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衣服,贵族残留欲望的双眼猥琐的回望了一眼石屋,才依依不舍的驾着马车里开了小庄园。
周围纹上皱纹的嘴满足的哼着曲,马车缓慢的在树林边缘驶向灯火繁华处。等贵族哼完了一首曲子时,才发觉马车的周围竟出奇的静,不是生机勃勃的恬静,而是死气沉沉、连生物的呼吸声也不存在的寂静。
死寂中,贵族急促的呼吸声压抑在空气一股悄然蓄起的蠢蠢欲动里,马车每前进一米,都伴随着一抹暗笼罩在车下。树林边的草低下娇嫩的头,惶恐的蜷缩着茎叶,漆黑苍穹朦胧的下弦月突兀的被黑云密布的夜空抹掉。
蓦地,头上顶天的参木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是没有月光庇护的黑暗毛骨悚然的乐调。男人惊恐了起来,在一次又一次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吓得挥甩开手上的马鞭,使劲拉扯着马绳,因身后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却又无法知道是什么而胆战心惊。
黑暗似乎不愿意让好不容易到手的玩偶离开,轻盈的踩踏声开始密集,更逼迫贵族绷紧神经。深深夜色下,一双赤红的眸子快速在树丛间移动,紧盯着前方有生命的形体。
踩踏声嘎然而止,夜色再度恢复一片死寂。贵族更加用力的挥动着鞭子,眼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悚。
万物皆沉溺在这暧昧的夜色中,屏住呼吸等候窥视着野兽狩猎的生命之火的那一刻--
"啊--!"疯狂的尖叫响彻天空!
黑漆漆的蝙蝠群从树林里蜂拥而出唧唧飞过头顶,一袭飞扬黑色斗篷充斥着视野,贵族从奔腾中的马车摔了下去。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的一刻,他对上了一双染着血腥的冰冷双眸!
冷汗顺着脸滑下,贵族蜷缩着四肢,乱了方寸的看着眼前空然降临的"死神"--想移开畏惧的目光却又被那窒息的、苍白得发亮的美所诱惑。
牙齿咬得泛白的嘴唇渗出了血,贵族止不住的颤抖,当"死神"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时,贵族喃喃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求饶,也似乎是在祈祷,眼神已然涣散,极度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茫然中,冰冷的手指扯开了他的外衣,很快沿着脖子抚上了隆起的青色血管,带着寒气的牙齿同时抵上了他的颈部。
轻轻撕扯开一道血迹,蠢蠢欲动的鲜血争先恐后的被吸取,偶尔漏网的几滴沿着身体的曲线,慢慢延伸进衣服里,滴溅在肥重的胸膛。浑厚的血腥味道让涣散的眸子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芒,贵族反射的伸出手抵在对方的胸膛上,拼死挣扎,乱动的腿企图踢到"死神"。
顽强的心跳渐渐衰弱,肥重的身躯开始僵直,像破碎苍白的破娃娃一样被甩在了地上。"死神"舔舐了被鲜血润湿的唇角,在灵敏的等待生命之火熄灭后,走进了恢复生机的树林。
夜色继续如没上发条的时钟,让万物在怀中沉寂,阴暗隐去了刺眼的血色,仍留在树林那深沉的颜色记忆中的,只有一双明亮血红的瞳眸。
2
这天傍晚,夜月挂上黑幕时,康沃尔城堡迎来了两位客人。一位是多明尼克•克里斯朵男爵,另一位是他的法国朋友,年轻的肯利•尤文塔先生,加上下午来拜访的亚斯狄特尔和黛娜尔,屋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多明尼克•克里斯朵男爵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六岁,刚搬来伦敦不到一年,目前就住在离康沃尔城堡约二十分钟车程的寓所。他自称是个喜爱到处旅行的浪人,个性圆滑温和、慷慨大方、长袖善舞,据说他在伦敦各个阶层都有很多朋友。
八个人用过晚餐后,窗外夜色渐深。饱餐过后,兰帕德吩咐仆人端来餐后的果汁,大厅里众人对谈的语调也趋向慵懒闲散。
"达斯布鲁先生的人品向来遭人唾弃,以钱貌人、欺压农民、吃喝嫖乐他没有一项落人身后,死了也没人会同情他。"昨天"达斯布鲁林间被害"的事件,是这两天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黛娜尔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水盈大眼里闪动着不屑的目光。
这达斯布鲁先生在伦敦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他出生一个大佃户家族,靠榨取农民的血汗供奉着自己挥霍的贵族生活。对伦敦高雅的上流人士而言,他是个恶名昭彰、臭名远播的暴发户,昨天他的死讯一传开,许多人还鼓掌称道、举杯大肆庆祝。
克里斯朵点头表示同意,开口准备爆出一个内幕:"他的死的确大快人心,但因为死因非同一般,现在巡查局里也是人心惶惶。"
亚斯狄特尔有些讶然的看着克里斯朵,问:"克里斯朵男爵您知道这件事?我记得巡查局还没有对外公布吧?"
"别忘了巡查局局长是我的朋友,从他口中得到的秘密你不要怕说自己收不住嘴,因为你一定不会是他第一个去和盘倾谈、捅漏子的人!相信我,不用等巡查局上报教廷,这件事就会被传得满天飞。"
英诺维好奇的插嘴:"达斯布鲁先生的死因?不是被人谋杀的吗?"
"是被谋杀没错,但问题是死因太蹊跷,据说不是一般人所杀。"看见众人不明所以的表情,克里斯朵看向亚斯狄特尔。"听说德古克拉勃医生昨天去过巡查局帮忙检查尸体,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目前所有证据都证明,杀害达斯布鲁先生的凶手恐怕是那暗裔一族,吸血鬼所为啊!"
--吸血鬼?!
"吸血鬼!"英诺维和黛娜尔同时惊呼了起来。
一片抽气声响起,屋子里的人包括仆人,至少有七八个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在被囚禁在奢靡珠宝的城市里,墓园的灯火下,栖息着夜贵族们冰冷的身躯,他们血色的瞳仁,早已代替了藤蔓与罂粟,成全了这个时代童话的华丽乐章。
吸血鬼,永夜的住民,阗暗的舞者......这是人们赋予这一族的名字。在人们的想象中,他们是盛行于这个时代的神秘生物,是骄傲、强大而邪恶的存在。就因为从几个世纪以前,吸血鬼以吸取鲜血、杀害生命的方式第一次为人类所知,直到现在,围绕着他们的故事也同样充斥着浓艳的气氛:古老而优雅、恐怖也残酷,黑暗却华丽,是不死的邪灵,是暗夜的贵族。
一旁的亚斯狄特尔点头接过话茬:"我是应局长的邀请去看帮忙检查的。我们在达斯布鲁先生的右颈上找到两个三厘米深的圆矩伤口,死因是大量失血,整具尸体苍白得可怕,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猜测。"
靠在兰帕德身边的丽莉丝不由自主的抖索了一下,兰帕德安抚的搂了搂她的身子,拍拍手以镇静自己和其他人惶恐的心绪。
"虽然以前就常有吸血鬼出没吸取人类血液作粮食的消息,但这一百年来,教廷已经确认了吸血鬼的存在,并且展开大规模的猎杀行动,最近这类的事件都很少发生了。"
"不发生不代表不存在,虽然因被吸血鬼吸取血液而死亡的人数是不断锐减,但吸血鬼吸取血液时并不一定会杀死供血人啊!其实有许多人有被吸血鬼袭击的经历,但他们并没有死,其中绝大一部分还丧失了被袭击时的记忆。"
瑞梵卓慵懒的偎进沙发,淡淡的问:"如果被袭击又没有死去,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成为吸血鬼?"
"这和人类被吸血鬼吸取血液后失血致死的道理一样,"克里斯朵显然也十分喜欢瑞梵卓挑起的这个论点。"历史纪录,绝大多数人类被吸血鬼袭击后是变成了尸体而不是吸血鬼,所以并不是只要被吸血鬼吸了血就会变成他们的同族。一个吸血鬼想让人类变成同伴,不仅要被吸走他体内的血液,还必须将自己的一部分血赐给对方。"
亚斯狄特尔微笑看着克里斯朵,"想不到克里斯朵男爵对这类种族这么有研究。"
克里斯朵谦逊的笑笑,拍拍朋友尤文塔的肩膀,"尤文塔先生出身教会家庭,他的舅舅和哥哥是都是法国教廷的神职人员,而他也打算不久后回国进入教廷。很多关于吸血鬼的资料我都是从他那得知的。"
"那尤文塔先生可以告诉我们更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吗?也好让我们懂得防范啊。"英诺维自认一向勤奋好学,有学必问。
"当然可以,只是目前防范的机会并不多。"尤文塔道:"先从这种血族的族类开始说起吧。就我们所知血族里一共有十三个族群,还有一个第十四族至今还没得到证实。教廷展开猎杀行动以后,血族为了增加生存的机会,其中的七个族结成密党同盟,其余六族则分别组成魔党同盟和中立派。无论什么党派,绝大部分血族害怕圣水、神器、十字架、大蒜、苦艾酒、死血、木桩、火烧和阳光,这其中能致命的、让血族没有丝毫复活机会的就只有阳光。"
只有阳光?英诺维翻白眼,他花这么多唇舌来说那些没有的东西作什么?
"那其余的有什么作用呢?"
"比如说苦艾,它对血族的作用只等同于酒精对人类的麻醉作用;火烧并不彻底,稍留一块碎片他们就能复活;木桩,将它钉入血族心脏会致使他们沉睡,但只要拔开木桩他们就会苏醒。而且这只是限于后天型的血族,对先天型血族来说,大蒜、圣水、神器和十字架等对他们基本产生不了什么伤害。"
"后天型?先天型?那是什么?"黛娜尔问。
"先天型血族是指由因为家族遗传而觉醒为血族的人。人类中散布着流有血族血统的后裔家族,家族中的某个人因为各种诱因出现了觉醒征兆--连续发数日的高烧,高烧一退他就会成为血族。只是这种觉醒者在觉醒前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通常这样的家族里要相隔好几代才会出现一名觉醒者,法国教廷里就曾记载着一名神父在他四十来岁时,因意外喝了家畜的鲜血而觉醒为血族的事件。"
丽莉丝了解的道:"那么后天型就是指那些吸了吸血鬼血变化的吸血鬼了?"
"吸血鬼之间也存在互相厮杀吧?"瑞梵卓端坐起身子。"他们一定知道让自己族人死亡的方法,不一定是我们用的方法。"
"的确,凡是成社会就一定存在纷争厮杀,只是就人类而言,目前只知道这几种方法。"尤文塔喝了口咖啡润口后又说:"这些血族没有心跳、没有脉动,但并不代表他们‘死亡',我们基本认为这是一种静止的现象和状态--一切都停滞在他们变化的那一刻,不会苍老、没有自然死亡。还有极少数的一些血族,譬如第十四族之类的各种传说还很多,血族里或许仍存在连他们自己也无法参透的异类,总之我们对他们的了解还不足够。"
兰帕德思索了一下,有些担忧的说:"如果达斯布鲁先生的确是吸血鬼所杀,这会不会是代表吸血鬼的猎食行为再次猖獗起来?那黛娜尔和瑞梵卓的订婚宴会需不需要推迟举行?"
"订婚宴会!"克里斯朵轻呼起来,蓝色的眼睛透着某种莫名的光芒直直凝视着瑞梵卓俊美的脸。"这天大的好消息兰帕德您竟然瞒着我!什么时候举行?"
"初步定在下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只是想找个时间正式对外宣布他们的关系,要改期也不难。"兰帕德看向一对未婚夫妻问:"你们俩觉得怎样?如果决定改期,我明天就找卢卡缇斯伯爵商量。"
听及自己的婚事,黛娜尔难得的忸怩矜持起来,半天不愿出声,一味羞涩的偷瞄揣摩瑞梵卓平淡表情下的心思。
"只是一场订婚宴席,没必要推迟时间。"瑞梵卓开口回答,平淡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也不夹带喜悦或担忧。
他的话音刚落,英诺维就瞅见黛娜尔一直紧绷的脸焕散出欣喜释然的笑容,他暗自用手捅捅她的背,向她眨了眨眼表示祝贺--哥哥没有拒绝正式订婚,那就代表他愿意娶黛娜尔,她也不必再对哥哥是否爱她、愿意娶她这些问题揣揣不安了。
话题就此被导入订婚宴会准备的细节上,不再是年幼没有经验的三人能打岔的话题,英诺维沉默而愉快的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长辈的谈话,棕色的眸子悄悄瞄向亚斯狄特尔。
亚斯狄特尔似乎察觉有人看着自己,回头对上英诺维的目光时,温雅的笑容再次浮现在他俊美的脸上,那笑容,像是被尘埃掩藏了几百年,几千年的沉敛,有一种与贵族式矜持傲慢的笑容完全不同的、独特含蓄的高贵。
除非不看、不去感受,否则没有人能轻易躲过这笑容的魅力,英诺维按耐住自己乍喜的波动,鼓起勇气,决定把心中转了数十遍的话问了出来:"德古克拉勃医生,明天......不,哪天都好,我可以去您家吗?我对医学非常好奇,希望能去您家看一下相关的书籍。"
兰帕德惊讶的问:"英诺维,你想学医?"
"......只是有些兴趣,想先了解了解,如果喜欢了说不定会认真去学。"暗自吐吐舌头,他没说谎,自己的确是准备去了解,不过是了解那些书籍的主人。
亚斯狄特尔深深看了英诺维一眼,爽快的回应了:"可以啊,我非常欢迎,说不定英诺维少爷是学医的好苗子呢。"
英诺维放下心来,愉快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切都往那么美好的方向发展着!哥哥与黛娜尔将要正式订婚,而自己,也决心踏出第一步。他想要亚斯狄特尔,虽不清楚自己想要他的什么,或者是温情,或者是友情,也或者是......爱情。
结果会变成怎样他没有多想,可是此刻,他只想挺身追求自己心中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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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经过皇宫再行驶了约十五分钟,便载着英诺维来到了亚斯狄特尔的寓所。
下车驱走车夫后,英诺维顺着寓所小庭院内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径走向深处,花木掩映中,赫然出现了一座精致的哥特式建筑。冷硬的厚重门板,繁复的雕花石墙,精美的玫瑰宙,尖耸的两座石塔,虽然比起一般的贵族寓所来说,它小了许多,但并不因其精致而失去了它傲慢的线条。
"欢迎,"打开门,亚斯狄特尔温柔的笑容就展现在眼前。"您是这里的第一位客人呢,进来吧。"
"我是第一位客人?"英诺维狐疑的笑着,探入小脑袋往里面看去。
大厅的色泽并不是鲜焕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明净而细腻、简约但高尚的沉静,家具、摆设、壁画、吊灯乃至地毯,所有一切都纤尘不染。摆脱了贵族式的富丽堂皇,寓所的装饰流畅出一种自然而平淡的氛围。
"您的家很......舒服。"英诺维赞叹的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良久才找出个适合的形容词来形容。"和哥哥的卧室......有些相似。"
"瑞梵卓少爷的卧室?"亚斯狄特尔将一杯咖啡交到他手中。
"你可别以为哥哥的房间会很华丽。"英诺维皱皱鼻子。"哥哥现在的卧室其实是去世的维亚乔拉夫人生前所住的房间,听爸爸说,哥哥与维亚乔拉夫人的品位很相似,所以卧室也一直维持着维亚乔拉夫人去世前的模样。"
"我只是好奇,您曾进过瑞梵卓少爷的卧室吗?"
"就进过一次,不过当时卡洛茨很快就慌张的把我拉了出来。"
康沃尔城堡里仆人分工极细,作为总管的卡洛茨对仆人的管理严刻规序,就算再大而化之的人,也能被他扭转成规矩小心。而整个城堡里,若四位主人意见分歧时,卡洛茨和一群仆人首先听从的,绝对会是哥哥的命令。
那个卧室,是哥哥的禁地,除了爸爸、妈妈和他外,它允许任何人进去。对于年少的他,那卧室闪现着童话故事蓝胡子里最后那间神秘而血腥的房间一样的新奇与诱惑力,他趁哥哥不在家时闯了进去,然后遭到卡洛茨几乎是无礼拽扯的拉出房间,可见仆人们对哥哥是多么的畏惧。
看着哥哥时,人们总是可以轻易闻到那种高贵优秀的味道,同时也让他明白自己和哥哥有多么的不同--他邋遢、不修边幅、永远不懂得要怎么轻曼说话......不像哥哥,不像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