人一样,傻傻地看著他一动也不动。
「你看什麽?」俞白不自在地扯扯背心,语气不善。
「小白,你真不亏是我的人!我要定你了!噢!」惯性扑上前去的广元凌,让俞白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肚皮上,被牛仔裤完美包覆的纤细长腿,恰恰隔开一段不长不短的安全距离。
「真是学不乖。」俞白似笑非笑,见广元凌没有再扑上来的动作,才把腿放下。
「好痛……」广元凌揉著肚子,哀怨地看著俞白,然後拿出一条黑色真皮编织皮带,这回他学乖了要事先声明:「我帮你系皮带,调整一下衣服喔。」
「嗯。」俞白嘴角得意地勾起,点点头算是恩准了。
这回广元凌倒是很专业,系好了皮带以後,把淡蓝色背心拉好调整了一下,又帮俞白绑好白色薄纺纱风衣的带子。
「广元凌,你非得这麽绑不可吗?」倒不是广元凌把带子绑成了什麽奇形怪状,带子是系在後头他也看不见,而是广元凌绑的姿势是从正前方穿过他的两侧,几乎是搂著他的腰,亲腻的呼吸在脸颊边流窜。
广元凌但笑不语,倒是很乐在其中的模样,看得俞白一阵是气恼,却又拿他没辄。
任由别人为自己打扮的感觉,让俞白觉得自己就像个洋娃娃一样,看著广元凌调东调西,也不知道是在玩什麽花样,一下子不知又打哪找出了一条水蓝色的缎带,把他及腰的长发仔细梳好,然後不松不紧地绑上缎带束好。
「广元凌,如果你把我打扮的像个女人,我就把你剁碎扔到淡水河。」身上套著合身却略为松垮的背心,最让他奇怪的是不透明却柔软飘逸的白色纺纱风衣,这种东西真的适合他穿吗?还用缎带绑他的头发,俞白觉得很不安。
对於俞白的反应,广元凌只是笑,穿好之後就把人推到衣柜的连身镜前。
俞白看著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一点惊讶,虽然只不过是衣服和发型细微的改变,但是呈现出的风情却是千万倍的效果,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你做什麽?」脸上一阵冰凉凉地,广元凌不知拿了什麽乳白色的液体抹在他的脸上,一边揉开。
「防晒乳阿~今天的造型不适合带帽子。」广元凌边说很认真地在俞白的脸上涂抹著。
俞白看著这个平日总是嘻嘻哈哈,没一刻正经的家伙,突然间变得这麽专业的模样,还真是有一点不习惯。
不可否认,这时候的广元凌,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浑身散发出独特的男性魅力,不若平时的玩世不恭,显得成熟而且富有男子气概。
和他单薄苍白的长相不一样,广元凌有著笔直英挺的鼻梁,丰润的嘴唇,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灵活有神,皮肤是他羡慕的那种小麦色,但是不算黑。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生,应该会被这双明亮的单眼皮眼睛,看得心跳加速吧?
「好了。」广元凌最後帮俞白拨了拨浏海,露出大功告成的微笑。
***
这一回开会的地点,很难得的是在阿Wei家进行。
因为是第一次去,加上广元凌帮他换装花了不少时间,两个人整整迟到了半个钟头。
俞白有一点懊恼,等一下进去一定免不了要被这票家伙『亏』,平常他可都是那个第一个到场,好整以暇的嘲弄别人的人,这下可好了,不知道会被说什麽样。
「唷!白,难怪你迟到,原来是跑去跟男人约会阿~」来开门的是主义,见到站在俞白身後的广元凌,马上露出了三八兮兮的暧昧笑容,马上转头向客厅的其他人广播:「白带他男朋友来了!」
「Doctrine,不说话你会死吗?」俞白脸本来就白,但是这一下更是白的反射出寒光,眼神是很想杀人的那种。
「哇!是个帅哥喔~白的胃口真不错。」Baby不安份地从沙发上的一头,爬到可以看见门口情况的位置,半个身体挂在郝仁的身上,笑的像个小痞子。
「Baby,应该说是品味不错,胃口不错有『需求』很多的意思。」郝仁正经八百地纠正Baby,但是说出口的话,欠杀等级一点都不逊色於另外两人。
「广元凌,你是白痴阿你?还笑!他们是在说我们你听不懂吗?」俞白跟著主义走向客厅,回头见广元凌正在窃笑,不由得火冒三丈。
「广元凌?好熟的名字。」听见来人的名字,汪嘉卫凝眉好像想起了什麽。
「阿Wei你认识他吗?我请他来当我们的服装造型和美术指导。」俞白找了个空位坐下,猫眼睛瞪了一眼还在笑的广元凌,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阿~~广元凌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主义兴奋地大叫,却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麽。
「那个连续三年服装设计系动态展的冠军!号称『三载衣神』!」简比主义还兴奋地接话。所谓的『载』是年的意思,这个绰号除了是纪念广元凌辉煌的战绩,更把他和日本名服装设计师三宅一生相媲美。
「哇阿~~~~~~~」这麽一听大家都目瞪口呆,想不到平日从不与人打交道的俞白,会请到这麽有来头的家伙。
「白,你怎麽……会认识他,还能请到他来帮忙阿?」好人也很惊奇,因为同班三年来从没听过俞白提起自己有广元凌这麽一号朋友,应该不是从前就认识的才对。
「期末的时候刚好碰上他,所以就谈了笔交易,交换条件。不然你以为我怎麽会这麽倒楣认识他?」俞白很不快地说,脸上有愤愤然之色,归咎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被广元凌摆了一道。
既然这家伙那麽有名,那根本没有必要让他换装,说什麽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嘛!
「天阿~亲爱的白,我还以为你平日除了嘴贱就只会上课睡觉,想不到…你为了我们的毕展影片,居然肯做出这种牺牲,实在是难为你了。」一听见是谈交易,在人肉场上纵横多年的Baby,马上自动要交易前面加上『桃色』两个字,既感慨又感动地拍拍俞白的肩膀说。
一向是性情中人的主义更加夸张,马上跑到俞白的面前,一把抱紧了白,哽咽地说:「难为你了,好兄弟!」
至於其他人则是对他点点头,一脸哀凄混合敬佩的神情,好像他是死守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还是被派去和匈奴人合亲的可怜公主。
「你们有病阿?我不过就答应帮他当走秀的Model而已。」白还是不改损人本色,不著痕迹地从主义的热情拥抱中金蝉脱壳。咳!抱得他差一点不能呼吸。
「三载衣神,你没搞错吧?让白走秀。你这回的主题是幽灵人间吗?」讲起嘴巴坏绝对不输白的Baby,不敢置信地看向广元凌,更积极的是,他直接提出建议:「我觉得你更改交易条件,要他的身体比较实际,白瘦归瘦,但是皮肤很好,幼绵绵滑溜溜地,肌肤弹性更是一级棒没话说。」
广元凌听了,表情有一点扭曲,不知道是想笑还是不是滋味。不像先前笑吟吟看乐子的模样,反而沉下脸,半真半假地:「我会考虑,最好是两个条件都能达成。」
语毕,笑得很阴谋,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反观好人和白,脸上的表情是什麽情绪倒是明显无疑,几乎是忍无可忍地抽动嘴角。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去叫阳阳起来开会好了,元凌,桌上有没开的啤酒和饮料,自己随意,不要客气。」看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汪嘉卫马上转移焦点,顺便去唤醒昨晚太过疲惫,睡到下午的男孩。(这应该不用解释……)
「阳阳,起床了,大家都到齐了,你也一起来听。」汪嘉卫低声轻唤,就见缩在棉被里头的男孩扭了扭身体,挣扎著不想醒。
猛一瞬间,男孩咻地坐直了身体,伸伸懒腰,右手揉著眼睛睡眼惺忪地问:「卫…你干麻?」
「起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了。」实在是很不忍心把睡不饱男孩叫醒,不过这一次的会议,有一些细节最好是让他一起听,比较能进入状况。
「什麽?大家都来了?你干麻不早一点叫醒我啦!我没穿衣服!!很丢脸耶!」脑袋瓜缓慢运转,一听见全部人通通有在客厅那等待,黄力阳紧张地大吼。
「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有拿衣服来给你在棉被里换。」汪嘉卫很无奈地说,毫不意外地听见客厅一阵疯狂大爆笑,见男孩懊恼地羞红了脸,自己也低低笑了,在男孩的唇上啄了一下。
接下来开会的时光,非常之愉快。
除了坐在汪大导演旁边,头一直抬不起来的小太阳。
06
讨论了整整一个下午,嘻嘻闹闹一起吃了晚餐,回家的时候,月已西斜,再过不了几个小时,也许太阳就要追上月亮。
两个人难得静默地走在路上,各有心事。
俞白想问广元凌,会不会觉得他们这些人很奇怪,转念一想,广元凌本身也就是个超级怪胎,反正广元凌没有开口问,他也不想解释那麽多。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俩人的脚步声,鞋底磨过路面,发出沙沙唰唰的声音,风偶尔呼呼地吹过。
自从俞白遇见广元凌,倒是很少见他有这麽安静的时候,这人总是嘻皮笑脸,却每每可以惹得鲜少情绪的自己发火。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像习惯了那家伙无时无刻的噪音制造,一下子听不到了,就会觉得他是不是坏掉了,俞白忍不住瞄了一眼广元凌,却见他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
「看什麽?」俞白反射性地语气差,尽管冷淡,无异是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头发乱了,不要动,我帮你绑好吧。」
这算不算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呢?俞白也弄不清楚。
只是当广元凌从身後靠近自己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反抗,几乎是顺从地任由广元凌松开缎带,为他重新梳理头发。
这种行为,好像不应该发生在两个男生之间吧?俞白想像著路人看见他们俩人的行为,眉毛就隆了起来,这幅画面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还在想像著,广元凌却已经为他重新绑好了头发。
要说谢谢吗?俞白思考了几秒钟,觉得说不出口,眉头一抖,加快脚步迳自走远。
「小白~等等我啦!怎麽突然走那麽快阿?」见俞白快步走开,广元凌马上加快速度,小跑步追上。
「放开我!广元凌…你真是…听不懂人话阿你!」一动也不能动地被广元凌从身後抱住,俞白的火气咻地爆发。
就算现在街上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俞白却还是觉得羞赧,弄不懂广元凌怎麽这麽喜欢对他搂搂抱抱地,不管他如何恶言警告,拳脚相向,仍是劝告无效。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走那麽快,我追不上你嘛。」广元凌嘟著嘴说,头很自然地靠在俞白削瘦的肩膀上。
追不上?那现在贴在他後面的是背後灵吗?俞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真是败给这家伙了。
「那你现在追上了,可以放开我了吧?」冷冷地说,俞白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广元凌磨光了脾气,他现在的承受度似乎愈来愈高了,要是先前,他估计自己会先给广元凌一个肘击,然後再狠狠踩他几脚。
不过看在这家伙今天讨论认真,表现不错的份上,暂且饶他一命吧。俞白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藉口,这就是理由。
「我不想放开你。」广元凌呼出的气息,暖暖痒痒地吐在白的耳侧,白敏感地缩了缩肩脖,水蓝色的瞳孔瞬间放大。
「那我们就这样站著吧,看明天能不能上晨间新闻头条。」说完,俞白就真的动也不动地站著,连挣扎都懒,还把整个身子偎在广元凌的身上,交付自己全身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