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惊觉一切时,已是无可挽回......
"还记得炎吗?她是......你爱的女子,我们三人,被合称为‘三君'。"蓝迪的神情黯然不已:"她是朱茵一族的王,如火焰一般的美人啊......"
"她现在,连魂魄都已灰飞烟灭了。"痛楚的声音,继续在我心头萦绕。
18 前行之路
魂飞魄散吗......是为了我?
我的眼透过菱形的琉璃窗,望向虚无的彼方。
"她......"我想问,却隐隐感到恐惧。
这一问,就又要和一个呈超级乱麻状态的陈年公案结上不解之缘了。而现在的我要想管这件事,根本就是不知死活了。
"你不必内疚,是她选择了别人,因此惹来暗算,说起来,应该是她对不住你。"
又是......我被舍弃吗......
恍恍忽忽中,听到他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用"贯顶术"恢复作为神族的记忆和传承,但,却是必须放弃在这尘世的一切。
一切吗......可我,我的人生是在这里的啊!
哪儿有所谓的乐土呢?天界?也不过的和人间相似的怨恨和贪婪,所谓神族的高不可攀,超凡脱俗,不过是笑话一桩。
夜色中的琉璃闪着模糊的光影,却又是如此清冷冰寒。
好冷啊!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蔽体的羽被,坐起身来穿衣。
我自自然然地不避他的目光,大剌剌地、慢条斯理着装整理。
"抱歉。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在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之后,我不顾他看到那些青紫印痕的杀人视线,率先开口说道。
直视着他痛彻心肺的碧绿眼眸,我不由放缓了口气:"我并不能接受你的说法,无论它是否真实。所谓的前世......太过虚妄飘渺......我无意去探寻,更何况,听你的说法,那并不是太过愉快的回忆。"
"可是,那才是你的真正身份啊,你难道想一直留在这,做奥维的禁脔!"他大声说道,很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即使是再难堪的处境,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动负责,不是吗?"这一刻,我是真正摆脱了自怨自艾的阴影。
我,不在乎在政争中被阴谋夺权,不在乎被流放追杀,不在乎要韬光隐晦的躲在这后宫之中,不在乎......被奥维凌辱控制......我,要在这四面楚歌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我,是我自己的。我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和事物低头!
殷......我不再想续写你的传奇了,我,就是我自己!或许和你的作风完全不同,或许会有狗尾续貂的嫌疑,或许,我会一败涂地,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试一试了。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我的心情呢,我等了你这么久啊!"他几乎是悲鸣着的。
千万年啊......对神族来说也是十分漫长的岁月了......
"你追寻的,恐怕,不是我,不是这个叫做仲夏的九流皇帝,而是,那个完美无暇的离天。不过很遗憾,就算我是他的转世,我和他,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平静地坐在床沿,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我的心里充满了微妙的怜悯和酸涩。
这个男人,在我身上动足了心计,却是为了,那个据说是我前世的离天。
"万物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你就是离天,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只是,想让你想起从前。难道,这也是一种奢求吗?"他不解。
"确实是奢求啊,每一次人生,都该是一次独立的旅程。我并不想让所谓的前世成为我的羁拌,而你,却试图在现实中复原自己的记忆,这实在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和颜悦色的对他说了这么一番大道理。
也许,在得知他千万年锲而不舍的无怨等待,我就再也恨不起他来了。
要怎样的痴心,才能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在无尽的时间里等待......
"果然,我是太痴心妄想了。"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那是前所未有的疲倦。
"罢了,我不再干涉你的行为了,你要是真的想做一个凡人,也只得由你了。但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道:"你以后不会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我知道他必定是看到了莫测的命运一角,但,我永远不会后悔。
从离开帝都歌非,我,就已经走上一条前所未有的诡异之路,这条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19 逃离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什么打算?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恐怕,我得离开这里了。"
罗庭的出现,已是警兆了。虽说因为"血誓"的存在,他在我死亡之前都不可能真正叛离,但,难保教团的势力没有觉察到什么。
原本还以为能在这安心住下的啊......
我的心里有些惆怅,才五六个月的时间,就不由喜欢上了这里。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帝都奢华的宫室轩榭,来换得这里的一间小屋......
可是,我必须离开。
人生其实很是无奈,想要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谈何容易!
"奥维是不会放你离开的。"他提醒道。
"我知道,所以,"我眼波流转,微笑着看向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你出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这天下之大,却也是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啊!"他不赞同的看着我,眼里溢满的是浓浓关切。
我心头一热,却是怎么也不敢直视那道目光,低下头,我无言以对。
不想讳言自己的狼狈处境,也清楚的知道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我却不忍对着这道温馨关怀的目光说不,于是,我无语。
一枚雕刻着翔龙的银色指环落在了我的掌心,我张开手,惊讶地望着他。
"虽然答应了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在找到地下王朝的真正主人之前,不把这信物随意送出,但,我可以为你破誓一次。"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影象印入他的骨血之中,"带着这个,‘地下王朝'会助你顺利逃出苏莱,你暂且要他们寻一处地方藏身,等过了这阵子再出来。"
"身体的原来主人?"我疑惑道,却不接过那指环。
"在那次大战中,我的肉体就已经彻底毁坏了。虽然再造一个很容易,但会引来天界巡查处的注意。所以,我是暂时借用别人的躯体。正好,殷所秘传的‘地下王朝'负责人身染不治之症,而我过去和殷也颇有渊源,所以就如此施为了。"他淡淡道来,却省略了无数的风霜艰险。
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执著啊......明明不值得的......
甩了甩头,挥去不必要的伤感,我做了一个简直是找死的举动--把指环放回了他手里。
"我不是逞强,但我实在不想用这个。"我毫不动摇的说道。
我不想啊,就这一辈子躲藏在他人的羽翼下......哪怕,是眼前这与我有前世羁绊的男子......
......
......
随着马车的颠簸,我的身体也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
第一万次在心底诅咒想出这个馊主意的自己,我拼命控制自己想吐的欲望。
这是一辆运送新鲜菜蔬的马车,赶车的老王头为王宫送了三十几年的菜,其间,通过了苏莱安检机构的几次伪装试探,终于确定他的忠心不贰。
但,就是这样可信的一个老人,却是"地下王朝"的"死间"。
所谓的死间,是某些势力强大的组织埋伏在敌人内部待命的秘密成员。这种埋伏,并没有明显的目的,如果派不上用场,甚至会就此在敌人内部区妻生子,终老一生。
但,这次,为了我,"地下王朝"竟然启动了轻易不用的王牌。
蓝迪--暂且就如此称呼他吧,因为他坚持要我自己把他的名字想起来,如此说道:"‘地下王朝'需要挑选殷的继承人,但还没考验你是不是,就让你没命,怎么也是他们的损失!别再推辞,这是符合誓言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从命。
从车帘的缝隙里偷眼望去,依景色判断这车就快要驶出王宫大门了,我正要长舒一口气,却听得外面一声轻喝:"这车里装的什么?停下接受检查!"
我的心猛然一紧--
20 燕北侯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隐约记起是新任的侍卫总领艾伯。先前在宫里时远远见过一面,是个英挺但有些倨傲的青年。此时此刻,却为何出现在这?
"总领大人,这是专门运送菜蔬的老王,为王宫服务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他绝对可--"一个听起来是宫门守卫的人在竭力解释着,可那个"靠"字没有说出口,就遭到对方的嗤之以鼻:
"三十多年又如何?你能用性命保证他受敌逼迫也不会变节?"
"恩,这......"对方立刻变得张口结舌。
"彻底检查一下!"他再次坚决的命令道,一边嘴里小声自言自语:"这两天王宫的"气"有些怪异,别是有奸细私下出入王宫禁地才好!"最后的自语声音甚轻,大概是认为周围人都无法听见,所以说出了口。
微一思量,我就明白了个中原委,由于殷的"血之密书"启动,加上那神秘的"日日晴"和蓝迪给我的,据说蕴涵我前世秘密的神秘宝石饰物纷纷出世,导致了王宫"气场"出现了异象。
这人对"气"的感应力很强!我心中暗暗叹道。他年少得志,那升迁的心就像红炭团似的,这次发现了异常,又怎会不抓住机遇?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我全神贯注的戒备着,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如果实在不行,也只有动手了。
在"帝都流血夜"中受的伤,其实一直没有痊愈,那四大魔导师刻意用了光系和暗黑系混合的攻击手法,导致我的伤口完全无法愈合。所以,我身为武者的战斗力几乎是零,而魔法嘛,可说是极低--与二级的魔法学徒等同。由于我的精神构造异于常人,蓝迪也没法用治疗术来帮我。
这种残破的身手,不客气的说,只有送死的份,而我也并不想用危机来探察自己的潜能。
实在不行就只好被他们五花大绑捉回去喽!我又不是不能再逃一次。
"可爱的天使,要是被捉回去,你的主人可是会折断你的翅膀哦!"轻松爽朗的笑语在耳边回响。
是东方武道中的"传音入密"!那绵延浑厚的内力使我心中一凛,是谁有如此修为?
"我在车外哦,天使宝宝!"那声音继续说道,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戏谑。
我于是解除了防备--对这种顶间高手根本没必要,静待他下一步的举动。
一阵脚步声凌乱的在车外响起,我可以听出打头的是个脚步踉跄的男人。
"这边在闹腾什么啊!呃......吵得本侯都没法和美人散步了......"带着浓重酒意的语音如此说道,旁边夹杂着女子的吃吃娇笑,刚才还十分紧张沉闷的气氛立即变得尴尬混乱起来。
那声音......竟赫然就是刚才"传音入密"的人。
在苏莱王宫还如此随意放肆,又自称是本侯的人,绝对不会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
"燕北侯,您原来在这里啊!"陪同宴席的苏莱官员的到来,使得我的猜测成真。
燕北侯,是帝国派驻北方的最高行政长官,也是帝国四大领主之首,可说是权势滔天。
他为什么会在这?是否知道我的身份?我惊疑不定。
"艾伯阁下,你在干什么?还不赶快把这马车放走,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了!"外交官员有些不悦。
艾伯正欲辩解,那醉熏熏的燕北侯脚步虚浮的走了几步,到了车前,口齿不清的说道:"原来是在抓奸细啊,让......本、本侯来试试!"
只听得"刷"的一声,一道冰凉的利器从我藏身的杂物筐顶直贯而下,那擦身而过的冰寒滋味让人不寒而栗。接着,又是几次插入,却都是落在我身旁。我,仍是毫发无伤。
这人是胆大,还是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我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终于松了口气。好悬哪!
穿过最后一道护城河,马车辘辘地上了官道。
我长出一口气,却又不无眷恋的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别了......大气的王宫......
别了......殷......还有他的图书馆......
别了......奥维......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是......真的爱过你啊......
一眼望去,我随即果断的回头,说道:"快走吧。"
"加上我吧,你还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呢!"忽然,从官道旁冒出一个锦衣青年,他轻摇折扇,笑盈盈的说道。
21 脱胎换骨
时间:月黑风高夜。
地点:偏僻的山脚小旅店。
人物:我,住在隔壁房的燕北侯重光,还有在厢房的老王。哦,还有唯一的老板兼店小二在厨房打地铺。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选在今天杀人越货,但是我身上的怪异真气,却是偏偏发作了。
盘膝在北方式的大炕上运气检视,我发现自己体内那个怪异气团居然开始蠢动起来。
就像决堤的汪洋,那气流在狂暴的奔流着,根本不受控制......
渐渐的,我已经麻木到感觉不但疼痛了,我的身体好象漂浮起来......
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一片光怪陆离的凌乱中,我外衣口袋里的那奇异的蓝紫晶石饰物,却静静的,浮在已经是龙卷风的空气里。
......
这是哪?好黑啊......
我在绝对的黑暗中游荡,没有时间,没有任何空间坐标。
一道亮光开始介入,光与暗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尘埃落定后,我终于看到了一个人。
随意的半旧衣着,一头过长的黑发遮住了大半脸庞。那黑发,美好得像上等的乌檀木,但凌乱的发式却破坏了这份完美。
他就那么站着,却几乎,令我以为看到了整个世界。
那是不必刻意求来的天生气度,"天"的气度。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我的名字,叫做离天。"
果然。我静待下文。
"从本质上说,我,就是你。但是,"他用黑不见底的瞳仁看着我,说道:"你和我却是完全不同。"
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我自嘲的咧了咧嘴角。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你啊,有着比我更强的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面对背叛和离弃,我们做了不同的抉择。我选择消失,而你,选择坚持。我真的,很是羡慕你啊!"
羡慕我?天下第一的离天,居然会羡慕我?
我果然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好,你的力量......"
......
一觉醒来,东方已是大亮。我惬意的舒展筋骨,然后拿过铜镜来,细细的审视我自己。
镜中的我不复昨天的狼狈,双眼如同清泉般澄澈 ,顾盼间神采照人,真气含而不露,简直的换了个人似的。
轻轻一挥,出现在掌心的是一道无色的光焰。
我已经,不再是昨天的我了。
满意的一笑,我利落的起身出门,吃早膳去也。
在楼下一眼就看到那拿着折扇招风引蝶的痞子,那好象会放电的桃花眼灼得众女子目眩神迷,几乎要忘却自己的名姓。
今天大概是集场,来以物换物的乡民络绎不绝,山女爽朗,当下和他打成有一片。
我含笑看了多时,才忍不住喊了他一声,他回头,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变得失魂落魄,连包子掉了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