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长东西了吗?"故作惊讶的问,其实我心底雪亮:因为昨晚的脱胎换骨,我的气质和精神状态都有了质的飞跃。不是我自夸,我现在的外在,怕是倾国倾城的了。
"我觉得......你好象和昨天大不一样了,昨天只是美貌无比,今天却有如沐春风的清爽感觉了!小夏,你确定你只是个逃奴吗?"他的眼睛异常闪亮,似乎想要找出我的真面目。
我悠闲的喝了口豆浆,这才回道:"我句句是真,你不信我也没法。没听人家说过‘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吗?我就是死了一回,脱胎换骨了。"
我半真半假的回答使他疑惑不已,但也只是咕哝了几句,就罢了。
在官道上这人拦住马车,非要我们搭上他,还用什么救命之恩来胁迫我,没奈何,只得允他同行。
本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虚实,但行到此处,我已万分确定,这家伙只是一时好玩而已。
一路上,他问了许多希奇古怪的问题,也没忘了用话试探我的底细。
"我么,是国君的男宠。"两天前,我的话把正在喝茶他呛得眼泪汪汪。
原以为他知难而退,谁料他却越战越勇,脸皮之厚、生命力之强,令我叹为观止。
这不,吃了两个包子,他清了清嗓子,准备--
果然又来了!我无奈的翻翻白眼,不意外的听到:
"你和奥维陛下是怎么‘做'的?"
噗!这是可怜的老王第N次受惊了。
22 醉风楼惊变
帝都
什么地方最是鱼龙混杂?答曰:酒楼。
醉风楼,是帝都最富盛名的酒楼。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难得来见世面的斗升小民,皆有可能涉足其中。
在各种政治势力的此消彼长之间,情报,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我和重光坐在靠窗的雅座上,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
漫不经心的拈起一枚水晶红菱,放入口中咀嚼,我斟上一盅浅雪,用火稍微烫过,一口饮下。
"我听说这的招牌酒是‘重碧',你为何不点呢?"私自离开封地,跑到苏莱,又跟着我跑来帝都,燕北侯重光仍是嬉皮笑脸的。
睨了这没见识的家伙一眼,我又尝了一口莼菜,才道:"重碧须得冬天饮用,冰寒过后是暖入胸中,使人身心爽朗。现下已是开春,帝都的气候又偏热,重碧就未免太过了。相较之下,还是浅雪好些。"
"小夏,你......"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不为所动,继续吃我的莼菜。
好鲜!我惬意的眯了眯眼,必是刚从湖里采摘下来的,醉风楼的采买人真是贴心啊!
"你为什么要戴这个人皮面具啊?"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
我的脸上,正戴着一副毫无瑕疵的面具,十足路人甲乙的平凡相。
我用看白痴的目光瞅着他,直到他露出尴尬神色,才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相貌,大庭广众之下,不嫌惊世骇俗吗?"
他连连称是,却又凑近,暧昧的笑得像个三姑六婆:"你是怕你家主人来捉拿逃奴吧?其实何必呢,小两口怄气,还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呃!"他的"合"字还没出口,就给我眼明手疾的用一只烧卖填住了嘴。当下噎得咳嗽连连。
活该!没听说过不能得罪小人吗?我冷笑,继续享用我的美食。
忽然,酒楼上一阵人声喧哗,夹杂着惊呼和重物摔下楼梯的钝响,一时嘈杂不已。
我顿时没了用餐的心情,愠怒的抬头,却见楼梯上走来了一个华服男子,前呼后拥的带了十几个从人,趾高气昂的一路走来。
那些从人皆是彪形大汉,个个仗势不饶人,凡是避让慢一点的都被他们狠狠推开。刚才的惊呼和摔倒声,大概就是拜他们所赐。
"还楞着干吗,还不快捡着好酒好菜赶快上!我家公子爷今天心情好,包下了这里,你把那些闲杂人等统统赶出去!"一个大汉向小二吆喝道。
小二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道:"刘公子,你大人大量,多包涵着点吧,把客人赶走,这实在是不......"
"你敢怀疑本公子的话?"那刘公子尖着嗓门喊道。他大约二十出头,相貌本来很是英俊,可惜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大概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不顾伙计的劝阻哀告,大汉们开始动手赶人,顿时抱怨声四起,却有知根知底的人小声劝道:"别抱怨了,那是刘宰相的公子,得罪了他,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是的!刘宰相也称得上是个贤臣,怎么生出这种儿子!"这是有些身份的人在私语。
那位刘公子的脸皮也真是厚,对周围的非议充耳不闻,只是猛吃猛喝,忽然,他眼前一亮,眼睛对上了正在表演歌舞的俏丽女子,就再也移不开了。
从人们心领神会,使个眼色,就一把把那女子拉了过来。
"轻点,轻点嘛,小美人,你唱得真好啊,几岁了,愿不愿意跟着本公子啊?"一副标准的急色鬼的样子。
那女子哪曾见过这等毫不隐晦的无耻之徒,吓得嘴唇灰白,却是颤抖着不能回话。
"很久没回帝都了,居然出了怪事,一头猪居然灰当众调戏良家女子!"我一边端坐着喝酒,一边朗声说道。
死寂。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对着我露出了看待死人的眼光。
那公子立刻气得脸色紫红,他大声吼道:"哪来的混蛋!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给我打!"
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其中居然有几个身手不错的。
可惜啊,所谓的身手不错,只不过是对一般高手而言,至于我吗......
看客们只见一阵白光,下一刻,那些人就保持着五花八门的可笑姿势僵立在那儿了。地上,是几根竹筷。
我拍了拍手,若无其事的坐下。
"小夏......"重光低声哀号,他身为镇守一方的诸侯,非奉诏是不能私自离开封地的,现在我闯了如此大祸,却是定然要把他的身份暴露了。
我不睬这装腔作势的家伙,继续用餐。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是酒楼管事率众前来了。
"他们会把我俩扣下送官的!"重光低声抱怨我的卤莽。
"属下见过少主,不知少主前来巡视,让您受惊了。"白发苍苍的老管事必恭必敬的向我行礼。
回头扫了一眼发呆的重光,我挥了挥手道:"里面去谈。"
"你原来是醉风楼的少主啊,早知道我就可以白吃白喝了。"在路上,重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让我忍俊不禁。
本性难移啊!我摇头。
在密室坐定,管事忽然单膝跪下道:"陛下。"
"你是......?"重光颤声说道,看着我判若两人的尊贵气度,却迟疑着不敢说出。
"哪来的什么逃奴,又是什么酒楼主人?朕乃帝国皇帝!"我气度雍容,端坐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
23-25
重光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抬头,竟是再无平日的嬉皮笑脸。
"微臣死罪!"他的声音十分惶恐,但,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心里不以为然,是吗?"我静静的盯着他,说道。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开口。
我把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一览无遗,微笑的说道:"你不愿意说。我来替你说--你认为我一回到帝都就不知死活地出风头,容易暴露身份是吗?"
他一怔,随即苦笑起来:"陛下果然名不虚传......"
"你所谓的‘名不虚传',是从令堂那儿得知的吧!"我径自笑得甜蜜,剥下了他最后的伪装。
"天哪!"他怪叫一声,彻底认栽。
我站起身,把墙上挂的簪花仕女图撩起,按动了机关。
暗门打开,站在大家面前的竟是刚才大闹醉风楼的那个刘大公子。
只见他面带笑容,神采奕奕,和刚才好色荒淫的纨绔子弟形象完全不同。
"真是判若两人啊,淳如,你真应该去登台亮相的,保证是名动天下的名伶哦!"我不怀好意的取笑他。
刘淳如立刻变成苦瓜脸:"老大,你就别损我了,看在我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的形象都毁于一旦了!"
我冷哼了一声,是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家伙顶着流氓恶棍的金字招牌,不但逃过了家族继承人的可怕重担,还抽空拐来了一个如花私玉的亲亲老婆,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现在居然还涎着脸诉说委屈?
看着我明显的后娘脸,他做小媳妇状,缩缩脖子不敢多言。
我看向重光,悠然道:"这下你明白了吧!"
重光恍然大悟,望向我的眼神带着重新审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母亲要你到帝都来的目的!"我让醇如坐下,喝了口茶,转过头来问向重光。
他露出不可置信的骇然神气,接着摇头投降:"我输了!"
我聆听着他的叙述,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鲜明的身影......
棕色的长发,如同宇宙般浩渺的纯黑眸色,简单而高雅的绿色长裙,秀丽恬静的面容,这是我在六岁时,初次见到重光母亲时,她留在我心中的深刻印象。
重光的母亲梧颍,是我母亲的姐姐,帝国的长公主。
从记事起,便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对她,是毁誉参半。
她是传奇式的人物,曾以纤纤弱质之身,率六千铁骑大破两万赫兰蛮族的"烈日军"精锐,成功的威赫了渐有不臣之心的各属国。
她通晓天文地理,民政战事,是理想的帝国皇储,却又不失女性的妩媚端庄,是帝都青年的梦中女神。
但,这样一个有着辉煌灿烂前程的天之骄子,却如同流星一般陨落了......
帝国历九七八年,长公主被撤去监国职位,剥夺皇位继承权,下嫁给了当时的燕北侯。原因是......
你听说了没,那个不要脸的长公主回来省亲了。
幼时,宫女们在轻蔑的低语,似懂非懂的我躲在廊柱的阴影里静静听着。
她还敢回来啊,做出这种悖德之事,真是无耻下流......
幼小的我不知晓她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但,却在见到她的瞬间把一切流言蜚语抛在脑后。
如同画里走出的,美妙的女子啊......
林达纳亲王,生我的男人啊,你究竟,要毁灭多少人的幸福才肯罢手......
在皇室的秘密档案上,记载着,长公主梧颖的罪行--和亲弟弟乱伦。
当年的小皇子,在事发后不久就服毒自尽了,于是,指责和非难悉数加到了长公主身上。
世人是盲目的,他们只会听信现成的真实,人云亦云的义愤填膺。
眼睛看到的,并非是真实啊......
我无声的叹息,终于开口说道:"也就是说,令堂--也就是我的姨妈,准备和我见一次面?"
"帝国正处在十字路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重光恢复了燕北侯的角色,郑重的谈起了国事。
"所以你来了帝都,但当时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肯定能在帝都找到我?"我在试探虚实。
"母亲的直觉!"他有些调皮的笑了笑。
"你们的条件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暂时没有,但母亲会评估陛下是否值得合作。"他眼边闪过一道精光:"而我个人认为,她会大吃一惊的。"
"难道梧颖姨妈原先对我的评价不佳?"我丝毫不慌张,微笑着直视着他。
他竟然意外的愣了愣神,急忙收回目光,想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的说道:"说实话,母亲原来并不看好陛下,因为......您太张扬外露了,而且不注意培植民心,人民都被林达纳亲王的平易好施和教会的清净简朴所吸引住了,您的胜算很小。"
我由衷的佩服起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姨妈,她身处千里之外的北方,却把帝都的形势看得如此清楚。
然而,我更佩服燕北侯重光,他居然能直言不讳到这个地步,丝毫不怕触怒我。若不是毫无头脑,那就是城府深到了极点。
我一点也不相信重光受母亲摆布的传言,也不会被他丰富的面部表情所迷惑,直觉告诉我,这,也是一个不甘蛰伏的人。
"在和姨妈见面前,我们先去看有一场好戏吧!"我含笑起身,一个纵身,就飞掠而去。
天空如此晴朗,却少了北国的苍茫辽远,奥维,你在想我吗......
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翔着,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那感觉真是心旷神怡。
不由想起,在我新得的记忆中,离天最后抉择时,那御风而行的淡淡寂寥。
何苦呢!为何执意要成全一份完美呢?我无法理解。
也许正如离天所说,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晚,离天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了我,包括,他那如同烟云的过往......
就像是,别人的传奇故事啊,虽然痛惜,但终归如隔岸观火,我无法感同身受。
"你在发呆啊!"闲不住的重光跟了上来,短短一会儿,他又恢复了轻佻无害的笑容。
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压低声音,我轻易闪过几个藏在暗中的高手,进入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宅院。
离天的"天"之力,和他修习的"棂寐真气",已经逐渐在我体内融合,虽然还不能发挥出他百分之一的水平,但对付这些所谓高手却是易如反掌。
回头一看,重光竟没跟丢,他在我身后十丈处,十分惊险的左支右拙,但好歹也进来了。
这家伙是实力也不容小觑啊!我心下暗忖,脚底更是不停。
"呼......呼,陛下,你也太快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在到达目的地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他终于赶上了,俯身气喘吁吁的抱怨。
"呼......想不到......你的实力居然这么强,既然如此,那在苏莱皇宫,为何要我帮你解围呢?"抱怨过后,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直到他开始躲闪才皮笑肉不笑的说:"我懒得动手。"
不理他负气的哇哇怪叫,我开始打量我们脚下的建筑物。
刘宰相的别馆,暗香苑,是位于京郊的一处依山伴水的大宅子,这是先帝念他劳苦功高特地赐予的,刘宰相平时自恃清流,很少用到它,所以在这伺候的下人并不多。
一眼望去,但见亭台楼阁,清泉假山,处处皆是美不胜收。
美则美矣,却是暗藏杀机啊!
我站在屋檐边,小心的启动内视之法,刹时,屋内的情景就尽收眼底了。
布置清雅的房间内,一立一坐着两个人,站着的白面美髯老者,是帝国三朝重臣刘毅,他正对椅子上的那人说些什么,只见嘴唇阖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西方魔法的消音术!我轻轻挥手,造出一个幻光球,它的界面上清晰的传出了他们俩的对话。
"我那不争气的畜生居然惹出了这种事,真的惭愧啊!但那两人实在是来历不明,我也查不出什么。"
在说我们俩呢!我微笑着朝重光眨了眨眼。他回以苦笑,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我拖他下水的。
椅子上的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里,只有一张核桃一样干瘪的脸露在外面,一双闪闪发光的小眼睛给人不舒服的感觉。他一开口就是尖涩难听:"别人查不出,可是我们教团却是了如指掌。"他拿出一叠资料念道:"重光,帝国燕北侯,是梧颖长公主的爱子,这次是秘密潜入帝都的,目的有待调查。出手的那人叫作知秋,醉风楼掌事称他为‘少主',其实他是‘元宇财团'的幕后主人。"