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谦君润如玉[上]

FANY安慰着自己，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BRIAN还会端着早餐对他笑的一脸灿烂。

覆手为雨（上）
12月的纽约下了一场瑞雪，气温骤降。
随手将屋里的暖气开到最大，FANY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结霜的窗口向外望着。
圣诞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街上随处可见堆砌的雪人和活泼的孩子打着雪仗。有的家庭甚至已经提前在庭院里竖起了圣诞树,装点起来。
银装素裹的世界，反尔不似平日的冷清。
他的心里却没沾染一丝过节的喜悦，幽幽的空出一个洞。
那个人。。。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会躲在哪个角落？
自那晚恶梦醒来，仿佛验证了他的不安，BRIAN彻底失踪再没有出现。
他不但断了跟他的联系，连晴美和LIO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他仿佛是铁了心的离开，没留一丝眷恋。就如同一屡游魂在人间蒸发，杳无痕迹可循。
FANY将杯中残余的咖啡一饮而尽，不打算再挂心BRIAN的事情。
如果他有心，如果他对他们还有信任，又何必走的这样干净？
他该后悔将一切都揭破吗？虽然晴美和LIO都说，以BRIAN的性格绝对不会跟李路做出藕断丝连的苟且之事。
他还是，不够了解他吗？
床边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顺手拿起看了一下上面的号码，是义父。
"义父，您有什么事情？"
。。。。。。。。
"是的，我明天会准时到。需要准备什么祭品？"
。。。。。。。。
"是，我会好好准备。"
挂断了电话，FNAY沉思着，原来又到了义父祭拜故人的日子。
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自动想起这件对义父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年却因为BRIAN分了心神，居然要义父来提醒他。
他应该好好打起精神来了，他的生命里除了BRIAN这个朋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用心去做。
BRIAN的行踪，就交给LIO他们来费神吧！
※※z※※y※※z※※z※※＊
纽约市郊 公墓
静寂的墓园里衰草遍地，稀稀落落的十字架被白雪覆盖着。
一样的芸芸众生，一样的落地生根。生前的浮世繁华，恩恩怨怨，都逃不过生命注定的寂寞归宿。
身穿黑色大衣的尹赫缓步走在公墓蜿蜒的小径里，身后跟着FANY和平日身侧的几个亲信，还有玄智等几个可靠的小弟。
墓地里的墓碑都已经被薄雪覆盖，无从辨认出照片和墓志铭。尹赫却还是有自信不会走错，因为那两个比邻而居的墓碑的位置，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行人随着尹赫在两个亲密依靠着的墓碑前停步。
尹赫蹲下身体，用手扫去墓碑上面的浮雪，露出了黑色的花岗岩。墓碑上没有留下任何墓志铭或照片，除了两个漆金的名字之外，只简单雕刻着一对白鹭的图腾。
FANY将怀抱着的两捧黑桑屈身献在两座墓前，深深鞠了一躬。
按照义父的吩咐，他数年如一日的只准备这一种花来祭拜这两个身份神秘的故人。
他曾经问过义父黑桑的花语，原来是，生死与共。这种强烈的感情可以适用于兄弟，也同样适用于情人。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他不知道他们是谁，却已经祭拜了他们十多年。义父从不跟他提起这两个人的身份，每次扫墓却让他必到，仿佛这两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一样。
黄伦硕，朱珉奎。。。听上去似乎是两个男人的名字，可是那对白鹭的图腾又是专门用来铭记爱情的标志。
到底他们，跟义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或许有一天，义父觉得时机够成熟，会将这一切讲给他听。
阴霾的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雪，尹赫矗立在雪中静默着。FANY他们也都大气不喘的立在一旁，等待义父凭吊的结束。
一片静寂中，忽然有靴子踩踏雪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FANY侧头看去，浑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穿大厚羽绒服的男人。那人在隔着他们一米远的墓碑前停住，献上了花，然后就默默抽起烟来。
他回过头不再注意，心下却觉得那抽烟的姿势仿佛在那里见过似的。
那男人一支烟抽完，缓缓向他们的方向走来，带着绒线帽子的脸在厚大衣的包裹下看不清面目，手很畏冷似的揣在怀里。
在他们错身而过的瞬间，他的余光瞄到一直乌黑的手枪被掏了出来，毫不迟疑的指向义父。电光火石的霎那，他将义父一把推开。
子弹只擦过尹赫的胳膊，弹在黑色的花岗岩上，激出了紫红色的火花。
FANY敏捷的旋身跃起踢掉那人手里的枪，接着一枪击中他的脚踝，男人应声受痛跪倒。玄智机灵的将他落在地上的手枪迅速拾起，顶在那人的太阳穴。
受伤的男人也不挣扎，蜷缩着身体束手就擒。
尹赫已经被其他手下牢牢护在中央，胳膊的擦伤微微灼痛着，目光冷冽的看着地上的杀手。
"凭你的身手想来刺杀我？"
EREBUS的军师，外号为狼犬的男人向那人狠狠踹过去
"问你话呢？！现在想装死也来不及了。谁派你来刺杀我们老板？"
躺在地上的身体没有丝毫垂死挣扎的意愿，只将脸深埋在雪里，传出了发闷的一句话
"杀了我吧！你们没必要知道我是谁。"
狼犬暴戾的沉声低喝
"你以为我们不敢？"
随之一枪击中了那人的手腕，听到了满意的一声呻吟。蜿蜒的血流融化了地面的积雪，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蔓延开来。
狼犬一脚将他的身体翻转，厚重衣物的遮掩下无法窥见其全貌。只能看清一双浓眉紧簇着，似乎因为痛苦而正强自忍耐。
"还不肯说？"
狼犬将一只脚踩踏在他手腕的伤口上，血液越加欢腾的汩汩而出，将男人身下的松散的白雪化成了粘稠的红。
脚下的人愈加闷不吭声，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
狼犬皱眉
"老板，还是个硬骨头呢，您觉得怎么办？"
尹赫撇嘴冷笑着
"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我并不好奇谁派他来的。不过既然能找到这里也算不简单，你就帮我招呼好这位贵客吧！"
FANY听出义父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留着这人的命了。这个看起来经验不足而又年轻的杀手，究竟为了什么要用自己的命来以卵击石呢？
尹赫似乎已经败了兴，向沉默着的墓碑看了几眼，对狼犬叮嘱说
"收拾他不要在这里，别惊动了我老朋友的安宁。"
狼犬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笑
"老板，你知道折磨人是我的看家本领，我会让他好好享受人生最后的这段时光的。"
随手拉起那人的手腕，对着几个手下说
"呆看什么？！难道要我背着他走？"
看着被架起的残破的身体，FANY知道以狼犬手段之狠辣，这个人势必不得善终了。
然而他也没有多余的善心对他产生同情，这样单枪匹马挑战EREBUS的老板，本身就是愚蠢之极的行为。
他瞥了那人一眼，转身打算跟着义父离开。就是这最后一眼，让他的心忽然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那人明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有气无力，隔着满天洋洋洒洒的小雪，居然将强烈的目光深深的看到了他的心底。
那不象是一种恐惧或者求救的目光，反而更像是一种告别的仪式。
FANY对自己摇摇头，不想去理会这样无稽的幻觉，跟着义父头也没回的走了。
一行人走出了公墓，尹赫看着他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
"FANY，你怎么了？从刚才就神不守舍的。"
FANY抬起头，看着义父浑身忽然抖震起来，转身就向墓地跑去。
那个人，是BRIAN！
怪不得他觉得那抽烟的姿势很熟悉。怪不得狼犬踩着他的手腕时，自己隐约看见了伤疤。怪不得刚才那深深的一眼，会让他觉得是告别！
为什么他会这么迟钝，一直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跨步飞奔着，没有一丝停留。
以狼犬嗜血的凶残趣味，也许他还活着。就算被收拾得体无完肤，只要活着就好。
他已经顾不上义父，顾不上BRIAN刚刚意图刺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只想，看见他活着！

覆手为雨（下）
阴暗破旧的仓库内充满了腐霉和灰尘的味道，此刻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味直冲鼻端，让人抑郁的几乎窒息。
冰冷而潮湿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连颤抖都费力，BRIAN的双臂被绑成十字固定在两侧的集装箱上，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痛感。
他的头无力的低垂着，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只剩一片模糊的红。
地上蜿蜒着的小溪是他的血液？他居然可以失去这么多血而没有死。
缓缓闭上眼睛，恍惚看见白光。
那是天堂的入口还是另一个陷阱？会不会醒过来才发现只是美梦一场？
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死亡对他来说居然是一种奢求，原来他所谓的想开不过是潜意识已经彻底打算告别。
他竟然，连自己都骗了！
他好想抓住那片白光，带他去哪里都好。没有爱，没有回忆，没有痛。。。
他却忘记面前嗜血的野兽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捧冰凉的白雪砸在脸上，缓缓融化成冰仞汇入身体的阴冷。
他于是又清醒了，看着面前饶有兴味盯着他的男人。嘴角一丝轻蔑的笑，无论此刻他如何折磨自己，最后谁能战胜死亡？
他终究还是会因为死亡而得以解放，谁也不能阻挡。
狼犬用枪托抬起他的下巴
"小家伙，你究竟在得意什么？刺杀失败，马上就要狼狈的死去。你这么年轻，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
"不死才是我的遗憾，老家伙！"
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头，他清晰而又得意的吐出这句话来。
狼犬笑了
"口气硬撑着不怕死的人我见得多，可是在我手下哭喊求饶的也不少。就因为我有这个本事能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这里的环境限制了我能给你的折磨，不然你是不会有机会表现你的大无畏的。宝贝，现在才是第一步呢！"
BRIAN垂着头没有搭理他，鬼才是你的宝贝呢！你这个阴阳怪气的老玻璃！
狼犬当然听不到他此刻内心恶毒的咒骂，盯着他血流如注的双腕
"我给很多人放过血，这真是一种无聊的惩罚。它的有趣之处在于，当将一种会和血液产生化学作用的药剂涂抹在伤口的时候，你会听见自己血肉腐烂的声音。那么迅速，就像烟火在燃烧。"
狼犬闭着眼睛，仿佛沉浸在美妙的感官回忆里。
BRIAN产生了兴趣
"什么药剂？"
狼犬诧异的睁开双眼，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个将死之人居然还有心情打听这个。接着露出了然的笑意
"你难道还期待着以后有机会将它用在我身上？你大概不知道你现在身处何地，一个墓地旁荒废多年的仓库。现在这个季节只有鬼才会飘荡到这里，所以你也别指望会获救。"
BRIAN哑然失笑
"你还真是胆小，居然担心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报复。我就算知道那药剂是什么，也只会用在我自己身上。"
狼犬质疑的盯着他
"你有被虐狂？"
BRIAN憋不住的乐了
"大概是吧！"
身侧的几个小弟不耐烦的裹了裹大衣，想不明白老大在这个阴冷的仓库和一个杀手有什么值得聊的。狼犬也微微有了些冷意，在握着冰冷枪支的指间呵了一口热气
"你这个家伙命还挺硬，我也等不到你自己断气了。宝贝，看在我还算欣赏你，给你个痛快好了！"
BRIAN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听见这死亡判决书的一刻还是抖了一抖。
他曾听人说过人在死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眼前会浮现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闭起眼睛，想着LIO，李闵浩，晴美，面目模糊的父亲，甚至是曾经对他不错的恩客。。。独独缺了谁呢？
耳边响起狼犬拉动枪栓的声音，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起来，脑中电光火石的出现了一张黝黑的脸。
。。。他在沙漠的落日下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神。。。赤裸着上身在压力井下冲洗自己的样子。。。被他打倒在地时尴尬的表情。。。在雨后的那个清晨躲避的眼神。。。嘟起嘴不愿意吃粥的别扭样子。。。在细雨里温柔的看着他，然后惊慌的一把将他推开。。。
原来，你在我心里住得这么深。。。深到只有死亡才能将你揪出来！
FANY，再见！
仿佛回应着他的告别，他的耳边没有传来枪声，反而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
"BRIAN！"
他惊奇的抬起头，看见遥远的白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模糊的忽远忽近。
FANY？！你为什么会来？
他还来不及出声，狼犬已经替他问道
"FANY，你怎么来了？你说他叫做BRIAN，难道就是杀了李闵浩的那个男人？"
FANY皱着眉头看着BRIAN的惨状。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灰败，头发杂乱的贴附在潮湿的额头。口中呼出的呵气短促而飘忽，血流在他的脚下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坑。
狼犬在他的视线里感知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FANY，你跟他的交情我倒也听过一些，不过刺杀老板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老板既然下了命令，我也不得不执行。你既然赶来了，就替他送别吧！"
狼犬说着举枪对准了BRIAN的太阳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FANY的表情。
"等等，狼犬！你卖个人情给我，以后我怎么还你都行。只要你肯放过他！"
FANY知道自己在做一件蠢事，却又没有别的选择。
还不等狼犬回应，BRIAN幽然的看了他一眼
"FANY，你没必要这样做。即使你今天救了我，难道你义父就会放过我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你就。。。"
"你给我闭嘴！"
FANY压抑着心中的熊熊怒火，谁准你做这些置自己于死地的蠢事，还可以振振有辞的？
BRIAN还在嘴边的话被他的怒吼生生噎了回去，无奈而又疲乏的闭目养神去了。
狼犬几乎哑然失笑，年轻人总是容易栽在一件事上，那就是桃花劫。
面前的男人虽然只是一个身份并不光彩的MB，却可以让EREBUS最有前途的接班人英雄气短。
"狼犬，你开条件吧！"
FANY一副不打算废话的样子。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狼犬已经心念电转的作出了决定。
"FANY，我可以放过他。只要你诚实的回答我一句话，你真的甘愿为他背叛老板？"
FANY呆了一下，他没想过背叛义父。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救了BRIAN，就等于做实了这个罪名。也许他就再也不能回到EREBUS，会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苦恼着，没有发现BRIAN同情的看着他。
等他再睁开眼睛，目光里已经平静无波。
"是的！"
这句话砸在狼犬的耳朵里，也砸在BRIAN的心上，让他的灵魂跟着一起颤动着。
FANY没有理他质询的目光，只是看着狼犬
"你若是肯放过他，我保证带他永远离开EREBUS，不会再回去。"
他知道狼犬的死穴在哪里，就像狼犬知道他的。
他在义父的身边长大并且日渐被重用，几乎算得上半个EREBUS接班人。他也早就成了帮里的这些元老们的眼中钉，他的自动离开对他们来说大概是做梦都会乐醒的事情吧！
他现在唯一可交换的就是这一点了，至于义父，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
狼犬为了他的知情识趣而笑着
"你就不怕我一枪击毙你们，说你为了BRIAN袭击我，这样我不是更省事？"
FANY也笑了
"我在义父身边长大，你想赌赌看他喜欢谁比较多？他或许会相信我袭击了你，但是你同样也要为我的死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