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眉如黛

作者:眉如黛  录入:11-26

小琉急忙又打开其他几口箱子,或是上等的胭脂水粉,若是华美的珠玉首饰。珠光宝气,映得满堂生辉。登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反身将桌上茶碟碗筷,统统扫到地上,一片狼藉。小琉站在身边也不敢劝,默默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连城在秋後祭祀的前一天才过来。这一天中午,小琉好不容易劝下登宵吃了几口饭,正闭目养神。那几口箱子早被小琉藏到床底,眼不见为静。小琉眼见瞟到连城进来,赶忙行礼叫了声:"皇上。"登宵恍若未闻,依旧闭著眼睛。连城挥了挥手,让小琉退下,小琉担心的看了一眼登宵,才转身出去,合上了门。
连城看登宵几日不见,面上愁苦却变得愈发浓烈,心中一动。趁著他合眼,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我做错了什麽,你要这般折辱我?"登宵任他亲著,闭著眼睛问。
"你换上女装,父母地下有灵,方认不得你。到那天你偷偷跟去再久也无妨。何况只有我带上一个女人出门,别人才无从置喙......"连城吻得越加放肆,开始下移,咬著登宵的颈项。登宵微扬著头颅,说:"你是皇帝,带什麽人,哪里容别人说三道四,你分明是......"
连城在登宵锁骨上狠狠一咬,道:"你既然又求与我,便只管照做,又有什麽好‘说三道四'的呢?"
连城见登宵沉默,於是放开了他,说:"今天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替你打扮,你藏在轿中,别人也看不到......你又有什麽好气恼的呢?我只是不放心你,我怕你逃跑......你若是女装,我才放心些。那东西累赘不便,你想逃也逃不远。"
登宵一震,几乎便要放弃了这次计画,终究压了下来,只是苦苦问了一句:"我一直想知道,为何只有我才无脸见列祖列宗......你难道不是?"
连城笑了,这笑容有些复杂的味道,连城说:"我也无脸,可是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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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的那天,登宵从床榻上起来,连城已经离开了屋子。床底下的箱子被他重新翻出,一套女装被挑了出来,放在床边。蓝底素花百褶裙,青衣衬里,还算是比较保守的式样。登宵看了几眼,只恨不得睡死过去。
抱著头又躺了半柱香的时间,小琉犹豫的扣门道:"三爷,该起来了,四爷走时吩咐我替您换了衣服,他一会就来......"
"进来吧......"登宵有些无力的应道。
小琉小心的推门进来,见登宵半撑著身子,厌恶的看著床边的衣服。也是些微的叹了口气,劝道:"爷,你忍了这回,只要到时候逃了出去,哪还会受这样的耻辱。"登宵点头说:"也罢,这账终有一日我会还他。"说著,便坐了起来,小琉心领神会,只将那衣服罩在外面,替他穿了。
那衣服到底也算得上颜色素雅,尺寸也选了宽大的。纵使登宵戎马生涯练出一身较为高大的骨架,也没有什麽不协调可言。小琉顿了顿,手指捻起一缕登宵披散的发丝,终究不忍心为这个骄傲的人梳什麽时兴的发髻,犹豫良久,才在他脑後盘了一个小小的流云髻,大半青丝都垂在肩上,拿青玉簪子别了,再整了整登宵额前的碎发,理在一边。登宵虽是男身,但此时易服装扮,又眉眼轻垂,眼睑微合,乍眼看去,已是个略显高大的清秀女子模样。
连城早已过来,也不打断,只是按照老样子,倚在门边静静的瞧。见小琉停下手来,才开口问道:"怎麽,这就完了?不插些珠花金坠,抹些胭脂水粉吗?"
登宵听得浑身一颤,只觉心中悲愤难言。连城却慢慢度过来,手持了眉笔,仔细打量著登宵眼帘紧闭,眉头微锁的模样,只觉那五官粗看不觉惊豔,近看却无一处瑕疵,越看越是清俊精致,尽无处可下笔,良久方叹道:"原是想替你整整装容,细看时,却又不知道该整哪里......"说罢手已经触上他的眉毛:"罢了,不惹你了,就这样吧。"
登宵心里方松一口气,惊觉身子被人打横抱起,眉梢愤怒的挑起,刚要怒駡。只听连城说:"你也不想此番出去,被那几个旧部看见了吧,莫说你一手练出来的禁卫军,就算是朝堂之上,也还剩几个我没铲除乾净的主。你既然不肯施些脂粉,便难保不被他们认出你这番模样。"
登宵强忍怒火,低声道:"难不成我还要劳驾圣上抱我一路?"
连城说:"我抱你去王轿就好。祭祀时,你有什麽想看的,便从轿帘後掀开一角看便是。"
登宵听了也不便言语。连城的身形数年前便已比他高大,这一抱,倒也不觉登宵与女子柔弱娇小甚是不同。在宫门等候的百官侍卫,只见连城抱了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加上登宵把头埋在连城胸前,姿态甚是轻昵,诸人皆以为是哪位新近得宠的娘娘,都不敢多问。
直至上了王轿,放了门帘,登宵才从连城身子里挣脱出来。王轿里装饰极尽华美,宽大柔软,垫了厚厚的波斯地毯和丝绒的被褥。登宵习惯性的离连城远远坐著,随手将鬓边一缕过长的发丝别在耳後。连城笑著看著他,抱膝坐著,有些难得的稚气模样。
一路上,登宵眼观鼻,鼻观心,一直默默无言,心中却暗自思量,不知自己那二哥打算何时来营救,何地营救,心中苦苦等待。结果直到轿身些微摇晃著落到地上,已到了郊外祭天台,也没等来什麽风吹草动。直到连城拍了拍他的头,出了王轿,登宵仍是心下忐忑,生怕这次又是空欢喜一场。思来想去许久,终於放下这个念头,掀开帘子一角,偷偷打量祭祀情况。
他还记得以往祭祀时,大皇子早夭,连城乃是庶出,又是排名最小的皇子,时常受些冷落,并不常出席祭祀大典,只有他和二哥,锦衣华服,意气风发,跟在父王身侧。而今日,自己幽於粪土之中,生不如死,本应继承王位的二哥驻守蛮荒之地,进来虽有左迁,也从未迁进过京城。谁料得到头来,却是这个当年温文儒雅,对人谦和有礼,一副兄友弟恭模样的李连城成了九五至尊,握六合而制宇内,执扑敲而鞭笞天下。当初倒是从未想过那个容貌秀美待人谦和的四弟心里面存了这番争王逐霸的念头,不然一心辅佐二哥的他,怎会容得他留下一条命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怎样的权谋手段,让一场宫变发生的有理有据名正言顺。更不知道是怎样的帝王绝学,让天下百姓再无怨言,蛮荒臣服,四国来贺......登宵想,若是二哥当年称帝,能做的,也不过如此吧。
透过轿帘的一角,登宵远远看著今日穿著正装朝服的连城,束著高高的朝天冠,冠前珍珠坠随著连城走上祭天台云梯的动作而不停晃动著,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明豔的耀眼,像是阳光都照到了他一个人身上,更衬得他唇如含朱,面如冠玉。登宵看著连城登上了祭天台,俯视千里江山,万民朝服跪拜的时候,登宵自己也似乎被那道影子晃伤了眼。
连城朗声读著祭文,然後把祭文在火中付之一炬。接下来万岁之声滔天响起,震耳发聩。登宵几乎模糊的想起自己自十四岁便远赴边疆,浴血杀敌,生死不惧,不就是为了换这样一个太平盛世吗?既然如此,谁做皇帝,似乎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登宵想,若不是因为做不成皇帝的是二哥,若不是因为做成了皇帝的是他,若不是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想起他强加给自己的所有耻辱和污秽,登宵恨的牙齿发痒,连打在轿门上的拳头,都无力的紧。

轿门再次被人掀开,连城一脸不耐的钻了进来,将修长的手脚尽量的在软塌上伸展,轿身摇晃著被人抬了起来,连城小声咒駡几句这天出奇炎热的太阳,突然发现登宵有些苍白隐忍的面容,疑惑著问道:"你又怎麽了?"
登宵把头转过去,盯著连城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我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我在想我怎麽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记得当初......人们怎麽评价我的吗?"
连城冷冷的看了他一会,笑了,说:"当然记得,当年的骠骑大将军,可是‘单骑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呢......说起来,三哥,你还记得我在床上怎样评价你的吗?"
登宵几乎是怒吼了一声,站起了身来,眼睛里都是不再掩饰的怒火和仇恨。连城的眼睛也慢慢眯起,脸上也凝重认真了起来。
就在轿内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阵密集的箭雨从四面八方落下来,十余个轿夫顷刻之间就被射杀。轿身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後再是一阵剧烈晃动,轿子狠狠的掉在了地上,两个人都随著这个晃动有些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互驾的禁卫军立马反应过来,接著是一阵阵拔剑出鞘的声响,耳边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和兵戈交加之声。
两人在轿内对视一眼,连城几乎立马狠狠的拉紧登宵的领口,怒駡道:"我就知道你没安什麽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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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几乎立马狠狠的拉紧登宵的领口,怒駡道:"我就知道你没安什麽好心!"
连城极怒之下,这一抓,使上了全身力气。登宵当即有些难以呼吸,可他功力被药物所制,此时较寻常男子犹有不如,纵使使劲的抗拒退却,犹如蚍蜉撼树,巍然不动。很快,脸就因为缺氧而涨的通红。
连城毫无松手的打算,骂道:"怎麽,我以为你了不起玩玩逃跑,没想到玩的是刺杀!你好大的狗胆,你以为杀的了我吗?"
登宵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这时听到郊外又传来一阵喊杀声,想是这边僵持不下,护驾的援军已经赶到了。登宵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条紫红的勒痕,眼看就要窒息,连城却突然松了手,把他推到一边,转身掀开轿帘去窥看形势。
登宵护著脖子,拼命的喘息了一段,咳了几声,恢复了点力气,盯著连城的背影,想到自己往日受的种种屈辱,还有刚才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心里怒不可遏。他只是要逃,杀连城的事情根本没打算过假手於人!
你不是想我杀你吗!那麽好吧,我现在就亲手杀了你......登宵极怒之下,心里转过一个凶狠念头。不及思量,双手就仿佛自己有思想般的附上了连城的背脊,猛然发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将连城推出轿外。
连城反应不及,被他推了出去,在跌落的时候震惊的往後看了一眼,眼神里有惊讶,有愤怒,还想还有一点别的,紧接著连城的後脑狠狠的撞在御道坚硬的石板上,身子微微弹起来又落下去,那双盯著登宵的眼睛无力的闭上了。脑後淡淡溢出一层血迹。
两方人马因为这场变故,都停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後,众刺客将弓弩都指向连城,万箭齐发,护驾的士兵首领大吼一声:"皇上......!!"飞身护在连城身上。霎时万箭穿心而死,京城禁卫在一瞬间方寸打乱,被打的措手不及,连连损兵折将,只得慢慢缩小包围,将昏厥的连城互在中间。
登宵一推後,久久没反应过来,半天才在心里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心里却没半点高兴意思,只希望夺命而逃,远离这是非之地。被这一念催使,又见自从连城被推出王轿後,众人的视线都远离轿中,登宵急忙从後窗跃出,所幸那窗户做得很是气派,极为敞亮,并无阻隔。
拎著群裾一直跑了千余步,才靠著城墙一角稍稍喘息。此时登宵虽鬓发散落,仍是一身女装。远远听到街巷那头传来人声,登宵急欲转身逃走,却发现路尽头乃死路一条。若是往日,那矮矮一堵阻隔,只需他提气一跃,便可轻易跳过,可如今这矮矮的阻隔,足於令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人声渐渐近了,登宵猛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可都找遍了?他只比我矮半个头,应该穿著宝蓝色的袍子,也许也是别的颜色,应该就在随从的队伍里。"
随行的士卒答道:"二爷,都找遍了。不过据探子回报,王轿中本还有一人,应该就是他把四......昏君退出轿外的,想必是三爷。可又有传言,轿中的是一位得宠的妃子。不是孰真孰假。"
登宵闻声大震,听声音那分明便是他两年未见的二哥,李凌云。他开口欲唤,却又猛然闭嘴。他自幼便跟著二哥凌云,一同读书练剑。凌云天资聪颖,有经天纬地之才,登宵却只懂舞剑杀敌,不通文墨,遂对凌云心生仰慕,加之大哥早夭,小小年纪便生出了辅佐二哥开创盛世的念头,对凌云除了兄弟之情,更曾有过其他的懵懂念头。只觉他二哥无一处不好,无一处别人能及。不料後来被连城桎梏宫中,这份仰慕也随之放弃,可此时此刻,登宵却无论如何,不愿意让凌云看到自己身著女装的狼狈模样。
死也不愿!
凌云走到他身前十余步,"咦?"了一声。身後士卒立马将登宵团团围住,登宵低头不语。巷子里光线本就昏黄,凌云粗略打量了他一番,道:"瞧你衣物华贵,想就是和圣上一同出行的妃嫔了。"见登宵不答,凌云转过头去,说:"你既然瞧见我了......我就不能放过你,怪就怪你命不好。奇怪了......找来找去都没有,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出来?"
周围士卒有些淫秽的打量著登宵,有一个人忍不住对凌云说:"二爷,兄弟们忙了一通,都累了,这个女人就给小的们玩玩再杀,成吗?"
凌云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再说什麽,独自转身,说:"玩完了记得灭口,别误了事。"
登宵悲愤交加,几欲昏倒,那些士卒的手已经开始抚上登宵的脸颊腰侧,自己手脚无力,哪里挣扎的开。此时哪里顾得上许多,只见凌云渐行渐远,大吼一声:"哥!......"
话未吼完,头颅已经被一个士兵将压了下去,腥臭的性器转眼就硬塞到他口里,群襦眼看著就要被解开,压著他的手却突然松开了。在死亡一瞬受到刺激又涨大了几分的丑陋性器被一个人凶狠的拔出。登宵乏力的倒在地上,拼命的呕吐,像是要把肠子都呕出来。
"小宵......小宵......是你吗?"登宵无力的抬头看了一下去而复返的凌云,只见凌云面色苍白,鬓角微汗,喘息急促,方寸大失。洁白的衣襟上染满了刚才士卒的血迹,那一招"瞬杀",一步能杀百人,剑招凶狠毒辣,本就极耗体力,可凌云此时神情,分明与体力损耗无关。
凌云见登宵发丝散在肩背,衣襟凌乱,双目空洞无神。只觉肝肠寸断,百转千回,伸手将登宵搂入怀中,一个劲的自责,道:"小宵,都是二哥不好,都是二哥的错......是二哥考虑不周,没认出你,连累你受苦。小宵,不要难过,二哥已经全杀了他们......"
登宵慢慢的回过神来,苦苦一笑,说:"你都看见了,我这副模样,哪里还是当年伴你策马杀敌的李登宵?"
凌云说:"不,你只能让我越发悔恨自己当年劝你入宫,越发怜你疼你......"
登宵慢慢的推开他,说:"我只以为我不再是李登宵,没想到你也不再是李凌云了。当年的凌云,手下如何会有这样的兵,如何会纵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
凌云面色大改,说:"不!我只是恨那连城......他既然如此辱你,我为何不能对他妃子......"
登宵看也不看他,叹了口气,说:"二哥,我还是回去吧。他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我原以为,你若是单单劫我,以小琉武艺,逃离宫门,应是不难,可如今没想到你的目的是刺杀他,城门封锁,盘查严密,我不能眼看小琉坐以待毙。"
凌云脸色变了又变,最後回复成他一贯的缜密和冷静,长叹道:"都依你。你从来就是这个倔脾气,别人劝也劝不了。他若是死了才好,若是不死,再欺凌你,我便整顿起兵,挥军南上。"
登宵看著凌云的眼神,也慢慢温柔了下来,登宵说:"二哥,从小到大,别人都知道我性子硬,从没一句软话讨我欢喜,唯有你照顾我,事事顾我周全,我很承你的情,当年你劝我入宫,我不怪你。你刚才见我对我说的话说的不错,这都是命,我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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