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广元凌吃痛,反而张口,微微咬著他的颈子,没有施力,却可以感觉得到两排牙齿,贴合著肌肤的感觉。
俞白这下没法子,只好愤愤地松开手,顺势打掉广元凌捏在他鼻子上的手,将他推开。
被他们俩这麽目中无人的瞎闹,原本在泳池里努力向上游的男孩,好像听见了什麽动静似地,疑惑地站起身来,左右张望不见人影後,又继续啪啪啪地溅起好大的水花。
听见水花的声音,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奇怪……我明明没用力的,怎麽会……」广元凌见刚才自己咬俞白的地方,浮著淡淡地小红印子,不禁惊讶地伸出手,心疼的摸著俞白的颈项,低头轻柔地在上头烙下一吻:「对不起阿~小白的颈子。」
「你有病阿?」俞白被广元凌的举动弄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人对著别人身体的单一部位道歉的?却没想到自己正是因为广元凌奇特的举动,才没有直接给广元凌一个飞踢,把他踹到太平洋。
「有留下痕迹吗?」俞白问著,侧仰了颈子,伸手轻轻地抚摸刚才被广元凌咬加吻的地方,脑袋里想著他一点都不觉得痛呀,却不知道自己这种举动看起来充满了诱惑意味的性暗示,配合他疑惑懵懂的神情,简直有一种纯真的性感,妩媚而撩人。
广元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就地把俞白给扑倒,不然两人的关系肯定在这一刻就决裂。
「我们赶快走吧。」广元凌无奈地拉著总在无意中挑拨人心弦,却又迟钝地要死的俞白,一边躲藏,一边快步走向後方无人处,准备翻墙出去。
好不容易出了校外,两人气喘虚虚地互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在晴朗的早晨,他们却像两只落汤鸡似地,浑身湿透。
「来我家吧。」笑完,广元凌牵起俞白的手说。
俞白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让广元凌握住的手,他没有拒绝。
虽然不过是清晨而已,但是路上已经开始有散步或是晨间慢跑的人了,大部分是老人和中年人居多,每个人经过他们,都不由得奇异地多看他们几眼。
「小白,这给你穿上。」广元凌递给俞白自己事先脱在岸边的乾外套,转头瞪了一眼朝著他们看的路人甲。
「干麻要穿?我不冷了。」俞白奇怪地看著广元凌背向他的後脑勺,却见到原本在打量他们的路人甲慌张地跑开了,有点弄不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难道是让他这副模样给吓著了吗?
想著,脸色就暗了下来,瞬间失去疯狂了一夜的好心情。
「穿上吧,不然风一吹会感冒的。」广元凌见俞白没有反应,就自己帮俞白披上外套。
说穿了,比起怕俞白感冒,广元凌在意的是湿衣服紧贴著俞白的身躯,俞白浑身湿透的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狼狈,反而像是要拍时装写真的模特儿,风情万种,让广元凌顿时像竖起了全身尖刺的刺蝟,见任何人目光瞟过来他都想攻击。
刚才他就瞪跑了一个该死的路人甲,心里完全不能忍受小白这副模样,再让其他的乙丙丁看见。
与广元凌的心思全然相反,俞白突然松开了广元凌握著他的手。
「我想回家了。」
「为什麽?我家再走几分钟就到了。」广元凌诧异地问,又拉起俞白的手,不愿放开。
「你很烦,我要走是我的事情,你管什麽?」俞白不耐烦地甩开广元凌,冷著脸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广元凌若有所思的凝视著俞白挺得笔直却显得孤傲的背影,莫可奈何地吐了一口气。
「阿~~~讨厌的路人甲!」广元凌烦躁地搔搔头,喃喃自语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俞白在房里躺了一整个上午,只觉得愈睡脑袋愈昏沉,他难受地把棉被拉上整个笼罩住自己,过了一会儿,又受不了闷得人窒息的空气,掀开了一点,辗转反侧,既睡不著,更起不来。
「儿子,来吃午饭了,吃完饭跟妈妈去教会好不好?」俞白的母亲打开房门,走到俞白的床边,掀起俞白的床被,顺著儿子的头发爱怜地说。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俞白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翻身,有意无意间躲开了母亲的手。
「你已经很久没去教会了,儿子,你是怎麽回事阿?从你上了大学以後,每天老是不见人影,好不容易今天在家,为什麽不跟妈妈一起去呢?你知道教会里的人多担心你吗?妈妈也很担心你是不是学坏了。你怎麽会变得这麽不虔诚,你让什麽动摇了你的信仰了吗?妈妈是为你好呀,如果不是神的恩赐,妈妈就不会有你这个孩子,你应该要感谢……」
「你说够没有?那是你们的神,你们的信仰,不是我的。」脑子里晕眩得像是几百座钟响,耳边母亲满是关切地叨念,更让俞白头疼愈裂,烦不胜烦地坐起身,不耐地冷言道。
啪!
俞白让母亲打了一个巴掌,他却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嘴角甚至勾起了嘲讽地笑。
「儿子,对不起,妈妈不是有意的。你怎麽会说出这种话呢?以前你不会这样的,你是不是让什麽给迷惑了…你是怎麽了?跟妈妈说阿?不要这样吓妈妈……」反而是俞白的母亲,惊慌地搂住儿子,一下摸摸儿子浮起红印的脸颊,一下子又讶异那烫人的温度,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不舒服,我自己去看医生就好。」俞白不著痕迹的拨开母亲的手,起身穿了外套就向门外走。
「儿子,你等等,妈妈带你去。」俞白的母亲慌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跟上。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俞白只是回头淡然地说,留下还在找钥匙、皮夹的母亲迳自出门了。
***
俞白一个人独自走在街上,他觉得不舒服,头脑还是昏沉的,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像海市蜃楼,在真实中更显得模糊,他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只是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漫无目的随性走著。
双手插著的口袋,里头空空地什麽也没有,俞白才发现自己什麽也没带就出门了,唇角勾起不知为何的笑,也没有再去想,他并没有真的要去医院,也不想去哪,就这麽走著吧,这样也很好。
只是觉得很热,不知道是因为正午十分的太阳,还是因为自己浑身都在发烫,不过这样也很好,因为他的脑袋已经烧的像是过度运转的机器,不能也不需要再思考。
走著,俞白的脸上突然一点冰凉,湿润的水珠顺著曲线滑下脸庞。
他楞楞地望著天空,当午後雷阵雨滂沱而下,他才知道下雨了。
下雨了,早上还是大晴天,太阳志气高涨的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光芒,不过半天,就又打雷又下雨,变天也只不过是那麽一瞬间的事情。
俞白的唇角又扬起了似笑非笑的讽刺性笑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
比起街上奔窜的路人,俞白却无视淋在身上冰凉的雨水,悠然地漫步在雨中。
路经一间便利商店的时候,从店里头飘出来的冷气,令他反射性地缩了缩身子,望向店门口,突然间被定住了似地,停格在原地。
「小白!你怎麽在淋雨阿?要是感冒了怎麽办?」广元凌买完午餐要吃的便当,和一堆有的没的零食,一出便利商店打开伞,就看见俞白站在雨中望著他的身影,那双看著他的猫眼睛有些错愕有些失焦,甚至没有一点生气。
广元凌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去,撑伞替俞白遮雨,不顾俞白浑身湿透,便将他拥在怀里,只觉得才一个上午不见,小白似乎整个人都憔悴许多,单薄的令人心疼。
「我早就感冒了。」见广元凌紧张兮兮的样子,俞白反而不甚在意地笑了。
好奇怪,为什麽自己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笑呢?俞白心里浮出一丝疑惑,却没有再多想,没有异议地任由广元凌带他回家。
***
才刚踏进广元凌的家,广元凌马上拿了一支温度计塞进俞白的嘴里,刷地又冲去浴室放了一整缸的热水,然後二话不说就把俞白推进浴室里,其速度简直媲美超人特攻队的飞毛腿儿子巴小飞。
「三十七点五度,还好…小烧而已,你赶快洗澡,浴袍在架子上,我去药房帮你买药,去去就回,你不要乱跑,一定要等我回来喔!」广元凌取出温度计看了一下温度,见俞白发烧不甚严重,才稍稍安心了一点,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怕他一回来俞白却不告而别。
「我要走就不会跟你回来了。」俞白见广元凌紧张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不知道为什麽,这家伙平常老是惹他生气,可是在他最难受的时候,他一见到广元凌就会忍不住扬起唇角,无法抑制地想笑。
等广元凌踏出了浴室,俞白脱掉湿衣服,便把自己泡在浴缸里,背贴著浴缸,无力地滑入水中。
温热的液体包围著他,他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也包括著自己的泪腺制造,直到脑子里晕得发烫,甚至比一缸子冷却的水还要更烫,才慢条斯理,摇晃著起身。
打开浴室的门,俞白靠著门缘,有些失神地看著广元凌一下打开药包,一下倒热开水又加冷开水调温度,好不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又勾起了唇角,不带任何讽刺意味,自然甚至是无意识地,笑了。
「小白,你没事吧?」看俞白靠著门边,不发一语的凝视著他,广元凌以为俞白快要晕厥了,放下水杯,著急地冲上前。
「广元凌,你画我吧,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怎麽样的?」俞白淡淡地微笑,当著广元凌的面前,拉开了浴袍的结带,宽松浴袍瞬间滑落,无依地挂在俞白的两肘上,敞开的两襟几乎遮不住刚出浴後微微泛红的雪白胴体。
09
「广元凌,你画我吧,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怎麽样的?」俞白淡淡地微笑,当著广元凌的面前,拉开了浴袍的结带,宽松浴袍瞬间滑落,无依地挂在俞白的两肘上,敞开的两襟几乎遮不住刚出浴後微微泛红的雪白胴体。
广元凌征征地看著俞白,勾勒在那薄美唇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竟比哭泣还要令人心疼。
他伸手将俞白拥入怀中,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微微一震,缓缓收紧双臂,将那纤细单薄的人儿环得更近,近得连心跳声都融在了一起,鼻息间盈满飘邈的香气,如此温暖如此靠近。
俞白静静地靠在广元凌的肩膀上,任由自己什麽也不想地瘫在广元凌的怀抱里,缓缓和上眼帘。
在这静谧的小空间里,寂寥空阔的天地一缩再缩,最後只剩下这个人的怀抱,有一种令人放心的温暖,有一种让人眷恋的真实感,自我意识即将消失的前一秒,这个人有力地环抱住了自己,於是,存在。
他不知道为什麽广元凌要抱他?可是他并不意外的是,自己的确需要这个拥抱。就算不想承认,可是他连拒绝的念头都产生不了。
似乎只要在广元凌的面前,他就不能够维持自己置身事外的冷淡,广元凌总是知道怎麽招惹他最真实的情绪;所有的坚强武装,一碰上广元凌,就会像太阳下的极冰,再多的保护也会融化。
他知道这个人已经看透了自己,甚至比自己还知道怎麽对付自己,想要哭想要笑,他自己做不到也决定不了,可是广元凌偏偏就知道,怎麽让他产生那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能拥有的感情。
他没有办法推开这个人,甚至……他发现自己开始逐渐习惯,不自觉地依赖起他。
他很害怕,为什麽会想要依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一旦将自己割出了一部份,分担到另一个人身上,那麽失去他的时候,势必也将失去那一部份的自己吧?
可是他真的觉得好累……不想再一个人承受自己的负面情绪,当世界毁灭一片黑暗的时候,当他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也许有一个人帮他开灯,牵著他的手前行,会比较好。
「吃完药再画好不好?」轻轻地退开,俞白的身体因为轻微发烧,所以仍然发烫著,但是那雪白的长发已经冰凉,还带著湿意,广元凌担心这会加重俞白的病情。
「嗯。」
脑子昏沉沉地,又转过了好多东西。
俞白蜷缩在红色的长沙发上,接过温热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啜完,才拿起水杯,一口吞下化学味浓重的药丸,闭上眼睛,顺从地让广元凌拿吹风机吹乾他的头发。
吃完药,俞白侧躺在沙发上休息,眼睛盯著拿著铅笔认真素描轮廓的广元凌,看他边画边啃著手里的红豆面包,才想起他一直忙著照顾自己,连午饭都还没吃。
「广元凌,你为什麽要对我好?」他想知道,广元凌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麽,他不觉得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会不需要理由。
以前不问,是因为他压根儿不想在意他,他不想付出任何的自己,也不想和广元凌有任何的更深入的关系。
现在他问,是因为他也想要他,他想从广元凌那里得到,他期望自己也能够得到的,所以,如果广元凌要的东西他付得起,他就给。
「因为我喜欢你阿~」广元凌回答的很自然,抬起脸朝著他笑了笑,又叼著面包低下头。
好模糊的答案,俞白想,可是他却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唇角,他并不讨厌这个答案。
「广元凌,我们再来谈笔交易吧。」拉过一缕发丝,绕在指上,又松开,抓著发尾在摊开的掌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著,俞白尽量让自己说话的态度,好像在谈论天气。
「谈…什麽?」广元凌有一点错愕的抬起头,嘴里还咬著红豆面包,说了一个字才发现,吐出面包继续问。
「我想要你……」俞白思索著,其实他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想从广元凌身上得到什麽,或著说,他不知道该怎麽具体的形容,那件事物,可是他确切的知道,如果他想要,也许他就只能从广元凌的身上得到。
「尽管拿去吧!」广元凌先是吓得瞪大眼睛,他还没搞清楚这是一个未断句,兴奋的马上站起身,很开心地回答。
「呵…你在说什麽阿?我话都还没讲完,你又不是货架上的红豆面包,随便我拿了去结帐就好。」俞白看广元凌一副怕他出尔反尔,大有『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模样,实在是忍俊不住,捂著嘴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是很喜欢在别人话都没说完前,就轻易开口承诺呢。」俞白促狭地眯起眼睛,半玩笑半讽刺地打量著广元凌说。
「我只对你这样,因为不管你要求我做什麽,我都不想拒绝,我会尽全力为你做到,所以……其实你也不用问我,直接开口向我要求就好。」广元凌放下画笔,很认真地说。
「嗯嗯~」俞白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还是谈交易吧,你我都有所得。」
「啧,小白真是无情,一般人听了都会感动吧?你至少装一下给我看嘛。」广元凌哀怨地说,端起桌上的热可可喝了一口,这才感觉被射了一记冷箭的心,好受了一些。
「我很懒的……你不知道吗?要我因为你对我的付出,我就毫无保留的送上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跟我玩迂回的游戏,直接跟我要,给得起我就给你。」俞白慵懒地换了个姿势,侧著身子凝视广元凌。
用一般的人情世故来看,他的确是一个有点无情的人。不过事实很简单,他不喜欢那种说是『给』,其实是要人家『还』的事情,既然不是无条件的,既然希冀会有回馈,那麽就『卖』,就『交易』。
不是什麽他都想要,所以想从他身上得到,也要他愿意换才行。
「什麽都可以吗?」广元凌的目光霎时变得犀利,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嗯,只要我有。」俞白点点头。
「可是……我比较喜欢自己去赢得,而不是换取。不是什麽都可以交易的,你知道吗?小白。」见俞白这麽乾脆地模样,广元凌反而像个小孩子,露出要强的性格,语带深意地说。
「不过你可以说说看,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麽,我很好奇。」
「嗯…….我也不知道怎麽说,大概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我就能够得到什麽吧。只是一直是我在索取,对你未免有点不公平。」俞白很认真地想著,最後也只能得到这麽模棱两可的结论。真的要说的话,应该是广元凌身上有一种可以令他改变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